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孽緣

“過來。”男子白衣勝雪，銀白色發冠将他墨色的發絲高高豎起，纖長微卷的睫毛，一雙如黑色眼眸透露着溫柔，唇瓣噙着一抹好看的弧度，對站在遠處的女子伸出手。

遠處的女子身着白色銀邊紗衣，發絲随意的披于身後，眉間一個朱砂痣，眼眸明亮澄澈看不到一絲雜質，貝齒緊咬唇瓣将她緊張的情緒洩露出來。

男子長得很美，可是渾身上下總有一種氣場讓人不敢靠近，她慢慢的蹭着步子，小心的将自己的手伸出來。

“你可是在害怕？”男子唇邊的笑容逐漸放大，他記得這個小家夥當初可不知道什麽是害怕，什麽是害羞。

“沒。。沒有。”女子傲慢的降頭擡起，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只要他完成任務就可以嫁給‘他’了，自己曾與‘他’說過，只要他助自己修成人形，她便嫁給‘他’。

在男子抱住她的那一剎那，一把匕首刺進了他的胸口，男子像是預料到一樣，并沒有什麽過激的舉動，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握住女子顫抖的雙手，眼神還是那麽溫柔，仿佛要将他融化，那眼神讓她覺得很刺眼，手上傳來的溫度讓她覺得刺骨。

可是那種眼神她卻又再熟悉不過，曾有個人總是用那種眼神看着自己，讓她覺得很溫暖，她覺得那是世上最溫暖的東西。

“小家夥——”這三個字像是一顆石子敲碎了原本平靜的湖面，泛出的漣漪逐漸擴大，擴大，好似要将她淹沒。

小東西，小東西…。。不，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恍惚間，一切仿佛回從前，回到那個懸崖。

那時她是懸崖上的一朵白色曼陀羅花，被‘他’的一滴血所染紅，‘他’說【小家夥，你可願随我去九天之上】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到這九天之上，她生長在那片貧瘠的懸崖上，活下去是她那時唯一的奮鬥目标。

她不能說話于是随風搖擺點頭，‘他’将自己帶回天上安置在神泉旁【這是從瑤池引出的泉水，你要好好修行，知道嗎】

于是她又點頭，後來她說她想修成人形，‘他’問自己【助你，本尊有什麽好處，本尊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她想了許久【你若助我，我便嫁給你】那時她實在想不出來自己身上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人們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想，将自己做為了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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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修成人形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他’，她在天宮繞了許久找了許久，終于找到一個，可是為什麽變了，自己找錯了，自己認錯了人……。

靜靜地站在那回想的小花妖，絲毫沒有發現危險的降臨，一陣眩暈，她跌入禦天耀的懷中，原本該她受的那一掌，硬生生的被他受下，小花妖猛然回神。

那一掌所擊中的地方正好與他的胸口相對稱，禦天耀卻只是皺了皺眉頭，安撫着懷中的小花妖“不要怕。”

“廢物。“門口傳來一聲辱罵，小花妖越過禦天耀看到門口的人，有些激動，更确切的說是恨，恨他利用自己，恨他欺騙自己“是你？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

男子白衣墨發，長相俊美，唇角微微上揚，讓人感覺很親近。

“當然是用你殺他喽。”墨長風将自己的目的明确地說出來，本以為她會成功，沒想到還是失敗了，不過沒關系。

禦天耀轉過身摟着小花妖，眼神淩厲的看着墨長風“是你。”

“是我又怎樣，仙尊又能耐我何，傷你的她，意圖想要殺你的還是她，若我出面指證是她，仙尊認為結果如何。”男子的嘴邊挂着自信的笑“禦天耀，想不到你受了傷還能這麽高傲，真是了不起。”他恨極了他這該死的高傲，同為戰神，他卻如此高傲，他不服。

小花妖緊緊地攥住禦天耀的衣袍，是自己傷的他，她的手上還沾有他的鮮血，更何況她是——妖。

單這一點她就以無處可逃，門口的天兵越聚越多，小花妖知道，自己今天必死無疑，靠在禦天耀的懷裏“你叫什麽？”

禦天耀沉默了許久，喉結上下滾動，淡淡的說道“禦天耀。”

小花妖潤了潤嗓子，有些生澀的叫着他的名字“禦天耀…。。”閉上眼将他的名字在心中默念數遍，禦天耀，禦天耀……。對不起，對不起…。。

天兵将她從禦天耀的懷中拽出，她不肯松手，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好不容易知道他的名字，只差一點就能嫁給他，只差一點…………

她死死的拽着不松手，天兵便一掌一掌的打在她的身上，打得她口吐鮮血。

“誰允許你們這般傷她！”禦天耀低吼出聲，眼眸深谙，發絲飛舞，這是他發怒前的征兆。

小花妖口吐鮮血，嘴邊揚起一抹慘淡的笑容無力地說道“對不起……。”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再次醒來時，她被架在木樁上，雙手被鐵鏈捆綁着，身上的白衣也早已被鮮血染紅，發絲淩亂，低垂着頭很狼狽，眉間的朱砂痣卻帶着一種驚豔美。

“仙尊，老仙勸你，不要一意孤行。”他是輪回之神，掌管世人的生死，亦是禦天耀唯一一個可以稱做朋友的人。

他很清楚禦天耀的性格，依照他的性子，他一定會沖到誅仙臺上的，那就意味着他與天為敵，與妖為伍。

“你若怕受牽連，可以離開。”此時他的眼神清冷，淩厲，與看小花妖的眼神截然不同，若問他他的溫柔給了誰，那唯有小花妖可以擁有他的柔情。

輪回之神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氣惱的說不出話，他知道那個小花妖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但是為了一個小妖，真就值得嗎。

情是什麽，愛是什麽，他們神仙永遠也不需要，也不需要去懂，尊為神他們第一課便是要學會，放下七情六欲，遵循天規享受他們的長生不老便可。

小花妖目光有些呆滞空洞，神情有些迷茫，看着眼前白霧茫茫的高臺，還有那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這就是傳說中的——誅仙臺。

誅仙臺意味着什麽她又怎會不知道，誅仙臺誅仙臺，誅去神仙的法力，而妖或凡人跳下去，則是——灰飛煙滅。

她的眼神向遠處眺望，不知在尋找什麽，當她看到那個身影的時候，她笑了，笑得很釋然，天兵将她的繩索解開，将她押到誅仙臺的邊緣，她回頭沖在遠處的禦天耀笑了笑，用口語說‘對-不-起-’然後閉上眼張開雙臂，翻身躍下。

她似乎聽到了禦天耀的怒吼“不準，我不準你跳——”她輕嘆一聲，自己終是欠了他，失了言，但原來是自己不要再與她錯過。

‘來世’多麽遙不可以的字眼，跳下這誅仙臺一切都結束了，來世也不複存在……

風從她耳邊呼呼的刮過，風中像是藏了刀子，刮得她肌膚生疼，身上臉頰衣服被割開數道口子，誅仙臺下的戾氣好像要将她碎屍萬段。

在她閉眼的最後一刻，她始終沒有發現，一名白衣男子承受着誅仙臺下的戾氣，向她靠近，耗費了千年功力只為護住她的三魂六魄而禦天耀的行動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唯有輪回之神輕嘆一身，這是何苦啊………。縷縷胡子，朝着自己的神邸走去。

誅仙臺的戾氣太重，當禦天耀再次出現在輪回之神的眼前時，是他從不曾有的狼狽，衣衫褴褛，發絲淩亂，面色慘白如白紙，他的懷中躺着透明的小花妖。

輪回之神端着的茶杯‘啪’的一聲脆在地上，聲音似顫抖似惱怒“禦天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他是九天之上受萬神敬仰的戰神，單單是他的名號便可讓妖界魔界聞之喪膽，然而一向高傲對其他東西不屑一顧的他為了懷中的小妖一而再再而三的迷失自我。

為了小妖他一同墜入誅仙臺又耗費千年功力護她三魂六魄。

禦天耀努力地扯扯嘴角，對懷裏躺着的透明女子溫柔一笑“我只知道我不能沒有她，我不能失去她。”她是他在這冰冷的天宮裏唯一的陽光，是她讓自己知道了喜怒哀樂，讓他體驗到了他不曾擁有的東西——愛。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愛上她的的，只記得的她當時說【你若助我，我便嫁給你】那時他想也沒想便答應了。卻不想一句戲虐的玩笑話，他将自己的心交了出去。

卻不想她一句玩笑話，自己等了她千年……。。

“老友，本尊從未開口求過人，今日我求你一件事。”禦天耀性情孤冷，寡言少語，不喜與人交友，更不惜有求于人，能夠讓他開金口有求于人實屬不易。

輪回之神氣的胡子一翹一翹的，沒好氣的說了句“有話快說，無事快滾。”

禦天耀不惱，淡淡的說道“将她納入輪回薄。”

輪回被此話着實吓了一跳，大驚道“禦天耀，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違反天規，是要受雷刑的，為了一個區區小妖你這是又何苦。”輪回之神實在不明白禦天耀何苦這麽執迷不悟。

“若本尊執意于此呢。”

“那你便是自尋死路，老仙是不會答應你的，你還是快些離開吧。”輪回之神揮揮衣袖準備送客‘嘭’意想不到的的事情發生了，禦天耀跪在輪回之神面前。

“禦天耀，這小妖給你灌了什麽迷魂藥，你為她這般..。這般低三下四有求于人。”後面的話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咬出來的。

他又何嘗不想知道自己為何放不下她，若是那天他沒有去見魔君迎戰，是不是就不會與她這般糾纏不清，若是那天他沒有去戰場而是像往常一樣守在她身邊，是不是就不會與她錯過，那樣她就不會認錯人，亦不會像在輕如鴻毛沒有一絲溫度的躺在他的懷裏。

“用我畢生的所有修為換取她的三生三世輪回。”

此話如一記重雷在輪回之神耳邊炸開。

輪回來會在他面前踱步“瘋了，瘋了.。你簡直就是瘋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站在他的面前指責道。

全部修為？換取？！放棄修為就意味着他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他是要被貶下凡的。放棄修為轉世為人，他知道那要歷經什麽嗎“禦天耀，你可以等她，等她投胎轉世，若真有緣你們必會再相見。”

“等不了，我真的等不了，沒有她，我真的受不了。”他不敢想像失去她那種痛的滋味，當他看到她跳下誅仙臺的那一霎那，他真的有種想要毀天滅地的沖動。

“老仙再問你一次，你當真覺得值得，哪怕你真的與她有緣無分，也覺得值得？”輪回之神很希望能夠聽到禦天耀反悔，但是他能嗎？

“永不悔。”

修行，長生不老，榮耀，仙位，這一切一切皆都不如她重要，為了她，一切都心甘情願。

輪回之神嘆嘆氣“也罷也罷，老仙也做一回成人之美的善事。”

神筆沾着金粉打開輪回簿在上面添上一筆，寬廣的衣袖一揮一面光鏡出現在眼前，鏡面通體發着銀光，呈旋渦狀，禦天耀抱着小花妖轉身對輪回之神道謝。

“要走趕快走，別連累了老仙。”

禦天耀抱着小花妖沖輪回道謝，輪回擺擺手。

待他們踏入輪回之境後，輪回之神捋捋白胡，輕嘆道“孽緣啊，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