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布萊斯對索裏安說道。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鎮定。
這很好……他在自己的心底鼓勵着自己。
布萊斯絕不會希望自己在那個該死的男人面前露出任何馬腳,因為他知道那家夥正在仔細地觀察着自己,企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一些東西。而無論索裏安找到了什麽,那都将會是他刺向林希的武器。
而布萊斯是不會讓索裏安這樣的混蛋如願的。
“請你讓一下,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布萊斯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在動,聲音輕飄飄地從他的喉嚨中冒出來。
而在他的身側,他的拳頭正在無聲無息地握緊,他靜靜地抓着那只放置着所有标本的金屬收納箱,直到手指都失去了知覺。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平靜地應付掉那個難纏的男人然後一路回到自己的醫療室的——他的記憶似乎從索裏安說出那句話之後就直接斷了一截,一直到他回到獨自一人的封閉空間裏才重新恢複了正常的運作。
但即便是回到了醫療室,布萊斯依然沒有辦法冷靜下來。恐怕就連索裏安自己都想不到,他說地那句話能夠給布萊斯這樣巨大的刺激。布萊斯就那樣呆呆地坐在辦公桌前,看着放置着約翰·布朗森屍體碎片的那個箱子,他花了非常長的時間,才讓過度緊繃以至于不聽使喚的手指頭放松下來。
但他依然在微微顫抖。
布萊斯本以為那個噩夢在很早以前就被掩蓋在了厚厚的文件和不斷流逝的時間之後,但它終究還是回來了,回到了林希和他的生活中。布萊斯似乎可以看到一個怪物,無形的,巨大的,不可戰勝的——正在從當年的往事中一點一點掘土而出,然後緩緩地朝着他和林希靠近。
“那場展覽……”
索裏安那惡魔一般的低語裏只提到了這一句,他沒有說那是什麽展覽,但就在那一瞬間,布萊斯已經什麽都明白了。
布萊斯猛然打了一個寒顫,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
“親愛的?”
就在布萊斯覺得自己快要被那種巨大的恐慌徹底淹沒的一瞬間,那個溫暖而沙啞的女聲直接将布萊斯從噩夢一般的過去拽回了現實。
“艾麗莎……”
布萊斯怔怔地回過頭去望向自己的戀人。
艾麗莎正站在醫療室的門口,她帶着疑惑而憂慮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布萊斯。
看到布萊斯終于對她有所回應之後,她看上去松了一口氣。接着她便朝着布萊斯走過來,伸出雙臂,用力地将那個男人抱入了懷中。
“我想問你,你還好嗎?但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你會說你很好,然後把所有的事情都埋在你自己的心底。”
艾麗莎吻了吻布萊斯的額頭,然後苦笑着說道。
當然,她已經拼命掩飾了,不過布萊斯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聽出艾麗莎語氣下的濃重的擔憂——布萊斯的心情因此而更加沉重了,他知道自己的狀态一定非常糟糕,才會讓艾麗莎如此在意。
他甚至因此而對面前的女人産生了一絲愧疚之情。
“你拿到了嗎?”
他強迫自己忽略掉那種想要把一切都告訴對方的沖動,然後他完忽略掉了艾麗莎的詢問,而是直接了當地問出了自己最為在意的事情。
艾麗莎的眼神因此而暗淡了下來,她嘆了一口氣,從自己的口袋裏取出了一樣東西,放在了布萊斯的手中。
“這玩意花了我一點時間,但是……是的,我拿到了。”
“所有的備份都已經處理了?”
“當然。”
到了艾麗莎的肯定回複後,布萊斯看上去比之前輕松了一些。
他環視了周圍一圈,然後動用權限把整間醫療室以最高級別部鎖死,然後,他才把艾麗莎給他的那一枚儲存器,放進了讀取器裏。
布萊斯看了看艾麗莎,有那麽一瞬間他顯得有些猶豫,但最終,他還是當着艾麗莎的面按下了播放鍵。
“衆蟲之母将把我們都變成祂的孩子的孵育器……”
“林希——你們必須要殺了林希——他就是那只異種——看看他幹的那些事情!他現在尚未醒來,你們還來得及!看看他幹了什麽!是他招來了蟲子!因為那就是他的眷族!等王蟲也出現就來不及了,他的孩子……祂的孩子們……會殺了我們所有人!”
……
約翰·布朗森尖銳急促的叫聲立刻就從播放器裏傳了出來。
配合着在監視器角度看上去格外猙獰而變形的臉,這個死相無比凄慘的老頭,仿佛還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并且正在向他們瘋狂吶喊。
哪怕僅僅只是數據記錄而已,他所表現的那種瘋狂……又或者說,比瘋狂更加令人害怕的某種東西,依舊讓布萊斯和艾麗莎不由自主繃緊了肌肉。
“哦,老天。”
艾麗莎皺着眉頭輕嘆道,她在自己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謝天謝地,這段影像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那帶着癫狂氣息的謾罵與詛咒便戛然而止。
“……技術人員說,傳輸音頻和視頻的管線都莫名其妙地斷了。”
醫療室內,艾麗莎愣了愣,然後才回過神來,她望向布萊斯然後說道。
“這就是那天晚上我們收集到的最後錄像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到現在依然不知道約翰是怎麽死的,又是什麽殺了他。真該死,當初接收太陽神號的時候,我就提出過要更換這些老掉牙的古董系統,但沒有人願意,他們寧願花時間努力把拓展倉庫也不願意多花點預算在其他設施上,而現在……看看這爛攤子。”
艾麗莎變得比之前饒舌了一些,大概是因為今天她做的事情讓她感到了緊張。
停頓了片刻,她繼續道:“我用之前的錄像覆蓋了這一段,應該不會有人發現不對……”
“謝謝你,艾麗莎……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沒有你,我究竟該怎麽辦?”
布萊斯感激地說道。
然而艾麗莎卻只是看着他,嘴角的微笑裏卻帶着淡淡的苦澀。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做對了。”
她輕聲呢喃道。
在遇到布萊斯之前,艾麗莎永遠都不會相信自己會做這樣的事情——她利用自己的最高權限直接将監控設施中關于約翰·布朗森臨死前的監視記錄盜取了出來,然後替換成了之前的記錄。
這樣一來,除了布萊斯和艾麗莎之後,沒有人知道約翰在死之前最後大喊大叫出來的那些話。
而艾麗莎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布萊斯的懇求。
“你也看見了那些人的态度,特別是索裏安,”布萊斯嘆了一口氣,他關掉了讀取器,然後陰沉沉地說道,“約翰和索裏安一直都對林希報以敵意,那種奇怪的……敵意。然而,他們胡亂散布的那些謠言正影響勘探隊的那些人,還有傭兵……我很害怕,我們擱淺得太久了,這些呆在船裏的人已經越來越不正常。在這種高度壓力的情況下,如果他們真的把林希推出來并且假想他才是一切悲劇的元兇……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在過去這種事情并不罕見。”
“事情不會那麽糟糕的。”
艾麗莎聲音微弱地安慰道。
“我也希望事情不會那麽糟糕,”布萊斯壓低了聲音,他顯得異常憂心忡忡,“但為了避免麻煩,這種東西,我的意思是,約翰的這些胡言亂語,最好不要再流傳出去。我們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船內的穩定狀态。”
說完,布萊斯就操縱着按鍵,将那枚儲存儀直接銷毀了。
“布萊斯?”
艾麗莎抿了抿嘴唇,她直直地注視着布萊斯做完這些事情,然後她忽然開口。
“什麽?”
“林希……”艾麗莎嘴唇輕輕顫抖着,她花了很長地時間用于斟酌自己的詞句,“他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
“他——”
“哦,不要瞞我,你知道我的‘特異功能’。”艾麗莎說道,她從布萊斯的身上站起來,然後慢慢後退了幾步,“我一直都可以感覺到,有些事情……有些事情讓你完控制不住那種過度保護的行為。而這一次,你地表現尤其奇怪。我已經為了你違背了職業操守,我為了保護林希而銷毀并且僞造了監控記錄,我有權利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比如說,展覽?”
“你到底在說什麽!”
聽到最後那個單詞,布萊斯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他差點打翻桌上的箱子。
“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什麽?”
他震驚地問道。
艾麗莎目光閃爍了一下:“沒有多少,但是,但是,之前索裏安來找過我,他說了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讓我很不安……”
“他所有的話都只是胡言亂語。”
布萊斯斬釘截鐵地說道。
“可是……”
“哦,不,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親愛的,沒有‘可是’,你只要知道,無論那些人說了什麽都只是胡言亂語。”
艾麗莎停下了話頭,她只是那樣沉默地看着他,眼睛裏有一種讓布萊斯感到痛心的情緒在閃爍。
“我有一種預感,那些傳言……也許并不僅僅是胡言亂語,有什麽事情确實在發生,而他們的中心點正是林希。布萊斯,你知道嗎?我已經很久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因為每天晚上我都會在噩夢中醒來,那我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因為我精神壓力過大,還是我真的看到了什麽。”
布萊斯嘴唇輕輕翕合了一下,他應該繼續否認下去的,但是面對這樣的艾麗莎,他的理性最終還是投降了。
原本他打算一輩子都背負着那個沉重的秘密,可現在他再也撐不住了。
“我們曾經發誓不把這件事情說出去,是的,是林希。當我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有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二十年前——
a國利桑那斯州松湖鎮
天氣非常晴朗,那是那幾個月以來最為美好的一個周末。
氣溫怡人,微風和煦,而松湖鎮新落成的科學展覽館附近剛更是人來人往,相當熱鬧,空氣中充斥着音樂,爆米花的香味和人類嘈雜地嬉鬧聲。
這并非是節日慶典,但從氣氛上來看,倒也差不太多。
在平時的日子裏,這附近可不會像是現在這樣熱鬧,畢竟自從科學展覽館修建好之後,那光鮮亮麗的建築物內通常只有一些寒酸的天文展覽或者是恐龍化石展覽——布萊斯的父親曾經很肯定地說過,那些用細鋼絲懸挂在展館上方的星球不過是用泡沫做成的,而恐龍化石也不過是用石膏做成的假貨。
這并不怪科學展覽館的策展人員,松湖鎮畢竟只是一個小地方,而那座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展覽館則是上一任鎮長與松湖鎮公用基金會某位成員的賄賂醜聞的産物。
但不管怎麽說,有這麽一座展覽館也并不總是糟糕的事情,畢竟從它建成之後,松湖鎮公立中學的課外活動總算有了去處……以及,偶爾,也有一塊大餅會掉在松湖鎮的居民頭上,比如說,那個格外著名而高端的蘇努-地球文明交流展,竟然會破天荒地在松湖鎮巡展半個月。
這對于除了橄榄球和周末戶外燒烤之外并沒有什麽別的樂趣的小鎮居民來說可是一件大事。
布萊斯幾乎是從看到展覽海報的當天就開始期待起展覽,他跟所有在那個年齡的小男孩一樣,對外星人充滿了旺盛的好奇心與熱愛。
在他的再三懇求下,母親終于還是松口答應了他的請求,只不過他們之間有一個認真的約定——在那麽多人的公衆場合下,布萊斯必須看好自己家新收養的那個男孩以免後者走丢或者恐慌症發作。
“小希是一個遭遇了很多……的孩子,他還需要一些時間來适應新的生活,但是你也知道我得去照顧傑西卡,她還是個小嬰兒所以我得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所以,答應我,你會照顧代替媽媽照顧好小希,好嗎?”
母親當時的話語甚至還在布萊斯的耳邊,但現在,布萊斯一想起他與母親之間的約定就差點哭出來。
原因很簡單,之前還在他身邊的林希已經不見了。
一定要說的話,這并非完是布萊斯的錯,這場蘇努文明交流展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們與父母親以及自己另外幾名新來的兄弟姐妹很快就被洶湧的人群沖散了。
布萊斯之前倒是牢牢記得抓緊林希的手,可一個不小心,他開了林希,然後他那位格外沉默又腼腆的亞裔弟弟就瞬間被人群挾裹着朝着展館內部走過去。
“布萊斯……布萊斯……”
遠遠的,布萊斯甚至還能聽到林希帶着些微惶恐的呼喚。
布萊斯擦着額頭上的汗,也許他可以再在原地等等父母,他們也許會回來尋找他,但是林希——林希是被布萊斯弄丢的,所以在短暫的猶豫之後,布萊斯還是朝着林希聲音傳來地地方向狂奔了過去。
布萊斯還是一個小孩,想要在人群中快速移動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等布萊斯好不容易能夠看清楚林希的背影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和林希一同擠進了展廳的內部。
展廳內的人比外面少了一些,至少現在布萊斯能夠清楚的看到林希的模樣了。
“林……希……林希!等等我,我在這裏!嘿,我在這裏——”
布萊斯提高了嗓音,看着自己的弟弟大聲喊道。
布萊斯可以保證自己的嗓音已經足夠大到讓林希聽清楚,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對方竟然沒有任何停下腳步的意思。
林希甚至都沒有回頭看布萊斯一眼。
他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被吓到了,或者說,魇住了。
在布萊斯的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見林希的臉上滿是冷汗,甚至連嘴唇都是慘白的,那個瘦弱的男孩眼睛瞪得很大,瞳孔擴張,這讓他的眼睛看上去一片漆黑,完沒有光彩和焦距。
林希原本就是德雷斯家最瘦弱的男孩,但在這一刻,他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變得更加消瘦,更加單薄,好像其他的人只要一碰到他就能把他整個人碰碎一般。
然後,就在布萊斯的視線下,林希轉過了身去,他直直地朝着展廳的最深處走過去,人群明明那麽擁擠,但似乎是無意識的,當林希路過他們時,他們會轉個身,或者挪一下步子,給林希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來。
仿佛只過了幾秒或者更短的時間,林希原本的聲音仿佛又要消失在人群背後了。
“林希——”
布萊斯大吼了一聲,他掙紮着往林希的方向跑過去。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忽然間變得沉甸甸的,呼吸也變得困難。
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用很久之後他深愛的那個女人的話來說,那是一種“不祥的預感”。
也許應該感謝上帝,我的布萊斯還是一個身形瘦小的小孩,這讓他得以在順利地在人群的間隙中穿過去。
他沒有跟丢林希,而是随着他一起抵達了展廳的最深處。
這個展廳設置得非常隐蔽,事後想一想,那種設置其實相當的怪異——它是那樣的不起眼,門口還貼滿了誤導其他人的标識,正常人很難想象,那竟然是一間開放給參觀者的展廳。
在那間展廳裏展示的正是蘇魯人最為崇拜的聖物……或者說,**的神。
而那東西……被稱作星蝶。
星蝶所在的展廳觀衆很少,在外面熙熙攘攘人群的對比下,這裏愈發顯得陰暗,冰冷而幽靜。
為數不多的參觀者都擠在了籠子旁邊,伸着脖子好奇地瞪着籠子裏的東西。
而那玩意只是一動不動地縮在籠子距離人類最遠的位置裏,只有兩顆紅色的小點在陰影中微微閃爍。
布萊斯只有在沖進展廳的那一瞬間看了它一眼,然後他便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然後迅速地移開了目光。
他已經是一個大男孩了,他的年齡和自尊心都不允許他像是小孩一樣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出膽怯害怕的模樣。
更何況他也沒有時間害怕。
他的弟弟正朝着那些簇擁在籠子前的參觀者走去。
“林希——”
布萊斯喊了一聲。
林希還是沒有回頭。
布萊斯追了幾步,接着他就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距離那些人大約十米遠的地方,充滿了困惑地打量着他們。
展廳裏的空調開得很冷,是的,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不然他絕不會像是現在這樣冷得身發抖。
那些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但是,當林希靠近他們的時候,他們卻自然而然地往兩邊讓去,給林希讓出了一條通道。
他們的動作是那樣的充滿了默契,以至于夾雜在他們之間的零星幾名正常點的參觀人士看上去都有些手作無措。
他們詫異地看着身邊的人和林希,然後有些茫然地也跟着讓了讓。
等林希沉默不語地站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時,那個站在籠子前的蘇努男人也在人們的空隙中露出了自己的模樣。
那應該是一個擔任着講解員的人,可它絕對稱不上是個合格的講解員。
“*&%……¥#¥3……”
它的話語含糊得要命,驟聽上去似乎像是英文,但仔細聆聽的話,那些話語更像是無意義的嘟囔。
就跟所有的蘇努人一樣,它的外貌顯得有些怪異——它的容貌慘白,四肢修長到令人感到不适,它的五官異常平板,就像是拙劣的手工藝品一般貼在臉上,但偏偏有一雙顯眼而懾人的紅眼睛。
那對紅眼睛一直咕嚕嚕轉個不停,在展廳裏不斷掃視着。
然而當林希出現的時候,它的眼睛一下子就停在了林希的身上。
“林……林希……”
蘇努的講解員忽然停下了那完無意義的嘟囔,一聲怪異的呼喚從它的喉嚨裏傳出來……不,那不是它發出來的聲音。
那是它身後的東西,那只巨大的星蝶發出來的聲音。
也就是在那一刻,那只外星蟲子忽然間從籠子的頂部落了下來。
有些人因此而發出了驚叫,但林希卻毫無所動,他安靜地站在金屬籠前面,睜着漆黑的雙眸平靜地注視着那只星蝶朝着自己徐徐展開了那對懾人的翅膀。
“也許你想去摸一摸星蝶?哦,這很難得,祂很喜歡你。”
那名蘇努講解員臉上忽然堆滿了怪異的笑容,它彎下腰,然後朝着林希伸出手。
“祂非常非常喜歡你。”
然後,就在布萊斯的眼前,無數變換着鮮豔顏色的肉質觸須從籠子後面探伸而出,它們比恐怖小說裏描述的最可怕的怪物還要恐怖,然後……
它們纏上了林希的身體。
時隔多年,布萊斯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是否尖叫出聲,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當時的他已經快要被眼前見到的場景吓瘋了。
緊接着,那只星蝶輕而易舉地撕開了金屬的籠子,有兩片薄薄的肉翼從它那怪異的軀體內部伸展出來,它将林希包裹在肉翼裏,然後飛了起來。
……
“後來——”
太陽神號的醫療室內,布萊斯忽然間臉色蒼白地停下了話頭。
他的呼吸異常沉重。
這麽多年來,他只有在噩夢裏才會如此詳細地回憶當年那場事故的細節。
而每一次回憶,都會讓他感受到一種劇烈的恐懼——醫生們說那是一種應激,一種事故創傷,畢竟當初松湖鎮的科學展覽館垮塌死了不少人,而布萊斯偏偏是少有的那幾個幸運兒。
“後來發生了什麽?”
布萊斯聽到艾麗莎在問,他的戀人明明就在他的身邊,可有那麽一瞬間,布萊斯卻覺得她是那樣的遙遠,遙遠到仿佛在另外一個次元。
忽然間,布萊斯感到一個柔軟而溫暖的懷抱,他偏過頭,發現艾麗莎給了他一個擁抱。
“嘿,親愛的,無論發生了什麽,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知道這一點的。”
她對布萊斯說。
布萊斯點了點頭,他伸出了手,緊緊地環住了艾麗莎的腰,就好像這樣他就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那只星蝶帶着林希直接飛走了——我們的建築物在它們面前就像是用塑料紙板做成的一樣。展覽館的結構被破壞,所以整棟建築物都倒塌了。一切都是一團亂,出多人死了,國民警衛隊到來維持了秩序,但他們還是花了差不多一個多月的時間才找到那只星蝶——他們找到了林希。”
布萊斯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他努力讓自己的思緒抽離記憶,盡量只是把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情平鋪直敘地說出來。
“等等,你是說,一個月?你們在一個月以後才找到了林希?”
艾麗莎震驚地問道。
布萊斯點了點頭。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繼續開口。
“是的,在距離松湖鎮大概一百多公裏地地方有一處野營公園,那裏生意不怎麽樣,管理員只有在每年冬季封山之前才會認真地巡視整個公園。他在一個天然洞穴的旁邊聞到了惡臭……”
二十年前——
輝山野營公園
羅賓森·威利帶着警員在崎岖的山道上快步行走着。
在過去,他是一個胖胖的,甚至有點兒傻乎乎的小老頭,很少有人在他臉上看到難過的表情,但現在,他那張被酒精熏得紅彤彤的臉卻皺巴巴的,他顯得愁眉苦臉,還充滿了憂慮。
“我發誓……我之前巡視到那裏的時候,那裏什麽都沒有。”
他尖着嗓子說道。
“但現在,那裏臭到連狗都不願意靠近,哦,這可不是我的誇大其詞,你剛才就看到了安妮和瑪麗的樣子,對吧,警長。”
警長氣喘籲籲地沖着他點了點頭,但體力消耗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羅賓森口中的安妮和瑪麗是他養的兩條狗,那是兩條相當不錯的獵犬,每年春天的是打獵時的羅賓森的好幫手。它們幾乎從來沒有犯過錯,但是,自從發現了那個山洞附近的異狀後,它們就再也不願意靠近這座山頭了——距離山洞還有好幾公裏,它們就齊齊哀嚎着,用四只爪子撐着地,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往前走了。
“也許它們只是害怕。"一名中年警員在警長的背後猜測道,“畢竟你發現的可是那麽多蘇努人的屍體。”
一提到這個,羅賓森便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幾天前他在巡山的時候,發現了“兔子洞”(這是他對那個山洞的愛稱)旁邊的異狀。
洞口的旁邊布滿了渾濁的液體,而且散發出了令人窒息的惡臭。
羅賓森這輩子都沒有聞到過這麽難聞的味道,他還以為是熊死在了那裏,然而當他走近之後,他才發現,那才他媽地不是什麽熊,那是……一大片屍體……
那些部都是蘇努人的屍體,沒有腐爛,但比腐爛的屍體更糟,它們部都是變成了一種古怪的,粘稠的類似于糖漿似的東西。
融化的皮膚和肌肉下面只有骨骼還能勉強看出些形狀。
而就在羅賓森看着那些屍體吓得動彈不得的時候,他感覺有什麽東西似乎正在山洞裏動來動去。
他完不敢在那裏逗留,立刻帶着同樣吓得瑟瑟發抖的狗一溜煙的逃跑了,他感覺這事兒“很邪門”而且一定會帶來很多麻煩,他差點兒就想要逃避這件事了——然而幾天之後,他還是打通了警局的電話報告了這件事情。
“也許是自殺。”
在他們即将抵達那個洞口前,也有人這麽猜測道。
“我聽說……那些蘇努人最近都熱衷于自殺……他們一個一個都發了瘋。國會因為這事兒正在焦頭爛額呢。”
“是啊,蘇努人都是瘋子,它們養的東西也是——”
另外一名警員故作輕松地說道。
他們的閑聊在抵達“兔子洞”時候立刻就停止了。
有那麽一兩秒鐘,所有人都看着兔子洞裏的場景,無法動彈,無法開口發出任何聲音。
那些惡臭的粘液早就已經幹涸,但那些骨頭卻被某樣東西仔細地收攏了起來并且堆放在了那個淺淺洞穴的內部。
那些骨頭被堆成了類似于巢穴的形狀,而在那巢穴之中,一個足有一人高的蟲蛹正伫立在那裏,緩慢地輕輕蠕動着,仿佛正在呼吸。
“這他媽……是……什麽……”
一名警員喃喃地開口道。
他打開了手電筒,朝着昏暗洞穴裏的蟲蛹照過去。
他的本意只是想讓自己能夠看清楚一些,但開燈之後,另外一個令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顯露出來。
“我的天啊,那,那是……”
“你覺得那是人嗎?還是我看錯了……上帝啊,我覺得那是個人……”
蟲蛹的外殼是半透明的,在光線的照射下,被包裹在其中的男孩的輪廓顯現出來。
在一段時間的慌亂和不可置信後,那群警察科最後還是硬着頭皮把那枚蟲蛹劃開了。然後,年幼的亞裔男孩混合着大量粘液從蘇努人骨骼搭建而成的巢穴中摔在了地上。
“天啊,那個男孩!”
一直到這個時候,終于有人認出了林希。
“那個他們一直在搜救的男孩——”
他恐懼地喊道。
……
“他們找到了林希,并且給他做了非常詳細的身體檢查。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他一直被關在某個國家秘密實驗室接受調查,當然,那些家夥一般稱之為‘治療’。”布萊斯臉色鐵青地對艾麗莎說道,“但他們在他的身上什麽都沒檢查出來,他只是有點營養不良。在失去了深入研究的價值後,林希被重新送回了家,他看上去一切都很好,只是偶爾有些時候,會在晚上做噩夢……最後,我們去找了心理醫生,催眠,還有別的一些什麽,總之最後林希什麽都不記得了,他只知道他小時候有一個挺愉快的展覽,僅此而已。”
布萊斯盡可能冷靜地結束了對過去的回憶。
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覺得……
在這個故事裏,主角團體成員都很是正兒八經的反派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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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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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