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剎那間。

謝執并沒有反應過來, 他只是傻愣愣地站着而已。

嚴肆也沒動,說完那句話,嚴肆坐在座位上,笑眯眯地把門口的謝執盯着。

謝執愣了一會兒, 腳步往後, 退出去,擡起頭, 看了一眼班牌。

的确是高二十六班沒錯啊。

謝執把頭低下, 走進班級裏面, 剛剛走了兩步,在離後門最近的一個桌子邊猛地往下一蹲, 側頭看桌洞。

桌洞黑漆漆的,塞滿了一堆速寫和素描,除此之外, 什麽都沒有。

謝執不甘心,伸出手翻了翻桌洞, 把速寫撩起來,然後又撩起來另一張。

“噗……”

嚴肆看着他這小樣子覺得好玩,終于忍不住站起來, 走過去,站在謝執面前, 低頭看他,“你幹嘛呢?”

“我在找時光機。”謝執手還塞桌洞裏,擡起頭, 眼睛看着嚴肆,轉呀轉。

嚴肆憋笑:“找什麽?”

謝執:“時光機。”

嚴肆:“你找時光機幹什麽?”

謝執:“……我不是穿越了嗎?現在是高二上學期嗎,九月?還是十月?”

嚴肆:“是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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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第二季?”謝執忽然反應過來,他一邊站起來,一邊東張西望找攝像頭,但一圈過後,什麽都沒有,“奇怪……攝像頭呢?劉攝不來嗎?”

嚴肆:“不來。”

謝執:“攝影換人了?”

“沒換人啊。”嚴肆說,“只是根本就沒有什麽拍攝,也不是第二季。”

……那你為什麽在這裏?

為什麽說又是我的同桌?

謝執看着嚴肆,大大的眼睛裏有巨巨的疑惑。

嚴肆看着他乖,忍不住摸把頭發,把他拉過去。

嚴肆擠着謝執坐進他們座位的裏面那張,然後自己也坐下來;謝執注意到,嚴肆那張桌子上堆放的确實都是嶄新的書,還都是他們這學期的。

嚴肆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說:“這個故事……從哪裏說起呢?”

故事要從嚴肆送謝執去機場那天開始說起。

嚴肆送完謝執去機場,剛剛回到片場,就看見林久今日一整套波司登羽絨服,手捧一個雙層隔熱杯裝的紅棗牛奶,無比溫暖,無比養生地在片場飄蕩。

剎那間,嚴肆以為林久被魂穿了。

“林叔叔,您今天……”嚴肆面容有點扭曲,“怎麽穿得這麽保暖……”

保暖都算不上重點,重點是紅棗牛奶——林久是寒冬臘月喝冰可樂的人設,怎麽就紅棗牛奶揣上了。

林久瞥嚴肆一眼,笑得無比端莊,話從牙齒縫裏擠出來:“嚴肆弟弟,你這說的什麽話,我每天都這麽保暖,ok?”

“嗤。”林久背後傳來一聲嗤笑,溫随心閃亮登場,“當你喝着冰可樂,吃着方便火鍋被老程當場捉住的時候,你可以不是這麽說的。”

“閉嘴吧你。”林久單手捏着紅棗牛奶,扶了扶自己的腰,然後輕聲“嘶”了一下。

嚴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溫随心嘲笑夠了林久,開心地走了,林久喝了口牛奶,悵然嘆氣,揉了揉腰,支撐不住地找了個地方坐下,這才有空關心嚴肆。

“怎麽樣,送走了小朋友,感覺你精神狀态還不錯?”林久問。

“反正很快也能見面。”嚴肆說,“對了林叔叔,我有事情想和你請教。”

“放。”林久說。

嚴肆:“林叔叔,你覺得……我适合演戲嗎?”

林久:“實話實說?”

嚴肆:“當然。”

林久:“反正我一直覺得吧,這世界上不存在不會演戲的演員,只有不會調教的導演——可惜了,這國內會教演員的導演真的太少,數都數得過來。”

“您的意思是……”嚴肆眸光一暗,聽懂其中的話,“也就是說我……其實不适合?”

林久:“着急什麽,我還沒說完呢。”

林久看了看嚴肆,點評道:“你麽——天賦還可以,我覺得演得不差,但如果你能去科班深造一下,那就更好了。”

嚴肆:“嗯。”

林久:“可你都大學了,怎麽去深造——對了,中戲倒是有個暑假班,不過是面向高三學生的,你想去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系。”

“不了,謝謝林叔叔。”嚴肆笑着說。

林久擡頭看嚴肆。

嚴肆:“我不打算去中戲,我準備去北電。”

“啊?”林久蹙眉,想了想,問,“沒聽說北電有這種項目啊。”

嚴肆:“重新高考,再去北電。”

林久“哦”了一聲,看上去一點不驚訝,只是若有所思。

林久端着的牛奶杯放到嘴邊又喝了一口,咽下去時,露出一個老謀深算的笑容 :“北電總的來說,輸出的演員人才并沒有中戲那麽多,這不是我黑他們,是從數據看出來的。”

嚴肆“嗯”了聲。

林久:“所以,其實如果要考,還是應該考中戲。”

“沒關系,在哪兒都行。”嚴肆笑起來,“您不是說了嗎?我有天賦。”

溫随心後來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嚴肆要退學考北電,面對嚴肆這種行為,溫随心表示:“這還差不多。”,然後之後在片場也默默對嚴肆更寬容了一些。

二月底,嚴肆的戲份殺青,開了個小型的歡送會後,嚴肆飛機,當天回家。

嚴肆家在京郊租了個不大不小的山頭,徽派建築非常不合時宜地立于北方山頭,走近了看,白牆上繪滿單色山水水墨,一派仙風道骨之感。

嚴肆推開木板門,剛一進去,就看見一位穿着水藍色比甲的女人背影。

女人撸着袖子,正對白牆揮毫,潑墨成山,大氣磅礴。

女人揮完一筆,正滿意點頭,忽然感覺有點不對,轉過頭來,剛好看見提着行李箱的嚴肆。

“啊!!!”女人一把丢了墨筆,大筆飛舞在空中轉了一圈,在牆上一戳,留下一個無法更改的墨點,但女人看都不看,直接沖嚴肆撲來,“肆哥!你終于回來了!”

“麗姐!”嚴肆一把扔開行李箱,接住女人,抱着女人轉了一圈,“我回來啦!”

麗姐也不跳下去,就被嚴肆抱着,小腿翹起來,貼着嚴肆,摸摸他的臉頰:“還好還好,我家肆哥沒被劇組折磨瘦,還是那麽帥氣逼人。”

肆哥:“那是那是,麗姐多日不見,也還是一如既往漂亮動人——對了麗姐,我嚴大哥呢?”

麗姐:“……”

提到嚴大哥其人,麗姐示意嚴肆把自己的放地上,然後默默從嚴肆懷中站了起來,輕咳一聲:“肆哥,咱們母子姐弟相稱倒是不要緊。”

嚴肆:“嗯。”

麗姐眼睛眯起來,嚴肅道:“但是你叫你爹嚴大哥,被他聽到了,是要挨板子的。”

嚴肆看着他媽——他親媽,一聳肩:“麗姐,您在牆上又畫這樣,嚴大哥偏頭痛也是會犯的。”

“哈!”麗姐臉上剛才的嚴肅一掃而空,變成了一個嘟嘴巴的小表情,雙手叉腰,“他敢了!我是大藝術家,我給他家牆畫水墨畫,他應該感激涕零,跪下來吻我。”

“對對對。”嚴肆舉手投降,“麗姐說得對!”

麗姐這下終于開心了,挽着嚴肆的手,帶着他去涼亭坐——嚴肆的行李箱就扔院子裏,苦命的管家樂呵呵地跟在母子兩個屁股後面收,漢服拖在地上,沾了一層灰。

涼亭在略高的地方,坐進去時,能看到山上的風景。

嚴肆剛坐下,就有人過來上點心——家裏雇傭的阿姨一套和自己媽如出一轍的明制漢服,珠釵垂耳,娉娉婷婷地放點心,微笑:“少爺,請吃點心。”

嚴肆少爺:“……”

上次回來家裏還是中世紀風格,看來自己媽最近厭倦了中世紀cosplay,終于搞起了漢儀天下那一套。

“我爸又出去談生意了?”嚴肆面前擺着八件京味點心,他選了一下,拿了塊豌豆黃放進自己碗裏。

“就是啊。”麗姐似乎有點不高興,嘴巴堵着,扔了點茶葉到茶杯,給兒子涮茶喝,“去重慶啦,什麽招商引資項目,啊!”

“怎麽了?”嚴肆擡眼看自己媽媽。

麗姐纖長的五指壓在茶壺蓋子上面,湊近嚴肆,神神秘秘地問:“問你一個問題呀。”

嚴肆咬了口豌豆黃,在嘴裏嚼,用眼神示意自己媽媽随便問。

“你的小朋友!是不是也在重慶呀!”

“咳咳咳咳咳——”

嚴肆一口豌豆黃沒抿化,殘渣嗆到嗓子,咳嗽了一個驚天動地;麗姐連忙把泡好的大紅袍遞給他,仍然以一種充滿了探知欲的眼神,把自己兒子盯着。

嚴肆一口大紅袍下肚,總算是緩過來了點,似笑非笑,問:“麗姐,我的小朋友是誰啊?”

“切。”麗姐眼睛往上看,嬌滴滴地說,“你真的當你媽是古代人,不看電視不上網嗎?那顏值cp多火啊!”

麗姐又湊近兒子一點點,笑着說:“但是你隊友汪平的cp最近也很火,為了不讓你們掉下cp榜第一,我天天給你簽到!”

“這麽火?”嚴肆簡直哭笑不得。

“一級火。”麗姐豎大拇指。

嚴肆想了想自家媽媽每天晚上發動全家給超話簽到,就忍不住笑意,一邊笑,嚴肆一邊拿起一塊放在手邊的手絹,擦了擦自己的嘴。

“不過媽,這件事情你不能只聽網上說的。”嚴肆放下擦嘴的手絹,壓在手下,“我和他不是cp。”

麗姐正在用一塊絹子擦自己手上的墨,聽到這句話,有些不解地看自己兒子,柔情似水的眼睛裏面恰到好處地傳達出疑惑。

“不是cp那種很随意的關系。”嚴肆帶着笑,認真地解釋,“我是喜歡他的。”

麗姐微微張大了嘴巴。

過了一會兒,麗姐把擦手的帕子扔掉,默默鼓掌:“yoooooooooo!!!!!”

嚴肆:“……麗姐!”

麗姐理直氣壯:“怎麽了嘛?!別人喲一下都不行嗎!”

嚴肆向來說不過他媽,只能道:“行行行,我麗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就是。”麗姐得意地點了點頭,想了想,給自己也倒了杯茶,舉到嚴肆面前。

嚴肆舉起自己的茶杯,看着麗姐。

麗姐:“不管如何,恭喜我們肆哥發現自己的性取向!人生在世,難得明白,幹杯幹杯。”

嚴肆:“贊同麗姐,幹杯幹杯!”

兩個人一人一杯茶,喝出了飲酒的豪氣,麗姐把杯子上下,雙臂都放桌子上,上半身往嚴肆那邊探,标準聽八卦姿勢。

麗姐:“那你跟我展開說說——你小朋友人怎麽樣呀?”

“你覺得呢?你兒子喜歡的人。”嚴肆挑眉,“當然是全世界最好的小朋友。”

嚴肆想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微笑一下,非常溫柔。

“有一件事情。”嚴肆說,“他寒假轉班了。”

麗姐:“為什麽呀?”

嚴肆:“為了……未來能給我一直寫劇本,所以轉到了藝術班。”

麗姐:“這麽厲害?那他父母支持嗎?”

嚴肆:“……不支持。”

嚴肆:“很反對,家都不讓他回了。”

這一剎那,嚴肆終于明白了——為什麽謝執會在回家之後就被趕出家門,并不是因為他的成績,而是因為他做下的決定。

想到這裏,嚴肆的心就忍不住揪着痛,他拿出手機,給謝執發了個桃心的圖片過去。

謝執的回複馬上過來,是一個小問號。

嚴肆又回他一個沒什麽,剛發完,擡起頭就看見麗姐眼睛都紅了。

麗姐作為帶藝術家,共情能力極高,揉揉眼睛:“那你小朋友對你好好哦。”

嚴肆給他媽遞手絹,笑着點頭:“我也覺得。”

麗姐擦眼淚:“你也要好好對人家,要和我嚴哥好好學,不要渣。”

“不會渣。”嚴肆哭笑不得,想了想,有點猶豫,“但我想幹點出格的事情,行嗎?”

麗姐:“這世界上只有兩種事情,違法的事情,和不違法的事情——不違法吧?”

“不違法。”嚴肆說,“我想退學,然後重新去考電影學院。”

“行啊,退學要家長簽字不?”麗姐把擦眼淚的紙扔了,似乎是覺得這件事情有點無聊,都懶得看嚴肆,低頭挑糕點吃。

“不用。”嚴肆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離譜,不放心又問,“你不反對?”

“害,反對什麽呢?”麗姐挑到了一個完整的芸豆卷,開心地夾到自己盤子裏。

嚴肆:“不覺得我瘋過頭。”

“瘋過頭?”麗姐一聳肩,“喬布斯,喬布斯你知道嗎?目前在天堂嬉戲的那位——人家大學都沒讀完,跑印度泡妹子去了,你和他一比,簡直就是泯然衆人矣。”

麗姐邊說邊吃糕點,甜甜的芸豆糕似乎喚醒了一點她的回憶,她又戳戳嚴肆,給他出主意:“對了對了,你想不想去你小朋友的那個城市讀書?”

嚴肆:“……不是不能異地高考嗎?”

麗姐:“能啊——上次你爹把文件拿回來,我都看過了,他這種重點的投資商,直系親屬都能參加當地高考的。”

……還有這等好事?

嚴肆:“那感情好,辛苦麗姐打點。”

麗姐:“不謝兒砸,什麽時候把乖乖帶回來給我看看——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懂嗎?”

嚴肆:“知道啦。”

麗姐吃完芸豆糕,滿足拍拍手,還帶着點糕點渣,又去拍嚴肆:“走,麗姐給你做飯吃。”

“算了算了。”嚴肆知道他媽做飯也是炸廚房那個級別的,連忙攔下來,“麗姐,有一說一,還是我給你做吧。”

“你會做飯了??”

麗姐驚訝地看着嚴肆——嚴肆都會做飯了!那母豬呢?母豬會上樹了嗎??

“啊!”倪麗娟恍然大悟,“你是不是為了你家小朋友學的?”

嚴肆:“差不多吧。”

麗姐險些又哭出來——嗑cp,無論是嗑誰的,怎麽都那麽快樂?

麗姐淚汪汪:“你好愛他。”

嚴肆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天第幾次哭笑不得了。他看了眼自己五十歲卻還像個單純少女的老媽,認真思考——未來,自己必然也要把謝執寵着他媽這個樣子。

“接下來就沒什麽,辦點手續,主要是退學手續等了挺久,來重慶手續都很快,畢竟老嚴确實也投了不少錢。”

“然後上學籍,今天就過來——謝小執?你還在聽我說話嗎?”

謝執是在聽,但是他感覺這并不是嚴肆在和他說話,而是外星人在和他說話。

那些話語來自夢境,來自外太空,來自幻想,卻……不是真的。

直到嚴肆喊他,謝執才如夢初醒,他看看嚴肆,手指下意識捏了捏,捏到的是軟乎乎的包子。

謝執傻傻地把嚴肆盯着,點點頭:“聽了的。”

“所以,給點反應?”嚴肆又試探。

謝執低頭看包子,舔了舔嘴唇,片刻後,無意識地把一個包子擠出來,舉起包子,謝執把包子放到嚴肆面前。

他咬過的那個口正對嚴肆,謝執也沒注意到。

謝執看着嚴肆的眼睛,拿包子碰了碰他的嘴唇。

“包子。”謝執傻傻地說,“你吃嗎?”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為啥老嚴可以來重慶高考嘿嘿嘿。

無人在意的背景故事:

麗姐和老嚴是青梅竹馬,從小就家裏幺女又有藝術才華,天天就開開心心什麽都不想畫畫看言情小說。

十幾歲就和老嚴早戀,能結婚就馬上結婚了,在老嚴的保護下浪漫地過了一輩子。

所以教出了一個傻了點但是特別浪漫的小嚴。(和另一個性格像爹的大哥哈哈哈)

請大家吃包子【擺攤】

哦對了下一章小謝父母出沒。主要內容是打臉父母,極度舒适,一定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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