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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岩的眉頭也微微皺着, 顯得更加冷峻。他淡淡道:“我也不大懂。”

程然與他朝夕相處,自然知道若是祁岩真的什麽想法都沒有, 不會是這番表情, 也會直接說自己沒覺得有什麽其他意思。

此時這番神态, 大約便是他也有了些自己的猜測, 只是還不确定。

“聽聞那老頭孤僻的厲害,沒幾個弟子, 先前平日什麽事都是親力親為的。雖然我們兩個是一起掉下去的,但你還是……”程然挑了挑眉頭, 最終只是擡手拍了祁岩一下,“自己留心些吧。”

祁岩微微點了點頭, 但他的眉頭依然未松開, 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嗯。”

祁岩與白浩師承同一人,他自然知道自己這位大師兄前幾日一直在忙什麽。

白浩月前一直對陣法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每日都往那陣修長老身邊湊。

先前他們兩人臨近傳送的時候, 也是由這位白師兄引着過去的, 他是否會做什麽手腳也未可知。

若說無緣無故被傳送到了莫名的地方,祁岩最多也就是心裏帶了絲不平, 不會亂想到其他地方, 但方才陣修長老那番不明不白的話卻讓他心裏起了個疙瘩。

新一代弟子上千人, 排在他前面的和後面的都沒有任何問題,只有他們兩個遭遇了此事。

而且那陣修長老也說還有什麽因素在影響他們,卻不再細究,而是草草的一筆帶過了, 實在是不像那老學究的作風。

是否是他也疑心什麽但不好明說?

祁岩應了一聲之後,便不再提及此事,程然也将話題拐到了其他事情上。

待到兩人洗漱之後,換上了幹淨的衣物,去了一身的狼狽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程然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榻上,看着祁岩将那把鏽劍放在了榻邊,随即小心翼翼的從簡易布背包中托出了那顆被紅色東西包裹着的蛋。

程然枕着胳膊,看着祁岩抱着蛋,挑了挑眉:“難不成你還要像老母雞一樣窩在它上面,孵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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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岩聞言冷冰冰的看了對方一眼,微微搖了搖頭,随即走到自己放東西的地方,騰出了一只空木箱放在了床頭,往裏墊了件舊衣服,然後将蛋穩妥的放了進去。

程然便又坐起了身,也跟着看了那蛋片刻,然後探着胳膊輕輕碰了碰鳥蛋,問道:“你說,真的能孵出什麽東西來嗎?”

“不知。”祁岩沒理會程然突然對鳥蛋産生的興趣,是意在吃了蛋還是真的好奇裏面有個什麽樣的生命。

他轉身走到自己的榻邊坐下了,垂眸看着自己手邊的鏽劍,指尖微微撫了撫粗粝的鏽斑。

他在見到它的第一眼,便覺得自己仿佛是被什麽冥冥之中的東西吸引住了,仿佛是不容錯過的命運一般,只覺得這是一把蒙塵的寶劍。

但此時看來,卻是一個實打實的廢鐵。

祁岩沉默着看了片刻,随後從袖中掏出了方雲送給他的那只撥浪鼓,輕輕搖動了起來。

如此,方哥哥便應當知道他是回來了的吧。

第二日一清早,祁岩便又從榻上爬了起來,與程然招呼了一聲之後,便背着自己的鏽劍先出去一步了。

今日柳長風不在,弟子們的課業依然由白浩這個大師兄代為檢查。

他等到祁岩打好水劈好柴來到他面前之後,才在其他弟子面前,不疾不徐的問道:“祁師弟,今日似乎來晚了些,可讓師兄們好等。”

說完他不等祁岩應聲,就又自顧自道:“光說不練假把式,今日我便不考察你們對于功法秘籍的理解了。須知功法心法雖然重要,但都是內在必備的修養,可出門在外,對敵之時可不是默念幾段心法便可以了的,還是要靠外在的武藝。”

衆弟子應了聲是 ,他便點了點頭:“所以今日我便來看看你們師承師尊座下這麽久,武藝都如何了吧。師弟們,請亮兵器。”

往日白浩也看過他們習武,但都是給每個人發了把軟木劍,意在點到為止不可師兄弟之間真的互相殘殺。

但今日他卻是兩手空空。

祁岩便遲疑了一瞬,沒有動。

白浩轉過細長的眸子,柔柔的看了祁岩一眼,問道:“祁師弟,你還在等什麽?”

他說完話,不等祁岩回應,便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自己給了自己答案:“你在等你的軟木劍麽?門派中師兄們讓你,你出去之後當如何?也用一把木劍對敵麽?”

“你雖是最小的師弟,但入門時間也不短了,你是覺得你永遠都會受到師兄們和師尊的庇護,不必外出的麽?”

祁岩看着白浩,心知對方雖然貌似在循循善誘的教導自己,實則是又在刻意刁難自己了。

“師兄說的是。”祁岩便微微低垂下頭,道了歉,随後将自己背在身後的鏽劍抽了出來。

若說是先前柳長風只帶了幾名弟子前去接他,只有那幾人知道他的佩劍只是個鏽疙瘩,此時卻是大家都知道了。

衆弟子的目光本就聚集在祁岩和白浩身上,此時更是看了個一清二楚。

白浩也在打量他,片刻後嗤笑一聲:“祁師弟的眼光當真別致。”

他說完搖了搖頭,移開了視線,轉身走了:“還不如軟木劍呢。”

白浩刺了祁岩這一下,心中爽快極了,也不欲立刻寒碜死祁岩,便點到為止不再咄咄逼人了,以免顯得自己沒有風度。

但卻是隔一會就要敲打一下祁岩。

有幾名弟子看出來了大師兄不看好他,也跟着明裏暗裏的嘲諷起他來,叫祁岩過的極為難過。

待到下午,柳長風才從外面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與派中另一名長老相伴而行,一路說笑着進了會客廳,上好了茶水和糕點招待着對方,又聊了聊門派中的事物,這才抽空請侍候在一旁的弟子将祁岩叫了進來。

柳長風見到祁岩來了,擡手點了點祁岩,對那長老道:“這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弟子,可不讓我省心。”

那長老聽到這話頭,也微微笑了起來,順着恭維道:“柳兄真的是過謙了。能入得了你的法眼,願讓你多費心的,怎麽可能是個庸才?柳兄多費心,是他的福分啊。”

柳長風聞言爽朗的笑了起來,應了一聲之後,又對祁岩道:“這是我派中的趙長老,專精煉器,平日裏我派中許多拿得出手的法器,都是經由他之手,許多煉器上得了臺面的弟子,都或多或少師承過他。”

祁岩立刻恭敬的問候了一聲。

柳長風将祁岩引薦給對方之後,便不疾不徐,若無其事的又與對方閑聊了許久,問過了對方最近又收了幾名弟子,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之後,才将話題轉入正題:“但我這小弟子,近日來又給我添了個麻煩。”

“哦?”趙長老見他面色微變,也跟着皺起了眉頭,“什麽麻煩?柳兄但說無妨,若我能幫得上忙一定會幫的。”

柳長風得到了這個答複,便回頭看向祁岩:“把你的劍拿出來給長老看看。”

祁岩依言将自己的鏽劍取出來,恭敬的遞了過去。

柳長風道:“這小子不好好挑兵器,選了這麽一個,我是沒辦法了。”

趙長老擡手接過,指尖從下到上捋了兩遍,又敲了敲,最終道:“是把死劍。”

柳長風便問:“可還有什麽辦法,能将上面的鏽跡去掉?”

趙長老專注的看着劍身,微微搖了搖頭:“鏽跡太厚,若是強行将其去掉,怕是劍會斷。”

柳長風便看着他不說話了。

“我仔細看了看,也許這把劍曾經是把頗有靈性的好劍,但大約是保存不當,缺乏天地靈氣滋養,這把劍便寂滅了。你為什麽要取它來?你最初見到它的時候,它可曾是這樣的?”

祁岩遲疑了一瞬,便将自己最初見到它的時候,那一絲心動的感覺表述了一遍。

“塞翁失馬,說不準是福是禍。”長老聽完,便将目光從劍身上移了下來,“我可否拿回去觀摩觀摩?”

柳長風知道他這是對這東西感興趣,決心幫忙的意思了,便道:“你拿回去看,我自然是高興的,快拿去吧。”

這件柳長風挂在心頭上的事情解決了,他的表情便稍稍松了松,又與趙長老聊了片刻,趙長老便帶着祁岩的劍告辭離開了。

然而第二天中午,那把鏽劍便又被原封不動的被趙長老遣人送回來了。

據來送劍的弟子說,昨夜趙長老一夜未眠,一直在用不同的手法處理這把鏽劍,卻半點用處沒有,是他才疏學淺了,沒臉來見柳長風,便遣座下弟子将劍又送回來了。

柳長風将祁岩叫過來的時候,鏽劍就放在他手邊的木桌上,他整個人面色都顯得有些陰沉,似乎是想要罵人的樣子。

但等到祁岩進來了,他擡頭看了一眼,卻是沒說什麽廢話,直接點了點桌面示意對方把這劍拿走。

自己的徒弟,就算幹點蠢事,也不能扔了不是?

但祁岩還是注意到了柳長風面上難掩的失望。

當晚,程然還有事情沒有回來,祁岩一個人坐在屋中榻上,一邊輕輕搖動着撥浪鼓,一邊垂眸看着自己的鏽劍。

師兄們的嘲笑,師尊的失望,叫他有些後悔帶着這把劍出來了

當時他初見這把劍的時候,确實能感覺到劍身之上有一種不明的氣勢,他本以為認主之後,這把劍便可以自行蘇醒過來的。

卻不成想直接變成了一個凡鐵。

早先他離開的時候,方哥哥曾與他說過,一出來就去找方哥哥,好讓方哥哥知道自己還是全須全尾的沒有什麽大礙,他當時是答應了的。

此時他已經出來了,卻拖了三天,日日在門派中搖晃撥浪鼓,方哥哥應當知道他還好好的活着。

但若是再不去依言找方哥哥,怕是便讓方哥哥擔心了,以為自己受了什麽傷才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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