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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亦度臨時去了德國出差,參加一個設計展、順道談兩個大案子。他在德國住過,對當地情況雖是熟悉,但整整十天馬不停蹄的行程也真夠折騰。
他在法蘭克福機場餐廳填胃,一邊等着直飛上海的航班。生火腿幹酪三明治,昂貴又難吃,幹澀堅硬的面包,如同嚼蠟。陳亦度灌了點水,濕潤口中難咬的面包皮,總算能夠勉強下咽。
說實話,陳亦度覺得自己的性格并不适合待在國內從商,他就該住在歐洲小鎮,安安靜靜搞藝術創作。可他無論住得再多年,就是沒法喜歡上這的飲食,就像譚宗明講的"那真叫一個粗魯"。
他忽然想起譚宗明帶他去的那間胡同小面館,臺灣來的紅燒牛肉面,口齒留香讓人回味再三。
陳亦度好不容易等上飛機,在頭等艙安置好,正想睡覺時,卻發現自己全然無法入睡。可能是這幾天的疲勞反彈,讓他的腦子與身體産生不平衡作用,渾身不舒服又累懶得很,可腦子像是要炸開似地鬧騰,一勁冒出各種工作內容。
陳亦度沒轍,幹脆整路上都不睡。反正搞設計的人,一向習慣紊亂的作息,有時趕稿幾天沒碰床也很尋常。他看了四部電影,吃了兩頓飯,最後一身時尚衣着,但一臉疲憊地回到上海。
陳亦度将手機換回國內sim卡,一如往常顯示許多未接來電,不過多半無關緊要,因為員工跟重要客戶都知陳亦度出國期間要撥打他的國外號碼。只是這些來電當中,有一組號碼很特別,最後尾數有好幾個6,目測能拿到這種號的,不會是普通人,而且這號碼連續幾天都打來找他,因此陳亦度破例回了電。
才響沒幾聲,對方就接起,陳亦度覺得這人聲音有點耳熟,一問之下才發現竟是譚宗明。
「臨時去德國,剛回上海。」陳亦度簡短回答譚宗明的問題,沒想到譚宗明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直說要來機場接他。
「我打車回家就好。」陳亦度拒絕譚宗明。近30個小時沒阖眼,他現在只想馬上窩進床裏,大睡到天荒地老為止。可譚宗明一勁在話筒另一端強調,他現在的精神狀況不适合打車,萬一遇上不良出租車師傅,包準他後患無窮。
陳亦度直說市區到浦東機場有段距離,他很疲勞,等不了譚宗明那麽久。但譚宗明絲毫不肯退讓,講了各種神智不清的乘客搭乘出租車被載去荒郊野外的事,而且話筒不時傳來保時捷加速猛催油門的隆隆聲。最後陳亦度只好妥協,說他搭磁浮去龍陽路站跟譚宗明會合,這樣既省事又能讓他早點接到人。
挂斷電話後,陳亦度還覺得有點莫名奇妙。莫名的不只是譚宗明大老遠跑來接自己,更莫名的是自己居然被他說得同意了,真不知是譚宗明談判技巧高明;還是自己累得連想理由拒絕都懶。幸好他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個大皮箱跟一個公文包,移動還不算太費力。
陳亦度認份的為自己買了張磁浮車票,步伐蹒跚地拖着行李走去站臺。不知是不是磁浮列車上冷氣的緣故,陳亦度把自己埋進座位後,忽然覺得頭在隐隐作痛,他換了幾個角度調整坐姿,試圖坐得舒服些都徒勞無功。還好磁浮速度快,不到10分鐘就到點。
陳亦度拖着行李慢慢出站,才下步行電梯到路上,遠遠就見一團紅火疾駛而來。那團火在他面前緊急剎住,引起一些路人注目。譚宗明下車,見到陳亦度時微微一愣:「你是不是病了?」
「累。」陳亦度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懶得講。
「上車吧。」譚宗明自動把陳亦度的行李塞進後座。見到陳亦度兩眼紅得跟兔子似的,眼下烏青深重;臉色蒼白如紙,只覺得沒來由地心疼。「吃過中飯沒?」
「不餓。」陳亦度搖頭,他的精力已然耗盡,一上車就閉目養神,連客套話都省了。
譚宗明一點也不介意陳亦度如此,這樣兩人反而更像朋友些。「你住哪?」譚宗明問。
「藝術之都。」陳亦度閉着眼,說話聲小如蚊蚋:「知道路嗎?」
「知道。」原來陳亦度住酒店式公寓。據譚宗明所知,那離新天地不遠,地方不大但環境挺好,入住門坎頗高。建案一開始的住客族群就鎖定設計師、畫家、音樂家、攝影師等藝術相關從業人員,公寓業主只能自住;不得轉租,入住還必須是藝術界達到特定成就或獎項的人士,可說是規定森嚴。
譚宗明見陳亦度整個人有些昏沉,連安全帶都沒系就靠在座椅上睡覺,譚宗明上身橫越排檔,伸長手替陳亦度拉過安全帶。他的臉靠陳亦度的睡顏很近,竄入鼻尖依舊是那股淡雅的皂子香,譚宗明悄悄吸了兩口,不明白這樣随處能聞的普通香味,怎麽在陳亦度身上就被突顯得這般獨特。
譚宗明被那香氣攪得有些心猿意馬,他見陳亦度眉心微蹙,顯然是身體不舒服,急急收起妄念,替他扣好安全帶,然後趕緊上路。
幸好還不是上海最堵車的時段,譚宗明很快便将陳亦度載到目的地。下車時,陳亦度的臉色似乎更差了些,譚宗明看着擔心,連聲問着是不是帶他去醫院看看,陳亦度搖頭,說他現在只是需要睡覺。
譚宗明一手拿着陳亦度的公文包,另一手拖着他的行李箱,陪他一起走進小區。他們穿過立有歐式石柱的公共庭園,陳亦度像個游魂似地,走路顯得飄忽。若非礙于形勢不便,不然譚宗明真想直接把他抱着走。
好不容易上了電梯,終于到陳亦度家門口,陳亦度在電子鎖上摁了一組密碼,可大門卻出乎意料之外沒有動靜。
陳亦度以為是自己精神不濟按錯,但再試一次仍然一樣,他這才發現電子鎖的燈號根本沒亮。
「該死,我忘了,出國前就快沒電了。」陳亦度即使是暗罵,聽起來也是有一種不疾不徐的優雅。
「這不是酒店式公寓嗎?找服務組上來處理吧。」
「電子鎖另外裝的,只能找原廠。」
陳亦度疲憊地坐在地上,撥了通電話給電子鎖廠商,結果好巧不巧,他們這兩天員工旅游,只剩輪值人員可幫忙處理,但人手不足,至少需要等三個鐘頭。
「Shit!」陳亦度挂上電話,原來已是抿成一直線的嘴角,現在更是不滿地向下垂着。「載我去酒店吧,随便一間,能睡覺就行。」陳亦度現在只覺得渾身無力,若不是頭痛欲裂,他肯定整得電子鎖廠商天翻地覆。不是标榜15分鐘效率服務嗎?特麽的。
譚宗明見他的樣子,根本不放心讓他去睡酒店,便道:「去我那休息吧,我家客房借你睡。」
「不了,睡幾個鐘而已,送我到最近的酒店。」
「我是不會這樣對待朋友的,你,跟我回家。」譚宗明提着陳亦度的行李和公文包,轉身就走。
陳亦度看着那人的背影,心忖:這是哪來的霸道總裁,現在都是什麽世道了,難道還流行這種的嗎?
可他現在全然無力跟譚宗明争論,更搶不動行李,見譚宗明已經在電梯裏,伸長腿卡住門等着自己,陳亦度嘆口氣,只好随他去。
陳亦度折騰幾個鐘頭,總算如願到了一個能休息的地方。譚宗明家連客房也裝修得很有品味,但陳亦度沒心情慢慢欣賞,他已經累成一條狗,進門一見白色大床,直接躺上去、倒頭就睡。譚宗明在外面交代管家老張一些事,随後把陳亦度行李拖進客房,發現他躺在床上,外套沒脫,就連棉被也沒蓋。
譚宗明笑着搖頭,走過去幫他脫下外套。陳亦度感覺有人在照顧自己,但他睜不開眼,迷迷糊糊地翻着身子讓他脫。譚宗明替陳亦度把棉被蓋好,拉上窗簾,又幫他整好西裝外套挂進衣櫥裏,這才放心離開房間去忙工作。
譚宗明這半天已經漏接好幾通電話,他在書房一一回電,開始進入忙碌的工作模式,直到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該看的文件報表也都詳實審查過,這才發現已經天黑。算算時間,陳亦度也睡了六個多鐘頭。
譚宗明走去客房,悄悄轉開門把,裏頭一片幽暗,只聞細微的呼吸聲。他開了盞小夜燈,暖黃微光頓時灑落室內每一角。譚宗明坐到床邊看着熟睡的陳亦度,這是他弄清自己心意後,第一次有機會能好好凝視這個男人。
是個好看的人,而且有了戀愛的加成效果,譚宗明對陳亦度這張臉更是百看不膩,他發現自己甚至可以一直坐在這,看陳亦度看一整夜。
譚宗明想起那次從俱樂部把陳亦度帶回家來,那天自己還有些焦躁,縱然只是把陳亦度丢在沙發上,都還要糾結着自己竟收留一個陌生人,然後在後院抽掉大半包的煙。如今,這男人睡在他家床上,即使是客房,但這無疑已是上升到親密的朋友等級,鐵铮铮地闖入他的生活空間。可譚宗明一點也不糾結了,他喜歡陳亦度在這休息;喜歡看着陳亦度毫無防備的睡臉。
譚宗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心裏既有如沐春風的溫暖,但不知戀情終歸如何,又似殘秋落葉的苦澀。毫無道理和前因後果,他的世界倏然就染上一層高彩度的光芒。而所有光芒的源頭都只從一個人身上散發,耀眼得讓他只能看見那人;全身細胞只能無端被那人吸引。
譚宗明一向很實際,他是個計較利益得失的商人,可在感情裏,他沒法克制自己的感覺。陳亦度說得很清楚,對他而言愛情就是一種陰謀論,他不相信愛情。譚宗明覺得陳亦度接受自己的機率太低了,可他無法計較自己的世界屆時該如何崩壞,只能不計後果的一頭栽進。
或許,打從在俱樂部見到陳亦度被金總糾纏時的求助眼神,譚宗明就已經不自覺陷入這個困境。此刻的他深切明白,就算陳亦度不接受,自己可能也放不下這人了。
「陳亦度,你真是老天派來專門收我這妖的。」譚宗明喃喃自語。他端詳着陳亦度,突然發現陳亦度的臉色潮紅得有些不對勁。
他伸手撫上陳亦度的額頭,沒想到摸到的是一陣燙手的溫度。
========我是說廢話的分隔線==========
藍藍:老譚,您就這樣強行把小白度撿回家?撿寵物也不是這樣的撿法呀!
譚宗明:我就是走霸道總裁路線,妳有意見?
藍藍:我是不敢有意見,可您總要顧一下度度的想法嘛……對吧度度?
陳亦度:……(狀态顯示已睡着
藍藍:……
今天附上一張從國外回來的度度
家裏的門打不開,度度表示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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