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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影搖晃,薄雲籠月。
柴原和隊友從練習室出來已将近11點,一群大老爺們兒汗涔涔邊走邊聊,有的低頭沉思,有的與人交流舞蹈動作,還有的在輕輕唱歌,同伴認真地幫他正音。
姜火從後面跑上前,叫住柴原,“你真的去勸何畏了嗎?”
柴原在昏黃的路燈下扭頭看他,“對。”
姜火眼裏晃動的分明是懷疑,“我是說第二次。你去找他後,為什麽他沒回來練習?”
柴原不說話。
姜火瞥了眼宿舍大門右上角的攝像頭,忍住某些即将發作的情緒,和柴原冷淡地擦肩,小跑進宿舍樓。
兩小時前。
柴原象征性叩門,屋內的哽咽被敲門聲掐斷。
“我是柴原。”
無人應答,一片安靜。
“能進來嗎?”
有人在地板上走動,紙巾被簌簌抽走,何畏帶着鼻音“嗯”了一聲。
柴原推門而入時,何畏正穿着白T坐在地板,低頭抱着腿,下巴擱在膝蓋上。打濕的睫毛黑得發亮的像雨中的黑樹梢,泛出晶亮色澤。
柴原雙手插兜面無表情走到何畏跟前,何畏耷拉下眼皮,餘光掃光何畏鞋上的字母logo。
“你今天還練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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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練。”
“大家可都在努力。”
何畏抿唇起身,撣了撣褲子往廁所走,柴原跟上前單手扶住門,何畏沒法關門,側身用眼神示意柴原讓開。
“五天後比賽,練習時間緊張。”
何畏充耳不聞,轉身要走。
“所以你是來我們組搗亂的?”
柴原冷靜的戲谑緊跟何畏的腳步,像一陣滾燙的風拂過,烘得何畏耳緣都熱了起來。
怒與羞同時觸動一根叫自尊的敏感神經,何畏幾乎沒有思考就轉頭質詢,“你到底想說什麽?”
哦,還是有脾氣的嘛。
柴原臉上平靜的面具從不曾崩壞一瞬,“要麽好好練習,要麽……”
“要不然你要把我怎麽樣?”
柴原往前走着直至與何畏胸膛相抵,才俯視他,清隽眉目相距不足一尺,何畏下意識後退,被柴原緊緊攥住胳膊。
“要麽,你離開隊伍,另找一人抱大腿。”
口吐惡言的柴原慢條斯理,從唇邊飛出的刻薄像張打濕的紙糊在何畏的臉上。
何畏冷冷看他,柴原面無表情地微微側身,離開宿舍。
接近淩晨,柴原剛躺下,就聽到一陣敲門聲,姜火推門進來,直奔柴原床前。
“何畏到底去哪兒了?”
柴原緩緩坐起來,“他還沒回來?”
“沒有。”
“一直不在?”
“一直不在。”
柴原緩緩起身穿鞋,同屋沒睡的練習生擡頭詢問要不要幫忙,柴原擺手示意不必,姜火抱着手臂冷眼等他穿鞋。
“你對何畏說了什麽?”
柴原緩緩站起來,“明天早上6點排練,你先休息,我會把他帶回來。”
走廊上冰冷冷的攝像頭轉動脖子,用黝黑的瞳孔對準他們,饒有興致地窺視着在房間裏發生着的秘密。
姜火曾試想過可能在《淩霄計劃》出現的各種血雨腥風,卻沒料到第一場血雨腥風會發生在自己最看好的何畏身上。
而且主動撩騷的還是以不近人情著稱的柴原。
同在一個屋檐下,除了年紀輕輕就清心寡欲只顧自己的少數派,哪個沒豔羨過柴原的人氣和實力。不過有的公開讨論,有的悄悄琢磨罷了。
人紅是非多的主人公柴原在這裏沒朋友,明裏暗裏聽去一些,既不惶恐也不驕傲,我行我素做朵冰山上的雪蓮花。
姜火對偶像了解不足,偶然聽人說起,才忽然困惑,這年頭的冰山人設怎麽還有人吃?
大家都在找尋能夠和柴原分庭抗禮的人,只是當時大家都不曾想到那人會是從五等班直升上來的何畏。
姜火理所應當地想,如果有人對柴原構成人氣上的威脅,那麽他必然會成為讓柴原不痛快的那顆眼中釘。
柴原大步走在過道,所經之處已是一片黑暗,邁出住宿大樓。從練習室到住宿點的路上只有風搖樹葉聲與細弱的蟲鳴,大家都已進入疲憊的夢境。
柴原繞到大門,練習室門窗緊閉。
花壇,沒人。
食堂,沒人。
保安室,沒人。
柴原抱着手臂面無表情站在月光下沉默片刻,擡步往停車場走去。
柴原走下通道,寬敞明亮的停車場裏傳來低低的,變了調的哼唱聲。
“公公他偏頭痛,公公他偏頭痛……”
柴原暗暗舒了口氣,聽沒一會兒,也覺得頭痛起來。
要不是他認出了歌詞,這段怪腔怪調的哼唱幾乎讓他以為何畏半夜溜到地下停車場,給其他選手下咒。
柴原放輕腳步往前,倚在牆邊看着在燈下邊哼邊跳的何畏。額頭頸窩滿是晶瑩的汗,微張着嘴輕輕喘氣,一個轉身跳躍練了一遍又一遍。
“公公公公公公公公……”
失敗。
“公公公公公公公公……”
何畏腳下不穩,晃晃悠悠堪堪站住。他默然站立,思索一會兒又哼起這一段。
“公公公公公公公公……”
燈光下何畏呼了口氣,跟随哼唱,完成了一次流暢的轉身。
不算利落,但過得去。
柴原抱着手臂看他又練了三遍,轉身動作總算練到不再失誤。柴原耷拉着眼皮掃一眼手表,剛想開口叫他卻又見他開始跳起下一段。
柴原見他認真勤勉,怕草草出言打擾了他練舞,就又等了一刻鐘,不曾想何畏這個動作怎麽也做不好,唱的和跳的分成兩截,屢屢出錯。
柴原掩嘴輕咳一聲,從牆後走出來,何畏停下動作詫異地扭頭看他。
“現在快1點了,你差不多該去休息了。”
何畏抓起衣服下擺擦了擦汗,“你都看到了?”
柴原沉吟,“我沒來多久……”
“剛才那裏,怎麽跳?”
柴原放下抱着的手臂,走到中間,為他演示。
何畏跟着,“這樣?”
柴原站在他身邊做了一遍,何畏擰眉看着,自己又試了試。柴原抓着他的手放在空中,翻掌,定格。
“這裏停住不動,兩個拍子後轉身走位,”柴原擰眉,“本來今晚要排走位,但是你沒來。”
何畏沒答話,跟着指示重複起來,柴原替他數拍子,又三次,總算跳對。
柴原略一清嗓,清唱起剛才何畏唱錯的地方,何畏會意,細細聽完,自己也清唱一次。
柴原點點頭,擡步往通道走,“該回去了。”
“柴原,我想做好。”
柴原背對何畏站定,沒有回頭。
“我為我晚上的耍脾氣道歉,我想出道。”
柴原腳步一頓,微微側身,“那就一起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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