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煙煙
“啊!我的柴!”
牛車一陣猛烈的颠簸後,牛車上的草垛與木柴突然從牛車上滾落了大半,已經可以清楚地瞧見草垛與木柴下面并沒有藏人。
躲在暗處的殺手們齊刷刷地往樹上看去,那兒坐了一個黑衣男子。
“我确實太小看了她,蛇信子要不了她的命,還耍了我們一晚上。”說着,黑衣男子極目遠望着濃煙滾滾的千裏山莊,沉聲道,“走,今夜從正門出去的人都是假的,她們一定還藏在莊中,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們從密室中挖出來!”
“是!”
殺手們很快便領命隐沒在了夜色之中,黑衣男子跳了下來,快步朝着千裏山莊走去。
衆人皆以為,今夜這把火只是調虎離山。
其實謝南煙走得就是那麽幹脆!
她命明寄北大張旗鼓地帶兵護送馬車離莊,其實馬車中只有一個墨兒。沒有人敢于明寄北的弓箭手硬拼,所以只要明寄北找個機會把墨兒送馬車上扶下來,便足以讓暗處的人看清楚,這不過是個幌子。
只要有點腦袋的人,都不會相信謝南煙敢這樣大搖大擺地離開千裏山莊。
所以,她又讓木阿牛車上挂了鈴铛,故意把牛車上的草垛與木柴疊得很高,仿佛下面一定藏着什麽人。
她要的就是那些謹慎的人注意到這輛牛車。
越是簡陋的,就越容易藏暗箭,殺手們有顧忌,自然就會從暗處着手探一探這輛牛車。
木阿裏衣穿了一身軟甲,他只要小心護住腦袋,便足以保住性命。只要看準時機把草垛與柴火晃落一些,那些暗處的人瞧見下面空空如也,只會覺得又中了計。
那唯一可能藏人之處,便是那個大火蔓延的千裏山莊。
所有人都以為她在用調虎離山之計,可她早已金蟬脫殼,跑了個無影無蹤。
兵行險着,賭的就是誰更無畏?
所以這一次,還是她謝南煙贏了。
甚至贏得還不止這一處。
當木阿趕車拐入山道深處,木阿便将鈴铛扯了下來,抛入了草叢之中。
突然聽不見鈴铛聲了,雲舟反倒是不安起來,“牛頭怪是不是……受傷了?”
“咚!”
木板猛地被誰狠狠地敲了一下,震得雲舟不禁一顫。
木阿不悅地道:“我不是牛頭怪!”
“木阿,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在哪裏?”謝南煙的聲音更是不悅。
木阿趕緊賠禮道:“将軍,我錯了,我方才忘記了你還在裏面。”
“停車。”謝南煙冷冷出聲。
木阿只得勒停了牛車,趕緊跑到車尾,将木板掀了起來。
謝南煙很快便從裏面爬了出來,她一直被雲舟抱着,只是鬓發有些微亂,所以平日的威嚴依舊,此時冷眸一瞪木阿,木阿連忙低下了頭去,哪裏還敢多說一個字?
“啊!”
忽地,聽見雲舟慘呼了一聲。
謝南煙急忙看了過去,“怎麽了?”
“沒事……沒事……”雲舟幾乎是扭着爬出來的,她才站直了身子,只覺臉頰上一暖,原是謝南煙捧住了她的臉。
雲舟怔怔地對上了謝南煙的眸子,只見她眉心一蹙,便捏了袖角溫柔地擦了擦她的左額,可話卻說得極狠,“你再說一次沒事試試?”
雲舟噤聲不語。
她的左額确實在啧啧作痛,想必是方才一陣颠簸撞破了些許。
木阿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謝南煙,又看了看雲舟,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可偏偏又說不出來是哪裏?
“木阿!”謝南煙喚他。
木阿賠笑轉過了臉來,低聲道:“方才……我真不是故意的……将軍……這牛車能不翻已經不錯了。”
謝南煙自然不是為了這個,“你走吧,去瞧瞧墨兒與小北一切可好?”
“啊?那将軍你一個人還有傷……”木阿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是軍令。”謝南煙睨了他一眼,眸光如刀,剜得人害怕。
木阿遲疑了一下,他看了看雲舟。
雲舟這會兒還沒弄明白謝南煙到底想做什麽,自然也不懂木阿給她的眼色是什麽意思?
“還不走?”謝南煙催了一句。
木阿只能抱拳對着謝南煙一拜,“那……以後我去哪裏尋将軍你啊?”
“到處尋我便是。”謝南煙揮了揮手,“能尋到我,也算你們有本事了。”說完,她臉色一沉,又催道,“快走。”
木阿點頭,只好快速離開了這裏。
謝南煙等木阿走遠後,轉過臉來,靜靜地看着雲舟,忽然笑道:“走吧,回家。”
“啊?”雲舟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謝南煙給推倒在了零散的草垛之上。
雲舟不敢眨眼,她望着謝南煙,“你……你想做什麽?”
月光融融,謝南煙俯身壓了下來,她嘴角忍笑,并沒有答她。
可雲舟的心卻懸了起來——這女魔頭到底想做什麽?
謝南煙眸光灼灼,盯得雲舟的心開始不安分地狂亂跳動。
“我記得……”
“南煙姐姐,大恩不言謝,你可以不記得的。”
雲舟越發地緊張,生怕謝南煙所謂的報恩便是……便是在她唇上親一口!
這女子與女子,豈能如此親昵?
可轉念又想,方才她可是護了謝南煙周全的,能不能用這個恩情讓謝南煙今晚放她一馬?
“你……你若是真想報答我,今夜就放……放我一回?”
謝南煙微微挑眉,嘴角的笑意濃得已經化不開了,“我若是說不呢?”
雲舟更慌了,“就……就一回……可好?”
“一回什麽?”謝南煙靠得更近了些。
她的聲音本就讓人莫名心酥,如今近在咫尺之間,雲舟瞬間覺得雙頰滾燙,一時舌頭竟似打結了一樣,半個字都蹦不出來。
“不說?”謝南煙一手勾住了她的下巴。
“放……放我……”
“呼……”
雲舟萬萬沒想到,謝南煙只是輕輕地吹了吹她額角的傷處,便直起了身子,捋了捋微皺的衣裳,莞爾道:“我只想說,我記得小時候我摔傷了哪兒,娘便給我吹吹。”
原來是她想歪了。
雲舟有些不好意思,她強笑着坐了起來,“謝謝南煙姐姐。”
“我這輩子,只親我喜歡的人。”謝南煙欲言又止,她跳坐上了牛車,一手扯起缰繩,一手拿起長鞭,得意地一揚長鞭,爽朗地喝了一聲,“駕!”
牛車再次開始前進,謝南煙啞然失笑,望着前路,只覺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暢快的時光了。
原來她知道她在想什麽?
雲舟更覺羞赧,她低聲道:“對不起,南煙姐姐是我想歪了。”
“嗯?”謝南煙并沒有回頭,她只是輕聲應了一句。
雲舟也不知還能說什麽,便閉了嘴。
謝南煙笑道:“有件事我忘記知會你了。”
雲舟歪頭,“何事?”
“這幾日你有一個新的身份。”謝南煙将牛兒漸漸放慢,她微微側臉,嘴角的笑意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阿舟。”
雲舟的心猛地一跳,她呆呆地望着謝南煙,恰好對上了謝南煙的雙眸。
“我叫煙煙,是阿舟的娘子。”
“什麽?”
雲舟簡直不敢相信聽見的,她瞪大了雙眼,“南煙姐姐,別鬧了好麽?”
“你若想每天招呼一次殺手,我倒是不介意每天砍一個殺手。”謝南煙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不少,“反正我活不了,你也活不了,黃泉路上也不孤獨。”
雲舟知道謝南煙所言不虛,可明明——
“我可以繼續喊你南煙姐姐的,你喊我舟兒妹妹……”
“可我不喜歡喊你妹妹!”謝南煙不悅地扭過了頭去,低聲罵了一句,“你個呆子!”
雲舟湊近了謝南煙,“那……那你可以叫我舟兒的……對不對?不喊妹妹也行……我……”
謝南煙突然揪住了雲舟的衣襟,飛快地在雲舟臉頰上親了一口,便将雲舟推回了草垛上。
雲舟的腦海一片空白,方才那女魔頭是真的親了她!
她真的不該那麽放肆,真的不該就這樣湊到謝南煙面前去。
若是尋常男子輕薄她,她還可以大罵一聲“登徒浪子!”可偏偏這個人是謝南煙——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的女魔頭。
“你始終要女扮男裝考科舉入仕途的。”謝南煙幽聲道,“以後官場應酬,少不得會有嬌滴滴的歌姬舞姬投懷送抱。日後真遇上這些事了,你如何能保證不被旁人識破?”
謝南煙說得擲地有聲,句句都很有道理。
雲舟恍過了神來,她小聲道:“我……我不去……可以麽?”
謝南煙挑了挑眉,“嗯?”
雲舟摸了摸方才被謝南煙親的臉頰,“被你一個人親就夠了……”話說完,雲舟發現好像這句話有歧義,她連忙擺手解釋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我就當你有那個意思了。”謝南煙竊笑着轉過了臉去,忍笑道,“還想我再親你?白日夢醒了再說。”
“我真不是那個意思!”雲舟知道自己是真的說錯話了,“我是真的不想被其他姑娘……”話說了一半,雲舟只覺是越描越黑了,趕緊忍住了話,懊惱地仔細想着,究竟該怎麽把話說對?
謝南煙笑而不語,她得意地一晃長鞭,心底暗暗道:“那些姑娘想近你的身,也得看看我到底許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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