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一更】
賀知舟連日以來身體本來就十分虛弱,更何況為了要躲避長公主府派來的追兵。強撐着精神和老首席相互攙扶着走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山路,雖然最終找到了一個山中的小村落,但他們卻也并不敢洩露自己的行蹤,好在這旁邊的山腰上有一座無人的小木屋,看樣子應該是從前給上山打獵或者砍柴的村民們歇腳的,此刻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
木屋之中破舊,可至少也算是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如今情況也容不得他們挑三揀四,他們兩人就暫且安置在了此處。
老首席雖然失血不少,但是已經經過了初步的上藥和包紮,然而比較麻煩的反而是賀知舟的燒,他連日緊繃的精神一下子松了下來,便再也撐不過去,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老首席在山上找了清水,守了賀知舟整整一|夜,即便是再疲憊困倦,也僅僅是小小假寐上一炷香的時間,不忘給他換額上的濕布。
一日便很快過去。
山間實在是幽靜,只有幾聲淺淺鳥鳴相伴,等賀知舟在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卻已經是一天一|夜之後,屋子裏還充斥着老首席留下的痕跡,床腳下還有一碗“粗淺”的湯藥。
賀知舟是懂一些藥理的,之所以說它粗淺,只是因為這湯藥之中草藥并不齊全,湊不成一個方子,雖然有益,但這治燒功效顯然會是大打折。
畢竟是在這山間,他們師徒二人現在又如過街老鼠一般根本不敢在外露頭,為了湊這碗不完全的藥,可以想象老首席究竟是耗費了多少的心力。
現在日頭都已經西落,卻依舊不見老首席的蹤跡,賀知舟心中自然擔憂,他撐着牆壁想要出門看看,然而他沒有看見賀未名,卻見到坐在門前井口的趙如徽!
高燒雖然燒地賀知舟思維遲鈍渾身無力,但是賀知舟至少還沒有熱到失憶,在微微愣神之後,到底是反應過來了現在的境地,苦笑一聲在趙如徽的面前跪下。
他垂着眉,從趙如徽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清他長長的睫毛,以及如同蝴蝶羽翼一般地撲閃顫動,只聽見賀知舟啞着嗓子,低聲喊了一句,“主人。”
趙如徽卻沖他微微一笑,看不出有什麽不一樣的神色,反而親自上前扶他起來。
“我來的匆忙,倒是忘記了帶上一些草藥,不過我看見了門口的藥渣,想你應該是在休息,我怕打擾到你,這才沒有進去。”
他一字一句,近乎溫吞地向賀知舟解釋,就連表情也依舊是翩然帶笑,仿佛還是以前那個所謂的“暗衛副首席”,對賀知舟的态度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但趙如徽能夠裝着什麽樣子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卻不代表賀知舟能夠陪他裝傻充愣。
他一方面抗拒于趙如徽對他的戲耍和隐瞞,一方面卻因為自己師傅的反應,就連自己都不敢肯定地否認所謂“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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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萬一是真的呢?
萬一自己真的在不知道的時候就成了所謂的叛徒呢?
世事無常,他是個糊塗人,辨不清那所謂真假、所謂對錯,也不想再辨。倒不如幹脆想着,皇帝就是皇帝,不會有錯。
于是此等境地之下,他只能啞聲請罪,“屬下願意聽從主人的一切安排、接受任何的懲罰,只是還請陛下放過師傅一條性命。”
影衛暗衛雖然是直屬于皇帝的部門,但他們更多的時候都和大多數大臣一樣,稱趙如徽為“陛下”,然而此時此刻,賀知舟卻是将自己放到了更為卑微的境地,稱趙如徽為“主人”,甚至在開口的時候,都低着頭嗎,沒有看趙如徽一眼,一如當初二月,剛剛上任在京城待了不久,第一次被皇帝傳喚進宮時候,那謹守尊卑的模樣。
趙如徽聽出了他态度的千差萬別,盡管知道這是自己咎由自取,但一時之間還是忍不住幽幽長嘆一口氣,真切感嘆。
“我果然還事更喜歡你從前叫我‘趙如徽’”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的賀知舟是多麽張揚啊,自矜之中又帶了些自傲,桀骜地像只貓主子,好似天生就是那樣一副高高在上指使人時候的模樣。
那個時候,他喊着“趙如徽”,看着“趙如徽”,想着的便也是“趙如徽”,可是現在呢?喊得是皇帝,看得是地面,想的是冰冷皇權、隐瞞欺騙,整個人都是晦暗蒼白的調子,充滿了拒絕的姿态。
而果然,賀知舟這廂已經再次開口,“先前不知陛下尊駕,多有冒犯,知舟甘願受罰。”
“你是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還是故意如此?”
盡管心中有了答案,但趙如徽然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或許,還是不滿足于這樣對峙的姿态吧。
只是可惜,賀知舟依舊未答。
顯然,現在并不是個交談的好時機,趙如徽用自己的再次碰壁證明了這個結果,直到這時候他才淡淡地嘆了一口氣,總算是開口接了賀知舟剛才的話。
“找你師傅是因為有事要問,而你……你什麽都不知道,孤又能夠拿你如何?打你一頓出氣嗎?”
賀知舟的身體驟然緊繃了一下,也不知究竟是為那句“什麽都不知道”而愣神,還是當真被趙如徽的玩笑給吓住了。
按照趙如徽的猜測,應當是第一種,畢竟,在片刻的沉默之後,賀知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和他對視了一眼,而後咬唇開口。
“敢問陛下,我師傅他……”
“他?暗軒銘親自去追了。”雖然對賀知舟的倔強脾氣深感無奈,但是瞧他蒼白如紙的面色,終究還是趙如徽率先支撐不住,再開口的時候便又加了一句解釋,“真要是有事,他們兩人之間有事的恐怕也不會是賀未名……你也知道你師父和前任暗首的‘糾葛’,這麽多年了,有些話也該說說清楚了。”
趙如徽的立場算是一退再退,即便是知道按照賀知舟的脾氣,一味“順着”只會讓人鑽了牛角尖,但打着不能夠“欺負”病人的名義,趙如徽還是打算再最後大度一次,“孤随你在這裏等他們過來,但你也要答應我,在這之後和我回宮——回宮養病。”
賀知舟自嘲笑笑,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什麽選擇的權利,便只幹脆垂眸答應,“全憑陛下安排,只求陛下能夠暫時饒我師傅一命。”
趙如徽本來就有此打算,并不為難,便當即點頭承諾。
“當然。”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臉地當做25號要二更。
舟舟是個變扭性格,不承認你的時候不會和你耍脾氣,承認你了才會和你不高興。至于現在,他還是迷糊寶寶狀态,因為自己師傅的反應,連自己是不是“罪有應得”都不太确定了。
好了,回宮以後陛下就要開始不要臉了,信我【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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