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潛水後的第二天, 狂歡節正式來到。

熱鬧從上午九點正式開始, 最先出現在島上的是當地居民。

他們身着缤紛的節日服裝, 在裸露的皮膚上塗飾金粉,繪畫油彩,有些還身着草裙編制的裙子, 自發從家中出門,手捧着各式各樣的美食,呼朋喚伴, 最後排成長長的隊伍, 于歡歌笑語之中,一路來到島中央。

連續兩天緊鑼密鼓的布置之後, 島中央的廣場已經煥然一新。

彩帶纏着立柱,花卉點綴其中, 除了擺在中央的長長餐桌之外,最醒目的要數站立于廣場四面的大拱門了。

這些大拱門同樣裝飾彩帶、布置花卉, 普普通通的鐵欄杆就在這些節日的新裝中鮮妍亮麗,光彩奪目。

當游客們聽到島上的歡呼,從酒店民宿中走上街頭, 一路穿過大拱門的時候, 熱烈的歡迎儀式就正式開始了。

啤酒、氣球、彩帶、花朵,都是當地居民迎接游客的道具。

啤酒從天而降,氣球打在身上,彩帶和花朵則從禮炮之中炸出來,紛紛揚揚灑人一身。

這個時間裏, 游客們發出驚呼,有些閃躲,有些反而迎上前來,加入居民之中。

熱鬧輻射全島,狂歡正在進行,這座美麗的小島,已置身歡樂的海洋!

不過白天之下,總是有一點小小“黑幕”的。

熱情的當地居民未必是真的居民,還有可能是杜宴禮這樣志願拉近當地居民和游客關系的志願者喬裝而成。

杜宴禮穿着玩偶棕熊服,閑來無事,晃蕩于人群之中。

他沒事灑兩瓶啤酒,有事放放禮炮,再被由父母帶來的小孩子拉着手要求合照,接着,他在人群中發現了單引笙。

單引笙穿着頗為風潮,看着還有點正式,在這大多數男人都一身襯衫與沙灘褲解決一切的小島之上,他簡直是人群的焦點所在。

這是設計總監的執着嗎?

杜宴禮駐足看了單引笙兩眼。

接着他發現對方正左右張望,似乎在找人。

是在找我,還是在找漂亮的姑娘?

杜宴禮又想。

玩偶服是個很好的保護色,杜宴禮突然冒出了些許促狹。

他混在人群之中,于不動聲色間接近單引笙,先給了對方兩瓶啤酒,接着又給了對方四只氣球,然後再給了對方六個禮炮。

當他第四次接近單引笙,并從背後撞了他一下,随即假裝無事發生,繼續大搖大擺往前走的時候,他的熊手就被單引笙拉住了。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

單引笙自己轉到熊的正面,篤定說:“杜宴禮。”

杜宴禮:“……”

他擡了下手,頂開熊的腦袋,露出半張臉來,沖單引笙微微一笑。

杜宴禮:“猜得很準。”

單引笙得意道:“能不準嗎?”

誰讓人潮之中,我一眼就發現了你。

這日的晚間,天空的光滅了,地上的光亮了。

巨大的篝火燃起于沙灘上邊,紅彤彤的火焰照亮海灘上的每個人的愉快笑臉,音樂正在此間回蕩,燒烤獨特的香氣,也伴随着濃煙一同沖上天空,彌漫沙灘之間。

杜宴禮和單引笙在篝火旁走了一會。

似乎有意也似乎無意,走着走着,兩人默契避開了跳舞說笑的人群,沿着沙灘,沿着海水,往那些靜谧可以獨處的空間走去。

海風輕緩地吹着,明月之下,如鏡面一般的大海皺出了層紗來,這紗輕薄朦胧,覆在海上,似将月的光輝也給引了下來。

杜宴禮最初還在欣賞着夜的靜谧與海的風姿,但又過一會,他開始發現不對勁了。

單引笙帶着他走得有些快,還有些遠。

他們走到現在,人群看不見了,火光也消失在暗夜裏,就連那些歡快的歌聲,都渺渺茫茫起來,像是深海之中人魚的呼喊,就剩黑暗,從天空層層疊疊地罩下來。

杜宴禮停住腳步。他說:“引笙……”

單引笙:“噓。”

黑暗裏,走在前頭的人轉回了頭,他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吹了聲氣,接着他握住杜宴禮的手,拉着人再向前走。

他說:“就快到了,只差幾步。”

杜宴禮:“前面是什麽?”

單引笙只是神秘一笑。

杜宴禮心中升起了好奇,他決定給單引笙一些耐心。

他縱容單引笙拉着自己前進,他們又走了五分鐘,來到了一處山崖下的沙灘中,杜宴禮發現這邊的沙灘正對着自己租的別墅的窗戶。

他剛剛擡頭,向遠處看了一眼,光明就從腳邊冒了出來。

一點光亮了,兩點光亮了。

無數點光亮在他的腳下,它們一路蔓延,延展入前方的黑黢黢的水中,又躍入正對着黑水的天空之上。

地上的光,天上的光,交相輝映,共在一處。

杜宴禮看了一會,準過頭,看向光源最初亮起的位置。

一座輝煌燦爛的沙的城堡,出現他的眼前。

沙的城堡位于杜宴禮所在位置的兩步之外。

它的最高處大概只到成人的腰部,但占地很廣,有門廊馬廄,有橋洞樹木,精致得像是歐洲的那些真實的古堡等比縮小而成。

杜宴禮情不自禁退後幾步,以便更好的觀察欣賞這一城堡。

他的目光先落在那些光源上邊。

這些最初浮現在杜宴禮身側的光源來自成纏繞在沙堡上的小串燈。

這些小串燈和街面上的普通小串燈不太一樣。它們并非孤零零落在地上,而是被藏在了一個個開口貝殼之中,掩去了身軀,只有或冷白,或暖黃的顏色從貝殼打開的口中透出來,交織着照亮整座沙堡,為這沙堡添加了許多童話般的美麗。

“送給你的,還喜歡嗎?”

黑夜的涼風之中,單引笙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而後,杜宴禮感覺背後襲來一團熱量,腰上也撘了一雙手,不知什麽時候,單引笙繞到他的背後,從背後環住了他。

杜宴禮擡手握住了單引笙的手,他虛虛扶着對方的手掌,停頓了好一會,才問:“這個禮物是你做的?”

單引笙将下巴擱到了杜宴禮的肩膀上,他親昵道:“聽你的口吻,好像不太相信這個東西是我親手準備的?”

杜宴禮:“我只是覺得工程量有點大。”

單引笙:“我完成了一半,包括設計圖和最重要的部分。”

交談到了這裏,杜宴禮突然感覺下巴一暖,靠在他身上的人突然扭頭,親了他一口。

緊接着,單引笙含着點笑意的聲音又響起來杜宴禮的耳旁:“宴宴,來猜猜這座沙堡之中最重要的部分是哪裏。”

杜宴禮的目光離開了那些藏在貝殼之中的微光。

他開始看着沙堡。

他的目光每到一處,單引笙就在耳旁為他講解:

“從正門進去,我們首先會通過石橋經過一條長長的河流,這條河流水勢平緩,水流清澈,偶爾還能看見魚從水中游過;過了石橋,就是城堡前的花園,一排楊柳種在水岸邊,迎風依依。到了楊柳的後面,有一個白色的八角亭,這個亭子位置正好,前後左右,全是風光。”

“等到進了城堡的大門,裏頭還有一個中庭。中庭飾以更多的石制雕塑,它的前邊是會客室,後邊是主人房。主人房中……”

“主人房中有誰?”

一直保持安靜的杜宴禮終于出了聲,他的目光已經挪到沙堡的中庭,也就看見了中庭之中小小的精巧。

主人房的窗戶之後,站着一個小人。

主人房的窗戶之下,也站着一個小人。

窗戶後的小人将頭探出窗戶,窗戶下的小人仰頭看着窗戶。

看着窗戶的小人伸着手,他的手裏放着一顆小小的珍珠,珍珠在交映的燈光之中閃閃發亮,像是天空上的星星一忽兒墜到了小人的手裏。

“主人房中的是你,主人房下的是我。我親手捏了這兩個小人,再把珍珠放在小人的手中。”

單引笙繼續說:

“我拿着最能襯托你的禮物來找你,想要把你從古堡之中迎接出來……宴禮,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杜宴禮回頭看向單引笙。

貝殼燈不止照亮沙堡,也照亮單引笙。

對方籠罩光裏,祈盼他的回答。

是夜太幽靜,是風太柔婉,是沙堡太過精致,也是眼前人的話太過美麗。

杜宴禮反身擁抱對方,感覺就像是将一團溫度攬入懷中。

他在對方耳邊給出簡單的答複:“好。”

他被單引笙打動了。

為了眼前這個人,改變過去的堅持,談一場認認真真的戀愛,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地上的燈滅了,別墅的燈亮了。

告白之後不久時間,兩人回到別墅。

別墅的大門被猛然推開,再被粗魯關閉,大門閉合的同一時間,兩人已經相互擁吻在了一起。

手臂相挽,身軀緊貼,依偎在一起的兩人每走一步都較之尋常,但他們樂此不疲,非要緊抱對方,才願意邁出下一步來。

當兩人走過客廳來到樓梯,也不知道是誰趔趄一下,兩人重心失衡,交疊的向旁邊倒去,杜宴禮護了單引笙一下,後腰撞在了扶手上。

有一丁點的疼。

疼痛冒出的下一秒,單引笙的手按在他的腰上,輕輕撫摸,慢慢打轉。

對方還說:“撞得重不重?感覺疼不疼,要不要我給你揉一揉,吹一吹?”

杜宴禮覺得這只手不止在抓那點疼痛,也在抓他的心。

正如對方的嘴巴,不止在說着蘊含蜜糖的話,還想将那些蜜糖喂到自己的嘴裏。

一聲低笑沖出杜宴禮的喉嚨。

他抓住單引笙別有含義在使壞的手。

抓住的那一刻,單引笙擡起了臉。

兩人看着彼此,情愫如同靜水,于無聲對視之中靜靜流淌。

杜宴禮拉着單引笙的手放在嘴邊,他輕輕吹出一口氣:“你喝酒了?”

單引笙:“才沒有。”

杜宴禮:“我聞到了酒味。”

單引笙改口:“就喝了一點點。”

杜宴禮會心一笑。

這是單引笙會給出的答案。

他再度往上,往上的過程中,不忘說話。

“喝酒壯膽嗎?”

“我為什麽要喝酒壯膽?我喝酒是因為——”

“因為什麽?”

“因為一想到要和你在一起,就有點醉了……”

交談的絮語和暧昧的低笑穿插着響起。

在這個時刻,就連最普通不過的腳下樓梯,都變得又可愛又可惱起來。

杜宴禮覺得現在自己經歷的每一點細節,都是他打開禮物之前所做的最後準備。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計劃過了,要用最大的耐心面對和欣賞這一切。

但當一切真正發生,迫不及待的欲望在身體中叫嚣的時候,他才發現高估了自己。

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以最迅捷的速度,将單引笙拆吃入腹。

最後一節臺階落在腳後,他們一起進入了卧室之中。

四周瞬時自光明切入黑暗,兩人再一次撞在了牆壁上。

這一回,疼痛沒有了,刺激加倍自身體裏頭滋生,就如藏在黑暗之中的怪獸,随時随地準備沖籠而出。

正因為感受太過激烈,反而沒有人輕率做出下一步的行動。

黑暗正靜默地流淌着,将視野蒙住。

視覺缺失以後,聽覺與觸覺加倍靈敏。

杜宴禮聽到單引笙呼出了一口氣。

那口氣細長微顫,像一團雲,一團霧,撲在了他的身上,也撲在了他的心上。

勾人勾得有些犯規了。

杜宴禮在心中念叨一句。

他一手攬住單引笙,一手打開牆上電燈。

燈光輻射而下的時候,杜宴禮看清楚了單引笙的臉。

對方臉上覆上一層淺紅。

像是酒後的色澤,像是燈光灑下來的餘晖,也像是這人自帶的那點可愛的健康氣色。

他低念一聲:“引笙——”

出了口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帶點沙啞,帶點缱绻。

下一刻,忍耐到了臨界點,一件又一件衣服被撕扯下來,胡亂丢到地毯上。

杜宴禮帶着單引笙往屋子裏的床上走去,但在來到床邊之前,他們先一步撞到了屋子裏的落地窗。

這個時候,單引笙的外套,褲子,全部都落在了地毯上,他身上只穿着一件上衣,上衣的衣擺堪堪蓋過他的大腿。

杜宴禮欣賞這樣的人。

這時候他又不急了。

因為如今禮物外包裝終于被拆去一半,禮物的真容已初露于他眼前。

他托起單引笙的下巴,親了對方一口。

先是禮貌地在對方嘴唇上碰觸,接着就開始深入,撬開對方的嘴唇,捕捉口唇之中柔軟的舌頭,對方的舌尖在被他碰觸到的同一時刻就自沉睡之中蘇醒,一同糾纏了上來。

如蜜一般的親吻間隙裏,杜宴禮告訴單引笙:“從這裏也能夠看見你布置的美景,而你是這個美景之中最美的部分……”

單引笙已經意亂情迷。

對方的身體似乎飽含魔力,每一次的碰觸都讓他體溫上升,這樣的魔力在親吻之中得到了最大的發揮,他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被點着了,在翻騰的熱意之中,不能再好好思考。

他雙手勾住杜宴禮,擁抱對方,追逐對方,親吻對方。

這場角鬥之中,單引笙被吻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但他努力糾正一點:“我覺得我們的姿勢有點不對勁……”

杜宴禮隔着衣服撫摸着單引笙的背脊,如同對待一只還保持着最後警惕心的小動物那樣妥帖細心:“哪裏不對勁?”

單引笙覺得自己應該扳回一城。他沖杜宴禮耳旁吹氣,壓低聲音,同時讓自己的嗓音滿含魅惑:“我應該在你上邊。”

“好啊。”杜宴禮輕巧答應,飽含深意,“我讓你在上邊。”

話音落下的同時,溫度悄然點燃空氣,細碎的聲音是這之中的最好助燃劑。

鋪滿星光的黑夜裏,他們結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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