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及笄

春季雨多, 來得快去得也快,每下一次便是增添一抹新綠。雨後的空氣清新帶着些微潮濕, 風吹過來便是恰到好處的微涼。

一向乏人問津, 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墨染卻是今日的主角。

是從十日前訂下的,及笄禮, 她年滿十五,雖未許婚嫁, 也該行笄禮了。父母早亡, 便是藺家的張羅此事,主賓選了劉詩韻, 代替母親的便是康喬。她不是藺家的子女, 所以儀式也都從簡, 賓客也未邀請。

今日是她原身的生辰, 及笄禮之後,她懷疑藺家怕是要從她這邊着手把她嫁出去了。日前她練習行禮也有數日了,繁複的儀式過程讓她有些厭煩。

墨染梳着雙鬟髻, 身着鵝黃色短褂,未施粉黛,由內堂行至禮房,行揖禮, 跪坐, 再由檀木梳頭。

以劉詩韻念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 介爾景福。”為初加。

檀木給墨染上笄,沉香拿着羅帕與發簪又将墨染送入東房換衫,如此反複三次。

最後墨染穿着廣袖禮服,頭上是能壓彎脖子的釵冠,金光閃閃,又行至禮房,再拜。

終于禮至最後,醴酒一杯。

“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墨染行禮,撒了些酒作為祭酒,随後碰了下酒杯,再将酒杯置于案幾之上,如此禮成。

一套禮儀下來,又多次換衣服,墨染已是疲憊不堪,又抿了口酒,人都有些發暈了起來。

禮畢,一幹人等也都散了,只留下劉詩韻一人過去扶了墨染一把,“今日過後便是成人了,再不可胡鬧,你父母早亡,婚嫁之事不若就由韻姨替你張羅了?”

她就知道突然說要給她行成人禮,準是為了早日将她嫁出去,道:“父母雖已故去,婚姻大事還得交由叔父叔母定奪。”

“早前韻姨已修書一封送去你叔父那,他們回信裏說便交由藺家做主了,還擔心我們費心了,既然你在我們府上住着,我們自然要把你的事情都料理妥帖了。”這條理由墨染除夕已經用過了,她早已拿到墨染叔父叔母的首可,便是要力求最快速把墨染從藺府趕出去。

“既然叔父他們沒有意見,我全聽韻姨的。”墨染頓了頓,“只是此等大事,墨染自知身世凄慘,還望韻姨同對家說清楚才是。”

“自然,已将你的八字給了冰人,近日該有回音,到時雙方自然是要約見一番的。”劉詩韻搖着扇子,掩唇一笑。

“勞韻姨費心。”

這次頭疼了,她沒什麽理由能推脫了,看來是避無可避。喝了點酒本來就暈乎,現在變得更加暈乎了,以前若是說相親大抵是會遇到葉斐,那也算好辦,現在就不知道是該碰到誰了。

換掉禮服便悄悄一個人去了書房,她進去是不敲門的,打開門就入了內室。

“行完禮了?”藺孤清說完話才擡起頭。

“嗯,髻都換了。”指了指自己的頭發,今天被丫鬟折騰了好久。

藺孤清坐在案前,案上放着些文書,他正在寫信,也不知道是給誰的。墨染背靠着案幾,反手撐着,斜靠在那。

“怎麽臉這麽紅?”藺孤清神色一變,伸手去探她額頭的溫度。

“沾了一小口酒,有點暈乎。”原身的酒量大概是真的差,沾酒即醉,她剛才只是走了個過場,就把自己弄暈乎了。

“過來幹嘛?讨禮物?”左手撐着桌沿,與她的交握。

“才不是。”這是原主的生辰又不是她的,她根本沒想着要收禮物,嘆了口氣,“韻姨想把我嫁掉。”

“不意外。”

看着藺孤清這般溫柔,她就想撒嬌起來,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着說:“你家裏人都欺負我。”

“欺負不了你,我看着。”藺孤清目光深邃望着她。

墨染這話說得帶了一分挑釁,又有些有恃無恐,“我和別人訂親了怎麽辦?”

“訂不了,你放心。”語氣裏全是毋庸置疑。

墨染輕笑,“哪來的自信?”

藺孤清目光狠戾,道:“我不會讓人觊觎我的東西。”

再等等,等他籌備好一切。

“我不是你的,也不是東西,我是我的。”糾正他的說法,接着打了個呵欠,“我好像困了,我想睡會。”

起身走到矮榻,脫了鞋,蜷了上去。

“睡吧。”藺孤清從旁邊拿了件披風,給她蓋上,接着俯首。

伸手捂住藺孤清快要落下來的唇,小聲喝止:“不準親,親了要睡不着了。”

大掌将她手腕一握,塞進了披風裏面,又往上掩了下,“不親了,你睡。”

倒真是不勝酒力,沒一會就呼吸均勻,睡着了過去。

從懷裏摸出來一個渾身通透,無一絲雜色的白玉發簪,插入少女的發間,露出滿意的表情,想着她剛才的話語,還是在她額頭輕啄了一下。

墨染醒過來的時候他的信已經寫好了,因為她的頭正擱在他腿上,睜眼就是他握着書卷。窗外無風無雨,四下萬籁俱靜,只有他手裏書頁翻動的沙沙聲,歲月靜好得好似可以永遠這麽下去。

感嘆道:“這樣真好啊。我睡了多久?”

合上書卷,随手放到一邊,“一個時辰不到。再睡會?”

“要回去了。”穿好鞋,整理了一下頭發,準備離開。

“晚上我去找你,晚點睡。”

“做什麽?”墨染聽着一愣,他第一次說要夜裏見面,讓她浮想聯翩的。

“秉燭夜游。”

晚上藺孤清是翻窗進來的,屋內黑燈瞎火,她險些以為是遭難了,要不是他出了聲,她都要叫出來了。

“鬼鬼祟祟!”伸手拍了他一下。

“讓你晚點睡,你怎麽……”沒再說下去,脫了外袍披了上去,“冷。”

“又不是沒穿。”小聲嘟囔。

“手給我。”藺孤清又翻窗出去,還示意她一同翻窗。

“為什麽不能走門!”雖有些怨言,還是撐着他的手一同翻了出去。

“你想吵醒你的丫鬟嗎?”

“好吧……”是她思慮不周。

在窗外,與他并肩而立。

漫天星鬥,頃刻間煙花爛漫,遠方漆黑的夜幕被金色的煙火點燃,亮光閃閃,上升下落,金色的花雨落了下來。

“好看嗎?”

墨染手掩着嘴巴,怕自己叫喚出聲,煙花明滅的光亮照在她面上,明明暗暗。

“生辰快樂。”輕輕的。

不是生辰,也快樂。

好一陣子,柔柔月光才籠下來,将她的眉眼照得清清楚楚,踮着腳,也輕輕的,親了他一下。

很快就分開來,低首,小聲道:“補下午的。”

藺孤清重複着下午的話,唇角勾起,“會睡不着?”

“我不想睡了。”

再親一下。

再親一下。

他在她耳邊,嗓音低沉說了一遍又一遍。

這邊廂有人甜蜜得不想入眠,那邊廂有人煩躁得難以成眠。

佛珠撥了一圈又一圈,經文念了一遍又一遍,內心未能平靜半分。

“姐姐,莫要擔心,明日便安排她與林家的公子相見。”劉詩韻與康喬相處多年,不用她出聲,便知道她心中所想,她是康喬的一把刀,一把解決煩惱的刀。

她要當家主母的名,康喬要當家主母的實,大部分時候康喬對她往藺行舟那邊傾斜資源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兩個人間有微妙的平衡。但是觸及到藺家的名聲,康喬便激進得多。

“最好是這樣,清兒不可以娶她,納妾也不可以。”藺家不可以娶身份那樣低賤的人。

“他或許只是一時迷了心竅,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劉詩韻揣測着康喬的意思,說着她想聽的話語。

康喬眉頭整個皺起,佛珠上的手指用力得發白,低喝道:“沈家的婚都給退了,他是真的任性妄為了,全忘了他哥了!”

康喬提了藺暮雲,劉詩韻便不敢接話,藺暮雲是康喬的心魔與業障,他過世後,康喬才青燈古佛,與老爺也疏離了些。

半晌,康喬的情緒平複了幾分,問道:“林家的小子,是個什麽情況?”

“是林家不受寵的庶子,在外面好些糊塗賬,經常宿在栖鳳閣,見過那丫頭的畫像很是滿意。”她也是挑了又挑,既不會計較墨染的出身,又不會讓墨染的日子太好過,光是迷惑了藺孤清這一條,康喬就斷不可能放過她了。

栖鳳閣是洛京的煙花地。

“盡快,切莫節外生枝。”

“只是老爺那邊對這丫頭似乎有些看重。”劉詩韻想起老爺幾次三番讓她給墨染準備衣物,似乎想将墨染獻給太子殿下。

“漂亮的姑娘滿洛京大把,藺府後院就這一個,不除後患無窮,後院的事情老爺一向不插手。”看重也不過是看重她的銷魂面,她本來也不會管老爺留着她想做什麽,只是碰了她的清兒,事情就不同了。

“姐姐說的是,明日見過後,就讓冰人揀個就近的日子。”

劉詩韻退下後,康喬還是靜不下心。

清兒,你為何這般不聽話,怎麽不像雲兒那般懂事,要做這些激怒我的事情。

以前你不是這樣的,以前娘就算不說話,你也是照着雲兒的步子走。

你變了,變得不像雲兒了。

作者:對不起,我超級卡文,明明是我想寫的題材還是卡文卡得飛...

感覺自己hold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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