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新生的太陽捏着黑夜的一角, 抽絲剝繭将其帶走, 當第一縷清晨陽光驅散大半黑幕, 灑落在酒店的大床上的時候,杜宴禮睜開了眼睛。

天空将明未明,室內昏惑幽藍, 似被一層靜谧魅惑的結界所籠罩。

一個晚上的餍足讓他心情頗為不錯,甚至有一些回味。

他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上午六點半,是起床鍛煉的時間了。

杜宴禮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動作輕緩, 将要下床的時候特意按着被子的中間,避免起床的動作驚動身旁的人。

但睡在床上的另外一個人還是立刻被驚動了。

隆起在床上的被子波浪似地抖了一下, 曲着膝蓋、縮着腦袋,将自己整個埋在被子之中的人動彈一下, 唯一露出被子的兩縷黑發也跟着抖了一抖。

這樣子睡覺難道不會氣悶嗎?

這個姿勢真是別扭。別扭得還有點可愛。

杜宴禮想。

他思考的下一刻,單引笙掙出了被子。他似乎也覺得氣悶, 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後,才睜開眼睛,迷糊看了杜宴禮一眼, 又用臉蹭蹭枕頭:“……幾點了……”

杜宴禮:“六點半。”

單引笙又含混咕哝:“你要幹嘛……”

杜宴禮:“起床游泳。”他說完這句, 又補了一句,“你繼續睡吧。”

單引笙再把臉埋進枕頭中。

他還想再睡,但是清醒的剎那,身體上的種種不适也跟着蘇醒,重新席卷回來。

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像被重重碾過, 每一根神經都似乎被彈了又彈,全身都陷入一種酸脹難耐的折磨之中。

這叫他陡然驚醒,眨眼回憶起一切瘋狂和混亂……以及深入骨髓的快感。

想起昨夜的一幕幕,那些感覺似乎重回單引笙身軀,讓睡在床上的人麻了一下。

等等……

昨晚發生了什麽……

我是不是經歷了一場很可怕的錯位……

明明不是……本該調轉……我早就想好要怎麽濃情蜜愛杜宴禮……

窗外的太陽越升越高,室內的光線越來越明亮,蟲鳥的叫聲,自然的風聲,逐一從微敞的窗戶中傳入,世界正在蘇醒。

而單引笙陷入茫然。

他看了杜宴禮一眼,又看了杜宴禮一眼,最後盯着杜宴禮就不放了。

來自身旁的迫切視線讓杜宴禮都停了自己的動作。

他問單引笙:“怎麽了?”

單引笙:“……”他琢磨着不說話。

杜宴禮細心的發現對方嘴唇有點幹,昨天晚上,單引笙的低喘與叫喊就沒有停下過,他問:“要喝一杯水嗎?”

單引笙:“……”他繼續琢磨着不說話。

杜宴禮決定給單引笙倒一杯水,在他穿上拖鞋的同時,他的手腕被單引笙抓住了。

單引笙有點回過神來了。回神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放杜宴禮走。

他玩味道:“杜宴禮……”

說着,将杜宴禮向自己方向用力一拽。

對方的拉扯其實沒有什麽力量,但在這一時刻,杜宴禮還是沒有讓單引笙失望。他順從地倒了下去,重新躺回床上,問單引笙:“怎麽了?”

單引笙撐起上半身,将杜宴禮控制在懷抱之中。

他低頭親了一口杜宴禮的嘴唇,再擡頭,似笑非笑:“你說怎麽了?”

位于天邊的太陽被一道雲遮住了,室內重新變得将明未明,黯淡幽藍,似乎被一寂靜幽魅的結界所籠罩。

安靜之中,感官刺激也更為明顯,更為清晰。

杜宴禮的視線在單引笙的身體上一滑而過,他不動聲色地扯扯被子,蓋住對方的肩胛。

他說:“小心着涼。”

單引笙巡視杜宴禮一會。

錯位的結局帶給他很深的茫然,茫然到了後來,就變成了叛逆。

杜宴禮不讓做什麽,他非要做什麽。

杜宴禮替他拉起被子,他就直接一松手,落在杜宴禮身上。

趴下将人壓住的同時,他對着杜宴禮的耳朵吹氣:“我的好杜總,昨天晚上你可不是這樣說的啊,昨天晚上,你可舍不得我停下來……”

叛逆一旦從心中滋生,就再也平複不下去了,就算昨天到最後自己也很爽也沒有用。

單引笙心中的壞水一股接一股地冒着,種種給自己找補的念頭與計劃如同走馬燈一樣子他心頭轉過。

想到就做。

他對杜宴禮說污言穢語,手指又摸上杜宴禮腰腹,輕輕摩挲,慢慢挑逗:“昨天晚上你可熱情了,在玻璃窗那邊要不夠,又到了床上來。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動情失态的模樣?你的臉都紅了,頭高高的昂起,喉結因為幹咳而不斷滾動……”

杜宴禮抓住了單引笙的手。

他看了一眼天色,天光大亮,游泳池中的水藍汪汪,清澄澄,粼粼閃動着湃入心脾的波光……嗯,并沒有眼前的單引笙誘人。

他給單引笙最後一次機會,他提醒對方:“天才亮,你這樣不太好。”

單引笙沒有忍住,嗤笑一聲。

他心中非凡得意,他完全不在意杜宴禮的警告,他知道杜宴禮黔驢技窮了——按照這人強迫症一般的作息,他馬上就要去運動了,現在剩餘的時間是不夠他再做什麽事情的。

他完全放肆,打定主意要讓杜宴禮看得見吃不着,憋着一肚子氣去運動。

他繼續壞笑:“宴宴,看來你真的不知道昨天你誘人的模樣,我應該拿個相機将你的表情和動作都拍下來,再讓你欣賞一下……”

話到一半,突然天旋地轉,兩人上下對調,單引笙倒在床鋪上,杜宴禮壓在了單引笙身上。

單引笙:“???”

他一臉蒙逼看着杜宴禮,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杜宴禮笑道:“看上去你昨天晚上休息得很好,都做好了再來一次的準備了。既然這樣,就滿足你,我們再來一次。”

蒙逼變成了震驚,在意識到杜宴禮打算來真的的時候,單引笙都結巴了:“等,等等?你不是應該去鍛煉了嗎?!”

杜宴禮:“偶爾缺一天也沒有什麽關系。”

單引笙:“這不是你!”

杜宴禮低笑一聲,捏着被子抖了抖,把單引笙從被子中抖出來,再按于床上。然後,他慢條斯理反問道:

“那你覺得什麽是我?”

晨光難得,說完這句話的杜宴禮不再浪費時間。

既然有人總是說不聽,那就用實際行動給對方一些深刻的教訓與印象……而且不聽話的戀愛對象,其實也別有一番風味。

杜宴禮輕易瓦解對方的反抗,平心靜氣的想着,甚至有點愉悅。

畢竟昨天他也沒有完全吃夠,能夠及時再來一次,好好調味,慢慢品嘗,也算大好特好。

他俯下身。

天光燦爛,春光一室,同個熱烈,同個美麗。

又一次回籠覺之後,杜宴禮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半了。

帆船的訓練在這之前已經請了假,杜宴禮此時再看一眼身旁人熟睡的面容,決定連下午的假也一起請了,反正假期時間,怎麽安排他說了算。

他慢悠悠從床上起來,下樓吃了個早餐,并趁着身心餍足,情緒良好之際,難得地連通秘書的電話,于遠程決策一點重要事務。

他将這點調劑彌補用的工作時間掌握得很好。

大概一個半小時之後,不管後面還有多少問題,不管電話那頭的秘書發生了什麽慘叫挽留,他都直接挂斷電話,再度上了樓。

時間差不多了,可以把單引笙從床上挖起來,叫他先吃個飯了。

杜宴禮上樓的時候,單引笙也正好張開眼睛。

他更為茫然地看了一眼天色,又更為茫然地看了一眼走到床邊的杜宴禮。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幹了什麽……我幹了什麽……我為什麽非要作死……

走進來的杜宴禮剛看見單引笙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就搶先出聲,自言自語:

“為什麽我還能看見你……”

杜宴禮挑挑眉:“你對在我的別墅裏看見我這一情況,感覺非常驚訝?”

單引笙何止是驚訝,簡直是驚恐……

但這時候,他已經知道作死真的會死了,所以分外老實:“沒這回事,我只是在想,現在也快下午了,你是不是要準備去當志願者了,畢竟狂歡節之後,還是有很多要收拾的地方。”

杜宴禮輕描淡寫:“志願者?今天不去了。”

單引笙失聲驚呼:“什什什什麽?你不做義工那你想要幹什麽!”

杜宴禮看了單引笙一眼。

你想什麽呢……

他正想打消單引笙的惶恐,心忽然一動,冒出了點促狹來。

他刻意沉吟:“我想要你……”

說着,還伸出手,故意去扯單引笙的被子。

單引笙真的驚恐了,屢屢被支配的恐懼讓他抱緊被子,堅決不松手!

兩人做得再舒服也沒有用,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他掙紮着喊道:“杜宴禮,你怎麽可以這樣,你的責任心呢?我代替你去做義工!我現在立刻馬上就穿衣服去做義工——”

“噗。”

一聲悶笑打斷了單引笙的聲音。

伸手抓向單引笙被子的杜宴禮實在忍不住,低頭咳笑出聲。他将伸向單引笙被子的手擡了擡,一拂拂過單引笙頭上的碎發。

他說:“想什麽呢?早點起來,吃個飯,我們出去走走。今天日頭不錯,去泡個海水浴吧。”

一個小時之後,兩人躺在了別墅自帶的海水浴場中。

他們的背後就是山上別墅,前方正對着單引笙做的大沙堡。

陽光烈烈,煦風和和,海浪澎湃的聲音就在耳畔,兩人躺在水浮床上,沐浴着溫度恰好的陽光。

這樣的午後正适合小憩。

杜宴禮躺了一會,已經半眯起眼睛,準備歇息片刻。

旁邊的單引笙也有點困,但他轉頭看了看閉上眼睛的杜宴禮,他就突然不困了。

沙灘上曬太陽泡海水當然是只穿泳褲的。

杜宴禮也不例外。

這一次他随着帶了一條浴巾下來,但真正躺在水浮床上的時候也只身着一條平角泳褲,其餘部位完全沐浴于陽光之下,由陽光盡情照耀。

單引笙心頭蠢動。

吃飽了飯,再懶洋洋地曬了一會太陽,他被杜宴禮掐滅的膽子重新生長出來了,他左右看看,摸出一支防曬霜,滑着水湊到杜宴禮身邊,将防曬霜往對方身上塗。

杜宴禮撩開眼睛看了看單引笙,沒有說什麽,重新閉上。

他在心中想着:

看對方閃閃發亮的眼睛就知道對方又打着什麽歪主意。

這才多久時間,就又想出新的主意了嗎?

他的主意真的很多,還歪。

奇妙的是,都不用我修剪掰直,他自己歪着歪着就正了。

也許這是一種獨屬于單引笙的天賦能力吧。

杜宴禮就很淡定了。

他閉着眼睛,放松身體享受單引笙貼心的塗防曬與按摩服務。

按着按着,他的耳旁響起單引笙的抱怨:“你的肌肉太硬了。”

杜宴禮已經很放松身體了,這種情況下,他再沒有将肌肉變軟的魔法,他說:“多鍛煉。”

片刻的沉默,可疑的安靜。

單引笙又說話,話音裏有點點咬牙切齒:“翻個身,我幫你背後也塗塗。”

杜宴禮從善如流翻了個身,将整個背脊暴露在單引笙的視線之中。

單引笙如法炮制,把防曬霜塗上杜宴禮的後背。

塗着塗着,他的手自然向下,滑過脊柱,數着肋骨,貼合腰凹,最後來到杜宴禮的關鍵位置。

他的手停留在了那一處隆起。

他突然很想捏一捏。

但在這樣做之前,他額外看了一眼杜宴禮。

他發現杜宴禮依舊閉着眼睛,懶懶睡着,模樣巍然不動,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自己在做什麽。

情況反常得讓人有點擔心。

單引笙不由試探一下:“宴宴,你沒有感覺嗎?不反對嗎?我們光天化日來一炮如何?”

杜宴禮:“有感覺,不反對。”

單引笙心中一喜:“那——”

杜宴禮:“你腰不痛的話,就繼續吧,我很期待。”

單引笙:“……”

他的腰很痛。

他乖巧收了手。

天空的太陽還是那麽燦爛,躺在水浮床上的杜宴禮依舊美色惑人。

但是——

能看不能吃,想吃不敢吃。

單引笙怏怏躺回自己的水浮床,無比唏噓,長嘆一聲:“杜總,我替你塗完了,你也來幫我塗個防曬吧。”

一件事情有來有往,杜宴禮并不反對。

他睜開眼睛,從水浮床上坐起來,拿起單引笙丢在一旁的防曬,開始替對方塗抹膏體,他對單引笙說:“力量重了就說。”

接着,杜宴禮将手按下。

幾乎同一時刻,單引笙:“嘶——”

杜宴禮第二次按下,他的力量小了一點。

單引笙:“嘶嘶……”

杜宴禮第三次按下,他的力量再小一點。

這一回,單引笙沒有冒出聲音了。

就是這種力度了。

杜宴禮開始保持均勻的力量,按着單引笙的每一塊酸疼的肌肉與骨頭。按着按着,躺在水浮床上的人放松僵硬的身軀,開始不自覺發出舒服慵懶的呻吟。

單引笙一邊喟嘆一邊說:“有,有點舒服……杜宴禮,你的手法還不錯,你之前替別人按摩過嗎?”

一句問題出口,單引笙不等杜宴禮回答,緊接着給出答案:“肯定沒有幫別人按摩過,我是第一個享受你服務的對象,是不是!”

杜宴禮:“……”

他淡淡說:“會搶答真了不起。”

單引笙一秒明白杜宴禮的話中含義。

單引笙瞬間起身,得意非凡:“我就知道我是至尊VIP……!”

他話沒說完,又被杜宴禮拍了回去。

杜宴禮說:“乖乖躺好,沒有塗完,塗完了你再行動。”

單引笙抱怨:“杜宴禮,你的強迫症總是體現在非常神奇的地方。”

而後他們又說了兩句,不知在說什麽,笑聲突然響起,在海與風中遠遠傳開,連水中的魚兒都探出腦袋,張望着此處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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