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嚴肆拍戲的地方是一個不怎麽發達的小縣城, 外面除了幾家有限的餐館外,其實真的沒有什麽能吃的。
半下午的時候又下了一場雪,此刻雪停了,在地上堆着, 更冷。
謝執一個南方孩子從來沒有來到過這麽冷的地方, 剛剛出去不到十分鐘,腳趾都凍麻木了。
嚴肆把自己的手套摘給他, 讓謝執套上。
街邊一間小店亮着燈。
嚴肆看過去, 第一家是烤肉。
嚴肆:“吃烤肉嗎?”
謝執聽到烤肉兩個字, 胃隐隐約約一縮,好像又抽了一下, 卻還是點頭:“吃。”
嚴肆盯了一眼謝執,眉毛一皺,兇他:“吃什麽吃。”
謝執看着嚴肆。
嚴肆:“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昨天才胃疼, 今天就吃油膩的烤肉,胃不要了是吧?”
謝執:“……不是你說的……”
惡人先告狀!
嚴肆知道謝執那個眼神的意思, 非常坦蕩地讓他看:“我是考驗你一下,看看班長同學是不是饞貓。”
一邊說話,嚴肆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店, 伸出手,嚴肆左手拉住謝執手腕, 右手打開飯店的木門,帶謝執走進去。
暖暖的風撲面而來,謝執瞬間就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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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大明星來啦。”老板娘穿個圍裙, 親切地歡迎出來,“歡迎歡迎,老樣子,煮火鍋對吧?”
“不吃火鍋。”嚴肆把謝執取下來的圍巾接過來,挂在門口的木架子上,“今天喝粥。”
老板娘要去吩咐火鍋的腳步一頓,回過頭,有些狐疑地看了嚴肆一眼。
老板娘:“粥火鍋我可不會做啊。”
嚴肆取大衣:“不要粥火鍋,就喝粥。”
老板娘:“……?”
這可是奇了怪了,嚴肆平時無肉不歡,自家粥鋪能夠吸引到嚴肆,還全靠了一款冬季限定的羊肉火鍋。
而今天,嚴大明星只吃粥?
嚴肆把外套都脫完了,看着老板娘還在他面前定着,只能指了指謝執,解釋:“不是我想喝粥,是有個小朋友過來玩了,他胃不好。”
謝執剛剛在脫衣服,脫帽子,這時從黑暗裏走出來,老板娘才看清她。
“啊!”老板娘捂着自己的嘴,輕叫了一聲,“是班長!!!”
嚴肆:“……你認識?”
老板娘:“我看了你們那個綜藝的!天哪!是班長,你是真的班長嗎??”
謝執很不好意思,點點頭:“我是……吧。”
老板娘:“那你怎麽會來這裏?!”
謝執:“……”
謝執擡眼看看嚴肆,嚴肆接收到他的求救信號,笑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把謝執拽過來,順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嚴肆:“老板娘,能不能等會兒再激動啊,我拍戲一整天,真的快餓死了。”
老板娘看了一眼嚴肆,終于反應過來嚴大明星沒吃飯這個嚴肅的事情。
老板娘正色一點頭,伸手,一把把謝執拉到身邊。
被無視的嚴大明星:“……?”
老板娘裹挾着謝執往前走,把他扯到高高貼在牆壁上面的菜單前駐足,以一種指點江山的口吻,伸出手:“班長乖乖,看看有啥想吃的,随便點!這頓我請!”
謝執最後只給兩個人點了兩份粥,然後讓嚴肆不夠再加。
店內客人很少,都是中年大叔類型的熟客,沒什麽人看嚴肆謝執,兩個人沒坐包間,只是在角落落座。
老板娘把燙好的兩副碗筷拿上來,擺在兩個人面前,又下去。
嚴肆隔着桌子打量了一下謝執,發現一趟春節過去,謝執不僅沒吃胖點,好像又瘦了。
嚴肆蹙眉,問:“還沒有來得及審問你——怎麽幾天不見,胃疼的毛病都有了?”
嚴肆:“第一次發現還是以前就有?嚴不嚴重?明天讓史哥陪你去趟醫院?”
“不不不,不嚴重。”謝執不想去醫院,擺擺手,“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那天……吃辣了。”
嚴肆喝了口茶,莫名其妙:“吃那麽辣幹嘛?”
印象中,謝執也不重口味。
謝執:“……不幹嘛,就是吃辣了。”
那天的事情說出來賣慘嫌疑太重,謝執并不想說。
但嚴肆卻敏銳地在這一句話中,捕捉到了謝執有準備隐藏的部分。
嚴肆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說:“三。”
謝執:“什麽三?”
嚴肆:“我們之間只能有三個秘密,你确定,要把秘密用在這裏?”
謝執:“……”
怎麽可能浪費重要的三個秘密在這上面?
謝執看着嚴肆認真的眼神,不想告訴他那天的事情,但是更不想辜負嚴肆的信任。
謝執想了想,最後道:“也沒什麽大事。”
嚴肆:“小事也可以說說。”
謝執:“就是那天學校外面店沒開門,我找不到地方吃飯。”
嚴肆:“然後?”
謝執:“後來碰到一個開着的面館,人家也要下班了,是趕着給我做的。”
嚴肆看着謝執,沒講話。
謝執:“我……就不好意思再挑。”
謝執并沒有用任何“抒情”或者“比喻”的手法,但嚴肆就是從這平時無華的白描之中,品讀到了一種孤獨。
大年初三,謝執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學校外面,吃飯的地方都找不到,別人給了他一碗辣椒也不敢說,自己就吃下去了。
嚴肆第一次,有點恨他才見過一次的謝執父母了。
嚴肆喝了口茶,嗯了一聲,最後道:“那今天可以挑挑。”
嚴肆說:“要是老板娘做得不好吃,我們以後就永遠不來了。”
“你說誰做得不好吃呢!”一個爽利的聲音在嚴肆腦袋頂響起。
老板娘端着兩個托盤,挑高眉毛,瞪了嚴肆一眼。
嚴肆坦坦蕩蕩,任由老板娘瞪她。
老板娘:“某些人不懂欣賞,我也不給他吃飯,讓他餓死,活該。”
老板娘把托盤放下,裏面的東西都只端到謝執面前。
先是兩碗粥,然後,是兩盤餃子。
“班長,你別聽他的,他有什麽欣賞水平,只會吃火鍋的野蠻人。”老板娘說,“這個粥啊,是從冰湖裏面釣起來的魚做的粥,味道很不一樣。”
謝執:“肯定很好吃的。”
“就是。”老板娘眉毛一飛,又說,“還有這個,羊肉餃子,也是我們家自己的羊。”
老板娘介紹完,又瞪了嚴大明星一眼,再次飄忽着離開了。
謝執笑着把自己的粥和餃子都分給嚴肆,然後才嘗了一口——确實很好吃,魚肉粥不知道怎麽處理的,有魚肉的鮮味,但是沒有魚肉的腥味。
羊肉餃子雖然只放了一點點香料,但是一點膻味都沒有,全都是羊肉那種獨有的香氣。
謝執清粥小菜餓了兩三頓,連吃了四個餃子,然後盤子就被嚴肆拖走了。
嚴肆:“不能再吃了,多喝一碗粥,養養胃。”
謝執:“好。”
嚴肆:“開始挑剔味道,這裏行嗎?”
謝執:“行,特別行。”
嚴肆:“那就好。”
把謝執和自己的餃子都吃完,兩個人去門口,謝執拿出手機,掃了一下門口的二維碼。
謝執正在低頭疊加他們一桌的小票,老板娘就“呼”地沖了過來,一把扯過小票,直接将小票撕了。
“幹嘛呢。”老板娘橫眉冷對,“看不起人是不是?都說了我請。”
謝執:“……可是。”
老板娘:“可是什麽可是?”
謝執:“也有人跟我說過,我們有錢,就不能吃白食的。”
很久很久以前,在山上,嚴肆買烤腸的時候說的。
嚴肆精神一震,點頭稱是:“那個也有人,就是指在下。”
老板娘:“……”世上竟然有這樣的人。
老板娘:“但是……”
謝執:“我見嚴肆的第一頓,我想請他吃飯……”
老板娘:“……”
算了,還能說什麽呢,無論是哪個理由都夠充足的——班長請嚴肆吃飯,好嗑好嗑,可以可以。
老板娘只能任由謝執付了錢,然後嚴肆也拿出手機。
把剛才吃過的兩種東西定了五十一份,五十份打包送片場,分享自己和“好友”會面的快落。
另外一份嚴肆提着,兩個人走出門外,嚴肆光着脖子,瑟縮了一下。
“冷嗎?”謝執擡頭看嚴肆。
嚴肆:“不冷。”
“就是冷的。”謝執皺眉,“把頭低下來。”
嚴肆想了想,把頭低下去,然後,一個帶着溫度的長圍巾輕輕地繞到了他的脖子上,在他的脖子上環了一圈。
謝執直起腰來,把自己的拉鏈往上拉,帽子扣住。
“這就好啦。”謝執笑着看嚴肆,戴着帽子乖得像個漂亮的娃娃。
嚴肆壓抑住心中的波動,低頭一笑,最後騰出一只手,拍了拍謝執的頭頂。
“走吧。”嚴肆說,“回酒店了。”
謝執:“好。”
紛紛揚揚的小雪此時又開始往下落,橘色鄧光拖長了人影 ,照亮雪地上兩串腳印。
兩個人回到酒店的時候,雪已經下大了,嚴肆和謝執在門口用酒店提供的毛巾擦了一下身上的雪,這才去坐電梯。
嚴肆按了個七樓。
“我們不是十二樓嗎?”謝執問。
嚴肆晃了一下自己提着的餃子:“給紀澤陽的。”
謝執:“哦。”
兩個人在七樓下,走到707房門前,謝執敲門,片刻後,紀澤陽的聲音從房間裏面傳來。
“來了。”紀澤陽說。
房間內腳步響起,片刻後,門開,紀澤陽一身睡衣,端着一個ipad pro,耳朵夾着蘋果筆,看到謝執的剎那,楞了一下。
紀澤陽:“……小謝?”
謝執:“你好,紀澤陽哥哥。”
“你……你好。”紀澤陽,“你怎麽又……咳,你怎麽來了?”
嚴肆:“我請的——節前說請家教那事兒的時候,不是跟你報備過了嗎?”
嚴肆是在和紀澤陽一起讨論這部戲合同的時候說的請家教,那個時候也的确報備過了會請謝執來劇組玩。
可是——
今天才大年初四,謝執不需要陪家人嗎???
紀澤陽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其中可能會有些悲傷的故事,沒有虎子吧啦地問出來。
紀澤陽想了想,婉轉道:”歡迎你來——不過,你住哪兒?”
“這不是廢話嗎?”嚴肆把餃子遞過去,“除了我房間,還能住哪兒?”
紀澤陽算是看明白了。
什麽體恤紀澤陽過來送愛心晚餐,什麽人來了給你報備一下,這是嚴肆的想法嗎???
嚴肆只是想秀恩愛!秀一下我有班長你沒有!
紀澤陽忍辱負重地吃完了嚴肆給他的嗟來之食,最後一口餃子時,微信亮起,收到了林久感謝的信息。
林久:【謝謝小嚴請的夜宵,就是愛之套餐肉麻了點兒。】
紀澤陽:“……”
以他拙見,這所謂“愛之套餐”,恐怕是指,他和謝執剛才吃過這樣一份套餐,而不是對導演的愛。
太過了解藝人也真的是有問題的!!!!
紀澤陽把外賣盒子扔了,越想越恐怖——兩個年輕人,“愛之套餐”的年輕人住在一起,還能幹什麽???還可以幹什麽???
可是嚴肆每天早上五點上戲,經得住這麽折騰嗎?
紀澤陽坐立難安,最後,沖下樓辦了張新房卡,又沖上樓,直接到12樓找嚴肆。
紀澤陽敲門,是謝執給他開的門,嚴肆在洗澡,水聲嘩嘩嘩嘩。
标間和之前沒有任何不同,仍然是一張床堆滿行李,一張床用來睡覺。
今晚那張用來睡覺的床要承載幾人的重量,簡直不言而喻。
紀澤陽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氣,拍謝執肩膀:“來,小執,我們出去單獨聊聊行嗎?”
謝執莫名其妙地被紀澤陽拉到了走廊上,門沒關嚴實,看着紀澤陽。
謝執:“澤陽哥,你要跟我說什麽啊?”
紀澤陽擡起眼睛,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謝執——酒店昏暗的燈光下,謝執頭頂一個大燈,掃出一片陰影,卻還是一副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的樣子。
這外貌,別說嚴肆把持不住,想要夜夜笙歌,從此君王不早朝,就連他也——還好他是個直男。
“謝執啊。”紀澤陽拿出一根煙手中掐着,不點燃,語重心長地開口。
謝執認真地看着紀澤陽。
紀澤陽卻忽然卡了殼。
“你知道,私生吧?”紀澤陽問。
“知道啊。”謝執瞬間緊張起來,“嚴肆有私生了嗎?”
紀澤陽:“……那倒沒有。”
紀澤陽本想說私生在酒店待機,兩個人一間房間的消息傳出去,影響非常不好——然而嚴肆作為嚴家三少,安保随時stand by,別說私生了,同劇組演員都早就被查了個底兒清。
“那就好。”謝執放下心來,“那……澤陽哥?”
紀澤陽:“有時候,哎,我怎麽說,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不過——咳,你也十八了,這也不是我能管的事情。”
謝執:“?”
澤陽哥是今晚神經錯亂了嗎?
為什麽他說的話明确都是中國字,但謝執一句都聽不懂?
紀澤陽快要上吊在嚴肆門口以死明志了,話說本來就是這樣!!人家夫夫之間小別勝新婚,他有什麽資格不允許啊!!!
雖然但是!!可是他還是不能任由嚴肆胡作非為啊???
紀澤陽抹了一把臉,終于找到了一個理由。
紀澤陽:“雖然,但是,嚴肆最近起床很早,需要充足的睡眠。”
謝執乖乖地看着紀澤陽,紀澤陽看着謝執真誠的目光,感覺自己和犯罪沒有過大差異。
但他還是堅強地說了下去:“所以,如果你們鬧得很晚的話,可能會影響嚴肆的睡眠,然後……”
“啊!”謝執終于聽懂了。
謝執想了想紀澤陽的話,覺得他說得其實也有道理——他今晚打算刷兩部電影再睡,這樣的話,勢必影響嚴肆的睡眠。
嚴肆最近演戲很累,休息是很重要的。
謝執:“您說得有道理。”
紀澤陽驚詫:“你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嗎?”
謝執:“是的,我也不想打擾嚴肆休息。”
紀澤陽面對一群平時什麽道理都講不通,只會瞎玩的太子太久,冷不丁碰上這麽一個講道理的,差點痛哭流涕。
紀澤陽怕謝執反悔,快速地把房卡交給他,完成交接後,也不進去看嚴肆,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謝執轉身,推開房門。
嚴肆已經洗好澡出來了,頭發沒吹,往後推成一個背頭,穿着浴袍坐在床上翻劇本,見到謝執進來,劇本輕輕一和。
嚴肆:“去哪兒了?”
“去拿房卡了。”謝執晃晃手裏的房卡,“我今晚去對面睡。”
嚴肆:“……”
“你為什麽要去對面睡?”嚴肆捏着劇本,緩緩坐起來,盯着站在門口的謝執。
謝執:“因為我在這邊會打擾你的睡眠。”
嚴肆:“誰說你會打擾我睡眠?純屬胡說八道!”
謝執:“你每天早上要很早起床的……”
嚴肆:“我起起我的,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謝執:“反正……反正就是……”
嚴肆捏着劇本的手指微微用力,蹙眉看着門口的謝執——他從門口的謝執臉上看到了一種堅定,不知道哪兒來的堅定。
嚴肆氣得不想理謝執,他把劇本往臉上一舉,賭氣說:“随便你。”
“我看劇本了,你要出去就出去吧。”
謝執在嚴肆房間就洗了澡,出來到對門房間時,也只帶了一臺mac出來。
謝執爬上床,縮在被子裏看《國王的演講》,卻一直無法專注到電影裏面。
“嚴肆……生氣了?”謝執看着鏡頭裏面人物嘚吧嘚吧的小嘴。
“可是……自己就是為了他着想啊。”謝執心說,“而且,就門對着門,和在一起是一樣的。”
謝執一邊想,電影就一邊變得更難看下去。
最後,謝執給屏幕裏面按了一個暫停。
謝執抱着mac發呆,思考:“我要不要去找他?”
“可是……能用什麽理由呢?”
“對了,外公買的砂糖柑還在他房間裏,就說……想吃砂糖柑了?”
謝執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到了一聲非常輕微的敲門聲,只是剎那,然後那敲門聲漸大。
謝執跳下床,赤腳跑到門口,打開門。
謝執門鎖的鎖鏈還挂着,只能打開一個小小的縫隙,謝執擡起頭,看着一臉不快的嚴肆,舉高臨下地把他盯着。
“嚴肆?!”謝執連忙拉開挂鎖。
嚴肆推開門,一言不發地走進來,路過謝執身邊,快步走向房間內靠窗的那一張床,然後,直接往上面一倒。
蓬松的被子被他砸出一個人形坑,嚴肆呈“大”字躺着,冷冷地瞥謝執,然後宣布:“我今晚就睡這裏了,你敢喊我出去?”
謝執看着嚴肆,眨眼睛。
“憑什麽啊。”嚴肆語氣中帶點委屈,“我就不分房間。”
“這張床是我的,我就占領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紀澤陽吃外賣那一段的時候我一直在想,紀澤陽哥,您這不是恩将仇報嗎哈哈哈哈。吃了人家的餃子還要給人家分房間。
以及,嚴三歲你好幼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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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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