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曲目,你是不是忘了?”
他的手指在她的發間撚動,“我當然記得。”
“那你為什……唔……”
她仰起脖子悶哼一聲,昏暗光線下她散落在沙發椅的白裙像裹了米漿漾出溫柔弧度。擡起的纖細手腕被大力握住,熱氣烘在耳垂,她偏過頭笑起來,“我不問了。”
“乖。”
————————————
方忍冬在播放改編後歌曲時,姜火才姍姍來遲,汗珠悶了一棒球帽,他摘下來快速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對不起我遲到了!”
方忍冬按下暫停,扭頭看他,“什麽原因?說來聽聽。”
“我昨天……”
“對着鏡頭。”
“我昨天沒睡夠。”
方忍冬笑着擺手讓他歸隊,姜火赧然咧嘴笑着,小步跑進隊伍。方忍冬彎腰按下播放,裘奇坐在對面恰恰好把露出的鎖骨和胸膛收入眼底,下意識地吹了聲口哨。
口哨的調子尾調上揚,調戲意味很重,全場沉寂一瞬,哄笑起來。
方忍冬直起身提了提毛衣,“非禮勿視。”
這頭歡歡喜喜,另一頭《羅生門》的男聲情感投入培訓成了修羅場。謝婉笑眯眯地讓選手第四遍重來時,選手終于嘆了氣。A組來了B組來,B組不通過,A組重新上……
謝婉放下樂譜,“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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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柴原這頭,氣氛出乎意料的和平,甚至和諧出了一絲詭異。
凡是柴原組裏的許耀一概不提要求,就連何畏的間歇性的走音,許耀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起初許耀對A組有點要求,但在柴原和他簡短的交談裏,柴原一提這歌難度不大,抑或許耀用“你也選擇了容易”反擊時,兩人之間就忽地豎起一道旁人無法理解的冷硬牆壁。這種時候兩人往往中斷話題,冷漠地轉頭繼續排練。
許耀含笑看B組表演,柴原在一邊默不作聲給A組正音。大家都隐約嗅到點兩人不對付的苗頭,只是沒根沒據,也弄不清前因後果,只道兩人沒眼緣,一句話也沒敢說。
何畏單知道許耀和柴原不對付,卻不知道,許耀還對自己滿懷敵意。
許耀:“這首歌雖然難度不大,但對你來說比較難以攻克。”
何畏:“我會努力的。”
許耀摸了摸下巴,壓低聲音,“要不這樣,如果節目組同意,你就站後排對口型吧。”
何畏抿唇,“我要真唱。”
他啧了一聲,“适時的露怯是好事啊,你別……”
“我的隊員我會輔導,你放心。”
半路殺出個柴原,許耀板着臉瞥他一眼,邁開步子,兜着滿肚子驢肝肺往外走。何畏不知道到底哪裏惹毛了許耀,正不明所以,柴原拉過他的胳膊,耷拉着眼皮看不清情緒。
“明天早上五點,我在練習室等你。”
——————————————
許耀紮着小辮敷着面膜,仰靠在沙發和人發微信,嘴唇抿成一線。
王圈:裘奇的號碼要到沒?
許耀:忘了
王圈:你和誰一組?
許耀:柴原他們
王圈:柴原的也行
許耀在輸入框裏剛打下“得了吧真人特敗壞好感”,想了想又删了。
許耀:人很高冷,再說吧。
王圈:我朋友想要何畏的。
許耀坐起來一把撕了面膜甩進垃圾桶,弓着背坐在沙發上,手指在屏幕點按如飛。
許耀:你朋友怕不是瞎吧?真人又蠢又醜,真情實感的醜。
王圈:大家都說真人好看啊……他得罪你了?
這問題一下難倒了許耀,他倏地把眉頭一蹙,歪着腦袋在腦袋裏回憶何畏的相貌,五官中規中矩,性格也中規中矩,除了一身白皮氣質出衆,手腳長腰板直,其他的根本無異于常人啊。
許耀:真醜,真的。
王圈:……
許耀:他的手腕上甚至還有一顆小黑痣。
王圈:觀察挺細啊
許耀:是啊,醜得與衆不同。
許耀兩天裏有陸續跑了幾個通告,每天晚上在宿舍大樓附近下榻,次日九點趕到練習室參加排練。其他兩位助演嘉賓,只象征性地來了兩天,就各做各的,心照不宣地決定在比賽前夕到場彩排。
許耀雖然滿臉傲慢和不耐煩,但連續三天排練,一場也沒落下。
同樣,柴原和何畏一連私會後花園整整三天。
是夜,柴原面無表情在路燈下随着音樂跳完最後一遍舞蹈,抓起衣角擦了擦額前的汗,邁開步子往寝室走。
走廊的燈還開着,一樓廁所隐隐傳來響動,他擡起手表看了一眼,将近十二點。
夜闌人靜,柴原面無表情往廁所裏走,虛掩着的隔間裏,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柴原,柴原……”
柴原湊近,聽到了一陣令他蹙眉的動靜。
他緩緩推開門。
何畏卷着衣袖,一手撐着隔間木板,褪下的褲子卷在膝上。他側對着門,眯着眼睛,濕漉漉劉海随動作晃着,柴原定定站在門外,在昏暗處只緣得一見他白皙利落的下颌線條。
何畏扭頭恰好撞進柴原波瀾不驚的眼神裏,他驀地心慌,動作一滞,快意生生截斷在跋涉的途中,情潮一點點褪去。
柴原背過身去,掩住從天窗照進來的零星燈光。
“繼續。”
何畏滿臉通紅,低下頭去,手上動作愈發快了,直到他悶哼一聲,喘息漸歇,柴原才轉身,從兜裏摸出紙巾遞給何畏。
“擦擦。”
柴原轉身就要走,何畏情急之下想抓住柴原的胳膊,旋即意識到什麽,又慌忙縮了手。
“明天早上五點,我在練習室等你。”
第二天清晨,兩人默契十足地不提昨夜在廁所相遇的尴尬事,何畏耳根通紅目光閃躲地唱,柴原的視線偶爾落在他的耳緣,也會不自然地轉到另一側,定定心神繼續輔導。
時間在尴尬的秘密裏拖拖拉拉賴着不走,柴原的語氣裏帶着維護自尊似的溫和,何畏唯唯諾諾回複多用鼻音,兩人小心翼翼試圖維護着那層透着亮光的油紙,把情情愛愛都阻隔在比賽之外,時間在您來我往的躲藏裏滴滴嗒嗒地逝去。
鬧鈴響起,兩人神色稍稍放松,收拾了水壺樂譜往外走,何畏看着柴原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把他叫住。
柴原猶豫片刻,還是回頭。
“你覺得惡心嗎?”
“不會。”
何畏一時分不出柴原這句否認是出自禮貌還是發源于內心,一時做不出反應,呆站着沒動。
柴原補充道,“我也喜歡同性,這不稀奇。”
“那你……”
何畏欲言又止,腦海裏閃過不成功便成仁,兩人老死不相往來的畫面。
柴原收攏手指,挂繩短了一截,水壺在空氣裏悠閑地晃動着,夾在胳膊的樂譜被他抽出來,捏在手裏。
他在等何畏把剩下的話說出口,然而何畏什麽也沒說。
柴原松開手指,蜷曲的挂繩被下墜的水壺扥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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