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清風
握着手又能怎麽樣?蕭琮邑絲毫沒有任何情緒,都一起睡過了還在意這些做什麽。只管拉着手坐下,小聲說:“卿跟我出去,還要不要準備?”
李孤疑問:“什麽?”
蕭琮邑:“我們出寺要不要帶銀子,或者帶些衣服?”
“那不用,我有錢。”
蕭琮邑心安理得的點頭,他有錢就有錢,省得再浪費國庫銀兩。
他是皇帝,皇帝就算天威勝天要做表率,可來此不足三天便外逃,成何體統。
一向對蕭琮邑什麽命令都遵從的雲峰聞此事都覺得不妥,“李少俠武藝高強,不如讓他一人過去,公子安得兩日這樣離開,若被知道定是又風言風語。”
蕭琮邑:“那朕心不向佛法豈不是污了尊相?你讓長孫卿替朕坐上幾日,不出十日朕一定回來。”
雲峰大驚:“十日?我如何向高僧交待啊,他們可都是先祖傳下的人,我擋不住,到時候弄的朝野皆知,皇上又要被抓住把柄。”
“擋不住自己想辦法!還需要朕教嗎?”
蕭琮邑口氣加重雲峰不敢再說什麽。雲峰覺得,按理說,這位李少俠面相有點嚴肅正經卻一點不像官府出身的人,真的不像個好人啊,皇上一向明察秋毫,不會被騙了吧。
雲峰:“公子,李少俠江湖中人不懂皇上習性,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蕭琮邑義正言辭:“什麽江湖人士,朕登基之後明明白白冊封他為護國大将軍,朕的心腹。”
雲峰有點吃驚:“那臣怎沒見過李将軍?”
蕭琮邑道:“自然同你一樣,替朕辦事去了。好了,別問這些,長孫卿最愛佛法,讓他聽上十天十夜也不會煩,反正他是朕的老師,以後有的是機會在耳邊教導。”
皇上想做什麽,做臣子的當然管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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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峰無奈,請長孫先生過來,看皇帝躺在床上果然臉有點紅,手燙熱,病的不輕。
受洗禮再重要,也沒有皇帝是龍體重要。
于是甘願代替。
他一走蕭琮邑就和李孤立刻下了山。
李孤武功高強,躲山下官兵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順手牽走兩匹馬,兩人一同離開長泰寺。
一離開,蕭琮邑臉上滿面春風,都是笑容。
李孤:“當初你若放棄皇位,大概更快樂些。”
蕭琮邑騎着馬扭頭看他,微笑:“人被逼到絕路,退無可退,我既生在皇家早晚要參與這些鬥争。其實當皇帝也沒什麽不好,至少可以随心所欲些。”
李孤不言,只覺得他年少而輕狂,至今未能站好自己的位置,前路那麽兇險,周圍那麽多明刀暗槍似乎從不放在心上,這樣随心當真是把生死外界評價置之度外,不管不問做着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完全不了解其中的狀況到底是什麽。
蕭琮邑習慣他冷着臉的模樣,不予理睬,快馬騎在前面。
天氣舒爽卻很幹燥,沒到晌午口渴的不行,山澗處處聽到溪流聲,到了河邊他下了馬。
來時匆忙,只帶幾件衣服匆匆走了,連個灌水茶具都沒帶,用手捧着喝了兩口。
李孤下馬走過來看到此景,倒掉酒壺裏面的酒,盛器遞給他。
蕭琮邑有點…怎麽說呢,應該用受寵若驚這個詞。
這位可是嗜酒如命的主,外出似乎只有酒在身邊才覺得安心。
蕭琮邑接過,起身,走近一步,眼神迷離,微笑然後開口,“你真的慣會讨我歡心。”
他吹着氣,撲在臉上都是溫熱。李孤迷亂一下,側過身子不再去看。
相對這方面,蕭琮邑經驗更足一些,故意傾身向前,嘴裏說着:“孤卿是要在荒郊野嶺對君圖謀不軌嗎?”
李孤低頭笑一下,“想不軌還需要在荒郊野嶺嗎?”
“那就是對我有不軌之心了?”
他做皇帝是什麽樣不管,至少從遇見到現在李孤一直覺得他再胡鬧也是冰清玉潔,不谙世事,被人迫害的純情少年,怎會起什麽不軌之心?
這件事李孤非常認真的回答:“沒有。”
蕭琮邑非要逼他承認:“還說沒有?人說殺手都無情無欲,你從開始幫我到現在不求回報,不是另有所圖?”
李孤點點頭表示同意,他說的的确有道理,“那我走了。”
真的一點經不起玩笑,也不上道,真氣人!
蕭琮邑灌好水追他過去,然後趁着不注意一腳踢在李孤腿上。
李孤轉過身看他,無辜極了。
蕭琮邑瞪着眼睛:“朕心中不爽,對卿小懲大誡,以後不可再犯。”
李孤:“……”
蕭琮邑繼續說:“你又不是被丈夫欺負的小媳婦,生氣就離家出走嗎?這可不太好,不僅解決不了問題而且會加深誤會,我特別不喜歡這樣,這次就不追究,下次朕要國法處置......”
秋天景色甚美,黃綠紅紫映成一幅畫,還有一個人在耳邊一本正經的話語,悅耳而動聽,偶爾擡起頭看向遠方還會看見一片紅葉飄飄蕩蕩随着風飛到遠處。
李孤摸着馬背,揉啊揉,手力越來越大,沒了聲音才說話:“說夠了?”
兩匹馬交頭吃草,蕭琮邑聽到這語氣又忍不住欺負他一下,陰陽怪氣不明所以。又準備踢下去被李孤伸腿抵住他的膝蓋,蕭琮邑要動手打人,對方不緊不慢的說:“何必浪費力氣,你又打不過我。”
蕭琮邑氣:“……”
“滾滾滾!”
李孤:“那我滾。”
說完騎上馬,拉下馬缰,飛馳離開。
宮裏養的馬訓練有素,規規矩矩,一點不像之前在客棧買的那樣生龍活虎野性十足,追了許久方才追上去。
蕭琮邑說:“你脾氣這樣,只有我才能當你朋友。”
李孤瞥了他一眼:“不需要。”
嘴上不需要,行動很誠實。
前面有個不小的客棧,他們一起下了馬,李孤親為牽着兩匹馬到一邊去吃草。
然後付錢要了幾斤牛肉,幾道上好的菜和酒水。
這地方不大,人卻非常多,各色人等。
蕭琮邑有些好奇,此地又不是交彙處,京城過往一般很少途徑這裏,怎會如此多的人。
李孤大概看出他的好奇心,低聲說:“都是去做和尚的。”
蕭琮邑恍然大悟,長泰寺周圍大大小小有十餘個寺廟,離皇家寺院最近,香火旺盛,朝廷撥款衆多,先祖爺當年為了鼓勵全民崇信教義一律免費,現在卻全部成了逃徭役混吃混喝的地方。
他筷子落在桌子上要拍桌子了,李孤夾住,溫升道:“你惱些什麽,這又不是你做的。”
“若是窮苦人為了口飯吃也就算了,一群穿着綢緞,明絲發髻的人也敢過來?四周列國虎視眈眈,大義之心在哪裏?”
蕭琮邑氣的吃不下,李孤面無表情,喝酒,吃肉,平常無恙。
這種事情,做皇帝有情緒是正常的,沒有情緒才是不正常的。
李孤:“世事百态,事不關己,利益驅動,假如我哪天吃不上飯,又貪生怕死不願上戰場殺敵,這個法子确實最好不過。”
蕭琮邑:“真是荒唐啊,太荒唐了。”
他不知人間疾苦,從不了解百姓生活,做出如此震驚的表情是很正常的事情,況且即便被官府強制離散,為國效力,結果還是上層人員享受勞動成果,與他們無關。
吃飽飯帶了一些口糧,他們牽着馬離開。
蕭琮邑心中有心事,走在路上緩緩。
如此美景,誰都無暇欣賞。
“你說,我若滅佛,會當如何?”
李孤停下腳步,眼睛注視這個男子,剛遇見時狼狽不堪卻自帶一股清風,幾月未見,一次比一次變化快。
他太嚴肅,蕭琮邑勾起嘴角笑了:“看你的表情好像我去送死一樣。”
李孤輕輕捏掉他肩上長發上落的枯黃樹葉,只說句:“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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