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張鴻羽下班時已經夜涼如水,暗沉的天空中星稀月隐,或許是今天上午剛剛下過雨,它們被雲層擋在了天穹之外。

今天早上因為遲到幾分鐘,他讓隊長罵了半晌,一天的工作心裏都窩着火氣,幸而他忍耐地很好,沒有将自己的怒意表現在臉上,控制住自己的嘴,不然又得被業主投訴後扣工資挨罵。

走到自家樓下,他給“領導”打了一個電話,然後上樓回家一身疲憊地躺倒在舒适柔軟的沙發上,不願動彈,心裏盤算着要不要教訓教訓那個隊長。

他拿起客廳桌子上放着的卡勒德·胡賽尼的《追風筝的人》,接着讀昨天晚上看完的下一章。等他細細默讀完這一頁的內容後,他又反刍似地嚼了一遍第十二章的最後一段。

能讓他消弭自己胸中小氣量的或許一本散發墨香的書籍便已足夠。只要沒有涉及到他的底線!他時常這樣來勸誡自己。

由此,他在腦海裏打消了教訓保安隊長的念頭。

大約半個鐘頭後,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起。他将書合上,爬将起來開門。借着樓道裏的燈光可以看見一位舉止十分優雅的年輕人站定在門口,向他微微笑道:“先生,需要換鞋嗎?為您幹淨的家。”

“不用,進來吧。”

年輕人邁步踏入張鴻羽的家裏,然後轉身溫柔地關上門,随即脫下外套和圍巾,卻沒有發現可以挂的衣架,但他的俊臉上絲毫沒有因此浮現出本該浮現出的尴尬或者不悅的神色。

家的主人沒有盡到他應有的職責,不管不顧他邀請來的尊貴客人,而是走去拉上窗簾,然後徑直坐在沙發上後就直奔主題:“我想要皇權。”

優雅的客人不疾不緩的在客廳裏閑逛了一圈,像是在博物館裏參觀一般仔細打量着,随即将外套圍巾搭在沙發的靠背上。“這房子不錯,周圍環境也好,屋內的裝修也很別致,就是有點讓人感覺到生悶。不過一個小區的保安能買得起這麽大的一棟房子,已經很了不起了。”

後面這句不知是稱贊還是諷刺的話鑽進張鴻羽的耳朵後,被其自動排除了“稱贊”的可能性,同時将“諷刺”放大了好幾倍。他的臉上毫不忌諱地展現出愠怒,但收斂回去了,只是盯看着客人。

客人不慌不忙,坐在沙發上,眼睛看到桌子上的書後,便探手取了過去,随手翻看了幾頁。

“我聽說這是一本好書。”

“那你可以看一下,興許可以改變你。”

“朋友,我親愛的朋友,我優雅又俊美,風度又禮貌,還需要改變什麽呢?我對我的一切都很滿意。”

“改變你在背後操控人的壞行為,那副掌控者的姿态。”

“朋友,你可誤解我了。”他放下手中的書,“告訴我,我可曾以一個高貴的主人身份命令過你?可曾辱罵過你,鞭笞過你?或是讓你做牛做馬,像狗一樣搖頭擺尾?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我的奴仆。你只是錯把幫助自己的好人當成了手持繩索的奴隸主,感覺自己的脖子上突然被套上一個項圈,以為失去了可貴的自由。但請別把陰溝裏的污泥随意地塗抹在善良的衣袍上。”

房子的主人不作任何的争辯。“我前幾天去暗殺血色黃昏的一個殺手,他也是當時的在場者之一,但我被他的皇權壓制住了。如果沒有皇權的場域,割開他的喉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愚蠢而魯莽的青年啊,別總是想着割喉殺人,須知凡事得慎重而行。上次要不是你這個争強好鬥的壞習慣,我也不至于會暴露出來,特別行動局現在查得緊,你得收斂收斂。”年輕人轉頭看見餐桌上放着的半瓶紅酒,他仿佛是在自家裏一樣走到桌前,拿起高腳杯倒了三分之一的紅酒,然後扭過身子将屁股靠在桌子邊緣上,舉起杯子呷了一口酒。

“現在看來,還多虧了我的‘争強好鬥’,不然我都不知道我的背後會有這麽一尊大人物。”說到大人物時,他舉起雙手做了一個手勢。

“噗——”他将口中還沒咽完的紅酒吐回到杯子裏。“你這是假酒!”

“尊貴的客人,我可沒那麽多錢買一瓶成千上萬的葡萄酒來陶冶情操、制造浪漫,欣賞不來你們這些高雅騷氣的禮儀,我一個保安只是在閑得無聊時喝一喝。”他學着英俊的來客的口吻譏諷道,“櫃子裏還有幾瓶啤酒和一大瓶白酒,你要不要嘗嘗?”張鴻羽揶揄的口吻對方聽了也不生氣。“再者說,你不是被稱為‘神明’嗎?神難道還需要飲酒吃肉,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嗎?高高在上的神明難道還需要畏懼塵世的凡人嗎?”

“我更願像奧林匹斯山上居住的希臘衆神,被七情六欲纏身,并與此為樂。中國的神呢,太清高,不食人間煙火,擯棄凡塵俗世的諸多欲望,這可沒多少樂趣。那會讓人很無聊的。”

“所以,我就是你玩樂操控的一件物品,讓你打發掉漫長的無聊時間。”青年保安嘲笑了一句。

“不,不是的。是我創造了你,從而代我去執行一些神明不能出面的裁決。這是一項無上榮耀的使命。”

“如果代你這個見不得光的東西去殺人也是一種榮耀的話,那麽世上再無榮耀可言。”

“不不不,朋友,你錯了。”神明臉上的那抹笑既不誇張也不含蓄,既無嘲諷也無風趣,平常得像是兩個熟悉的朋友聊天時所自然帶起的友善笑容,它在其俊美的面容上尤其好看。“你走上殺人這條道路,我從來都沒有幹涉過,你還記得那個可憐的圖書館管理員嗎?只因為你在借書時被她嘲諷了一句你的相貌,你就在黑夜的幫助下用刀割開了她的喉嚨。這是你殺的第一個人,一個無辜又可憐的中年婦女——”

“她不應該嘲笑我,更不應該拿一個人的相貌去侮辱他,說出‘你這種人也喜歡看書?’,特意對我強調‘好好保管,別亂塗亂寫’。她那是在歧視我!”坐在沙發上的主人梗着脖子疾聲大喊,可怖的樣子像是一頭發怒的受傷豹子,不允許別人觸碰他的傷口。“她身處知識的神聖殿堂,卻絲毫沒有被聖潔崇高的知識所感染熏陶,她也應該為她的這種行為感到可恥。”

“鎮定點,我的朋友。一個人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就會淪落為它們的奴隸,那麽後果是很可怕的。”客人的雙手空蕩蕩的仿佛很不适應,僵硬地做出一些奇怪的姿勢。“下次應該帶上一根手杖。”

“我們暫且不論是非過錯,”他接着說道,“這件事造成的後果——在你身上的後果是你再也不去圖書館借書了。”

“我可以自己買書看。”

“不錯,你可以自己買書看。可買書需要錢,而你可沒那麽多的錢來讓你一個月讀五本甚至八本的書,因為你還得擔負起自己的房租費,水電費,生活飲食等諸如必須的費用開支,談了戀愛還得為燭光晚餐買單。”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來,輕而易舉地擰開瓶蓋後,喝了兩口純淨水下肚。“啊——大冬天喝冷水可委屈了肚子。我們親愛的年輕人,雖然身體算不得強壯有力,但好歹也是四肢健全,所以,即使找工作時被拒絕得慘不忍睹,但仍然不願意去工地上賺取一點辛苦汗水錢。小夥子可能是這麽認為的:我捧書的雙手怎麽能去拿鐵鍁呢?他讀了這麽多的書本知識後,使得他忘記了自己原本的出身和他那一談起就能讓善良的人掉下熱淚的可憐父親來。”

客人的一席話使得裝飾別致的房屋主人的醜臉上閃現過一陣一陣的羞紅,盡管是臘月寒冬,但渾身卻燥熱難耐。

“脾性暴躁的青少年吶,因為路人在擦肩而過時與同伴們随意談起的一句取笑,便使得他将心中仇恨的怒火宣洩出來,自此,他也發現了上天賜予他的能力。于是,開始走上黑夜裏的暗殺者這條道路,積累起了本來一輩子也賺不到的財富,足以使地下的老爹不再為他今後的生活感到困擾。表面上呢,他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小區保安。”

“我看到了你內心的殘忍的怪獸在向我咆哮。”客人望着埋頭的張鴻羽,“是你自己成長路上的經歷扭曲了你的心,造就了這麽一個兇殘的人格,從而導致了現在的這種情況。你好像很驕傲,很自豪,因為你逍遙于法律之外,連特別行動局都找不到你的行蹤。”

張鴻羽攥緊雙手,指節突出。他擡起頭來,盯看着來人,良久,放松了自己的拳頭。“可我與衆不同的能力是你給我的,所以,你是我的幫兇。”

“是,我賜予你血技‘陰影’,卻不是讓你去殘殺普通人的。親愛的朋友,須知普通人是觸犯不到神明的,即使他們不再信奉神明,唯有一些嚣張的被神明寵愛過的家夥,再鍛煉出了幾塊結實的肌肉後,就想着要挑戰神明的威嚴。我創造你的目的就是清除這些惹惱神靈的家夥的。”

“你怎麽不自己出手?”

“勇敢的人類在無聊之極時就會用大腦思考出‘科學’,借此來推翻原先占據人心偉大的神明形象,他們當然更想捉住神明,來向世人證明神也不是萬能,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來破壞他們心中的信仰。”尊貴的客人的眉眼之間仿佛籠罩上了一層憂慮,他走到窗戶前,拉開原先緊閉的窗簾。

“你不怕被人發現嗎?”主人緊張地提醒道。

“沒事兒。”他輕聲回應了一句,接着看向外面華美的燈光。“在這個科學的時代,神明已然死亡。即使有人相信,也早已忘了信奉的忠誠姿态。”

他轉過身來看着張鴻羽,臉上重又挂上那一抹俊美的笑。“一直以來都有一個人想要颠覆掉神明們的地位,為此,他锲而不舍地堅持了無數個歲月。正是因為有了他,才使得神明們感到害怕,甚至恐懼。而在1964年,中國軍隊捉到了一個瀕臨死亡的神明,此後幾十年一直在秘密研究,□□十年代由于國內的殺手太猖獗,政府成立了特別行動局以制衡他們。近十幾年來,随着中國經濟的騰飛,特別行動局也越來越壯大,帶給我們的危機感也越來越濃。若是那個男人與特別行動局聯手的話,或者特別行動局接納他成為其中的一員,那麽後果是不堪想象的,他這麽長時間以來,對神明的研究,對血技的研究以及對玄術的研究,透徹得連神明們都無法想象。”

“那個男人是誰?直接殺了他不就行了嗎?”

“他不是個普通人,但事實上也只是個普通人,因為他也要經歷歲月光陰的殘酷摧殘。我們叫他‘死神’。”年輕的客人帶着真誠的語氣說道:“所以,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你們是我們的朋友,而不是仆從。請不要把自己的身份看得那麽低賤,現在的社會是人人平等的社會。”

張鴻羽吃了一驚:“你們?難道還有其他人嗎?”

“有!當然有。在那棟大樓頂上就有另一位我們忠誠的朋友。”年輕人透過窗戶指了指幾公裏之外的那棟高樓,笑吟吟的樣子讓人如沐春風,順勢吹皺了一池春水。“神靈們在閑得無聊的時候就喜歡‘創造’——人類創造的美德最初是從神那兒學來的,你看,盤古創造出了天地,女娲創造出了人類,伏羲創造出了八卦——由此,我們也創造出了很多東西,比如‘審判’,計劃着對一些惹惱神明的家夥執行審判,實施懲罰;比如‘陰影’,是為了完成一些輕微的處罰。”說到此處,他悠悠地籲出一口長氣。“哎——其實呢,我也是喜歡看書的,只不過我和你看的書種類不一樣。我喜歡閱讀各國神話類的書籍故事,比如中國的神話傳說、希臘羅馬的神話傳說。我在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神明。這些書還是非常精彩的,經常看得我愛不釋手啊。”

保安眯眼盯着那棟閃爍着華美燈光的高樓,卻沒有看見任何人影。客人說出的話讓他陷入了沉思,想了一陣後,他重新将話題引到正題上來。“既然我是你們的朋友,那麽請賜予我皇權吧,這樣我就可以幫你們更多了。”

年輕人似乎為了暖暖身子,拿出酒櫃裏的白酒喝了起來。“要是來點花生就好了,那可是最好的下酒菜了。上次我和小區裏一位可敬的老大爺暢談,熱情到非要邀請我到他家去喝點男人之間的‘飲料’,我們倆吃完飯,又消滅了一斤多花生,就邊喝白酒便聊天。呃……到後來呢,他說我人不錯,想要将他家已經三十歲的姑娘許給我,還拿出幾張照片給我看,問我是否有意。”他發出那種喝完白酒後常有的聲音。“其實她的女兒長得不錯,額嗯,從相片上來看,身材等各方面都很好。還是位學識淵博的海歸女精英,只是将一門心思撲到工作上愁壞了父母……”

“我以為你的生活會非常有趣,到處生事作惡、血腥殺戮……”張鴻羽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我對你的這些瑣事兒不感興趣,能不能回到正題上來?”

“年輕的小夥子呀,生活不就是由這些細小的瑣事兒組成的嗎?你看你們人類的一生,多麽地豐富多彩:我曾見過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兒,因為胸懷大志,後來做了一個開國皇帝,手握天下至高之權;也有一位狂放不羁的詩人朋友,曾與他一同飲酒舞劍,最後遺憾地聽說他抱月落水,讓人連連扼腕嘆息;還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夫,雖然貧困勞累一生,卻也用手上的老繭養活了一大家人……”

張鴻羽皺起一對不好看的眉毛,他讨厭別人給他講道理:隊長給他講道理,女朋友給他講道理,即使和他不怎麽熟悉的人也老是侃侃而談着大道小義。這些自以為是的家夥總是将滿口的仁義道德挂在嘴上,上下嘴唇一碰就是一番“偉大的道理”,但從來沒有真正自我檢讨過,卻總是拿着它在自我修飾後就爛施于人。醜陋之極的行為!

“可敬的青年啊,你想要皇權,得在你剛出生時就告訴我。”

“看來我對我父母的恨又深了一層,他們沒告訴你我的要求。”

“你可知道這個世界最牢不可破的一條規則是什麽嗎?”

主人上前搶過酒瓶。“我可他媽地不知道什麽規則不規則,我叫你他媽來不是為了和你讨論這些廢話的。”

“時間!是時間。這條被定死的規則我們也無法打破。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樣東西、一件事情都需要時間的沉澱才能行,無論是血技‘陰影’還是皇權或是其他什麽。血技陰影在你的身體裏已經醞釀了二十幾年,你才足以運用自如,但如果我賜予你皇權,你得再花上二十年來培養。這就是代價。”客人像是喝醉了酒在說胡話,口齒略顯不清。

“還有,皇權雖然能壓制住其他血技,但它并不是适合所有的血技。對于你的血技來說,皇權的作用并不大。我們創造出皇權的最初目的是領導,身有皇權的人是領導其他血技者們的領袖,所以,就實用性來說,它的作用反而趕不上絕大多數的血技技能。”優雅的客人一張白淨臉蛋上開始泛起了紅色。“我給你打個比方吧。‘阿克琉斯之踵’你知道嗎?阿克琉斯是古希臘神話中海神之子、《荷馬史詩·伊利亞特》裏勇敢無畏的英雄。他的母親曾在他出生時将其浸在冥河之中,使之刀槍不入,但因冥河的水流湍急,忒提斯捏着他的腳後跟不敢松手,因此,他的腳後跟就成為了全身最脆弱的地方。長大後,他成為了希臘聯軍中的第一勇士,在特洛伊戰争中,阿克琉斯殺死了特洛伊的王子赫克托耳,從而惹怒了赫克托耳的保護神阿波羅,于是被銀弓之神指使帕裏斯用毒箭射中了他的腳後跟,結束了這位神樣的英雄的生命。啧啧啧,真可惜呀!”他放下酒杯,站起身來。

“那有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可以抵抗住皇權的壓制?”

“有啊!”

青年的臉上出現一絲期待,目光炯炯地望着年輕人。

“不過我們不知道。神只負責創造,不負責想辦法。想辦法是你們人類的事情。‘只要人類一思考,連神都會感到畏懼’,這句話說得沒錯。特別行動局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辦法就在那裏面,你可以去偷,去搶,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媽的,沒用的東西。”張鴻羽小聲地咒罵了一句。

年輕人似乎沒聽到,吶吶自語道:“嗯,這白酒可真帶勁兒啊。”

“你現在應該做的是拉攏那個血色黃昏的殺手,然後與他聯手幫我肅清幾個人,我也應該像帕拉斯·雅典娜那樣,培養出一位屬于自己的‘憤怒的英雄’。”客人飲用了主人的烈酒後,頃刻之前還昏昏欲倒,此時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別在把你的刀用在那些老弱病殘的人身上了,你不僅被殺手诟病沒有基本的職業素養,自己也有失‘黑夜裏的殺手之王’的稱號。”年輕人走過來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和圍巾,“你為什麽取名‘影子’?‘夜王’怎麽樣?Night King,聽起來更霸氣威武。”

“我喜歡‘影子’,shadow。”

“好吧,親愛的 Mr·Shadow,”客人穿好外套,将圍巾對折一次搭在左手手臂上,“感謝您美酒的招待,古人常道: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就幾句話的功夫就快到淩晨一點鐘了,須知,疲憊的身體需要休息的撫慰。願被神明庇佑的影子先生今夜會有一個甜美的夢。”

說完,年輕的客人對着主人優雅地微微欠身,便轉身離去。

就在這一剎那間,張鴻羽在眨眼間抽出一把亮閃閃的短刀,從背後将其架在了來客的細嫩脖子上。

“我試驗一下,看不死的神明究竟能不能被殺死。”他說完就拉動刀刃,卻被年輕人逃開了。

他驚駭地意識到自己都沒看清對方是怎麽逃掉的,只是手上熟悉的感覺并沒有讓他再次抓住。

“你知道,神明創造了人類,當人類有了智慧後就開始反抗諸神的統領,在我看來,這就像是不聽話的孩子反叛父母的教誨一樣,做父母的可謂是操碎了心啊。慈愛的父母如果無限度地寵愛自己的孩子,被間接培育起來的任性遲早會毀了他們的孩子,所以,合格的父母在養育孩子時要懂得恩威并施、賞罰并行。”年輕人在門前将圍巾簡單地系在脖子上。“張先生,下次可別對我亮刀了,我可以創造你,也可以毀滅你。雖然我不想用那句比喻來傷害你的自尊心,但你真的就是一只在地上爬的螞蟻。這算是對你的口頭警示。”

他打開門,然後幽幽地長嘆了一聲,漆黑樓道裏的聲控燈亮了起來。“哎,我的好心情差點就被毀了。要大度,不能讓別人的壞心情影響了自己的好心情,為了這麽點小事生氣不值得。回去得繼續修養內涵才行啊。”

影子先生盯着被關上的門,将短刀插進腰間的刀鞘中。

坐回到沙發上,他決定将第十三章看完。

他重讀了一遍客人來臨時打斷的那一段話:也許那是因為我在男人堆中長大,在我成長的時候,身旁沒有女人,從未切身體會到阿富汗社會有時對待女人的雙重标準。也許那是因為爸爸,他是非同尋常的阿富汗父親,依照自己規則生活的自由人士,他總是先看社會規範是否入情入理,才決定遵從還是拒絕。

火車小窗外飛馳而過的一盞盞燈站成了永恒的姿态,一瞬一瞬地照亮車廂裏昏黑的環境,下鋪上的一個和他年紀相當的小夥子與斜對面下鋪上的一位大叔正扯出如雷般抑揚頓挫的鼾聲,彼此交相應和,好不帶感。

他把腦袋枕在手臂上,望着對面那位酣睡中的姑娘,耳中還有車輪行駛在鐵軌上“咣當咣當”的低沉悶聲,偶爾劇烈搖晃一下,提醒兩位“雷公”打雷時要小點聲,以免吵醒了疲憊的旅客。

“老雷公”在慢慢旅途中無法用電子産品來消磨時間,可能一雙泥黃深色的手使得它們的主人握不住一本幹淨潔白的書。“少雷公”總是抱着手機,在小巧的鍵盤上滴滴滴地靈活地按着,可憐到都掉漆了。

白天裏,“老雷公”會坐在床上望車窗外,或是躺着冥思,可能是實在沒辦法消磨時間了,就開啓了四人之間的談話——主要是兩位“雷公”在攪動舌頭。

穿着不僅樸素還些許髒污的“老雷公”是一位苦工,工地上的活兒幹完了,今年剩下的日子裏就沒打算再找活路了,他驕傲的兒子今年要加班可能回不了老家過年,于是就讓父親去城裏一起過新年。

他談起這件事情時,臉上是最真誠自然的開心笑容。盡管在李希柘眼中,他的牙齒既不齊整又不潔白如月,風吹日曬的皮膚也讓年輕人為之可憐同情,當然少不了的是一點嫌棄。

當善良的工人問起他時,他也回答了一兩句,然後就躺下玩手機,以此拒絕與之交談。

“少雷公”為了追求幸福,不遠萬裏去侍奉愛情。他那笑容裏幸福的源頭,是一位可愛的女孩兒。他的女人公生日快到了,而他也先比女孩兒放假,于是約定好去為戀人慶生,然後倆人一起回家。

他們是在高中時期堕入愛情深淵的,殘忍的上天使得兩人大學分處中國兩地,相距一千多公裏。或許我們偉大而美麗的祖國的遼闊土地會讓這樣的相愛情侶抱怨過,卻也成為了見證他們堅貞愛情的一種試煉。

小夥子坐在過道裏的小椅子上興奮地談起來時,紅光滿面的笑容裏簡直就像是要将幸福給擠出來,使得李希柘內心翻湧起一陣嫉妒羨慕,頓覺他們的談話刺耳吵鬧,放下手機拉過被子假裝睡覺。

中鋪的女孩則是放假的大學生,準備一路走走停停,悠閑地玩耍回家。

“老雷公”在睡覺前誠懇地說道:“可能我的腳有點臭,還請你們幾個年輕人稍微忍耐一下哈。”

一陣幽幽的暗香混合着發汗的腳臭味無聲無息地潛入鼻孔深處,他暗自感謝對面的女孩才使得這味道不至于難以入鼻。

興許是車廂裏的空調溫度開得有點高,姑娘姿勢怪異地将雙手放在外面,一條腿也搭在護欄上,嘴巴對着上鋪微微張着,露出若隐若現的皓白牙齒。借着閃現進來的橘黃色光斑,他能大致看清女孩的面孔。面對此情此景,這個正處于青壯年的男孩內心卻沒有對她産生一絲邪惡的念想。

大抵是癡情的愛使然,李希柘将臉枕在胳膊上,溫柔地注視着姑娘,只管在心中細細地回想着他将禮物送到谷雨手上時的情景。這幾天來,他不知道反反複複咀嚼了多少遍,但每次如老牛般反刍卻依然覺得新鮮如昨。

在李娟的陪同下,他們去市中心的商場裏挑選了一款價值六千多的手提包。他當然沒有這麽多的錢來買如此貴重的一件禮物,事先便找王老大借下了兩萬塊錢。當他從錢包裏拿出厚厚的一疊錢數給收銀員時,他的內心還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但一想到谷雨那讓他傾心沉迷的笑容就會變得心甘情願。事後,他還順便陪着李娟買了幾件衣服。

她很高興能有李希柘的陪同,在沒有征求他同意的前提下,任性地把他當成男朋友,讓他拎包、提建議、拍照片。李希柘用心裏餘下的那點愧疚來補償她,但保持着理智不牽手挽臂。

神奇的愛情讓一個人愛上我們,卻又使我們愛上另外一個人。

學校放假的前一天,他再次成功地将谷雨約了出來。當她看見禮物後,女孩兒非常的高興,連着說了好幾句感謝之類的話。

那天他們天南海北聊了很多。谷雨很興奮地說起自己想去雲南的蒼山洱海、西藏的布達拉宮、重慶的朝天門、湖南的鳳凰古鎮、杭州的斷橋西湖、北京的□□、哈爾濱的漠河,然後就去國外旅行:法國的普魯旺斯、日本的富士山、美國的自由女神像……

“去年國慶節我已經去過蘇州和上海了,這次寒假準備去成都和重慶,去吃麻辣,哈哈……”

谷雨開心的笑好讓李希柘着迷,他很想陪着她一起走遍中國,卻找不到一個陪伴同行的理由。

可能是真愛,讓他始終無法對面前這個自己心愛的姑娘說出“我喜歡你”、“我愛你”,但究竟是什麽樣的障礙阻擋着他表達出已到嗓子眼的愛意?

他将兩眼視線聚焦在空中某一點,記起谷雨臉上的表情、笑容、眼神,甜甜的話語,優雅動人的舉止,走在一起時身側的芬香。每天睡不着的時候他就會想一想這件事情,然後在幻想裏勾勒出他們兩人以後如膠似漆的旅行愛戀、平平淡淡的歲月生活,也暗暗想着如何賺錢養她。每次他都帶着這種夢幻般的幸福沉沉入睡,然而愛與美的女神阿佛羅狄忒卻沒有恩賜他希冀的甜夢。

第二天淩晨,他被列車員的站點提醒吵醒了。他睜開眼看見窗子外面的天色微明,再次閉眼卻也怎麽都睡不着。“老雷公”已經收拾好東西,精神矍铄地準備下站;對面鋪位上的女孩兒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躺在床上一邊聽歌一邊玩手機;下鋪的“少雷公”,坐在過道的折疊座位上,小桌子上放着一盒牛奶,他咬一口面包就喝一口牛奶,眼望着窗外淩晨裏籠罩在薄霧中的田園樹林,幾分鐘後,就把早餐對付過去了。

李希柘聽到肚子裏咕咕響了幾聲,從昨天中午上火車到現在,他只吃了一小盒餅幹,其餘時間都是喝水。他不願意在火車上吃東西填飽肚子,因為他不習慣在搖搖晃晃的火車上蹲坑拉屎。那簡直就是一種受罪。所以,他每次坐火車只買一點零食,其餘全是飲料和礦泉水,餓了就吃一點零食,暫時安慰安慰一下受委屈的肚子。

但他還得忍耐四五個小時,真不知道怎麽熬過去。李希柘順眼不經意看見女孩穿着的印花襪子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腳,不知怎麽回事兒,他□□就有了反應,腦子裏也不自覺地想起來曾經的夜晚伴侶。

男人的這種不自主行為讓獨身者遭罪,導致了多少的尴尬與窘迫。他可不想在火車的廁所裏解決,那讓人感覺到很怪異。于是趕緊扯過被子,蓋住腰,掩飾起來。同時,目光游離到窗外的景物上。

終于要給自己的兩把工刀命名了,他感到一陣激動和歡喜,就像給自己的寶貝孩子命名一樣。他決定給黑色工刀取名為“唐明皇”,配刀語宋代詞人柳永《蝶戀花》裏的詞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給白色工刀取名為“玉奴”,配刀語唐代詩人白居易《長恨歌》裏的詞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唐宋詩詞的搭配顯得不倫不類,但李希柘自我感到很滿意,還在嘴裏經常輕聲念叨,越念叨就越是滿意,內心漸漸膨脹到自我誇耀有傾世才華、倚馬之才,比組織裏其他那些家夥的刀名刀語好得多。孫正宇的刀名“紅顏”,刀語:沖冠一怒為紅顏;趙一博刀名“酒仙”,刀語:舉杯澆愁愁更愁。兩個五大三粗、渾身肌肉塊的老男人竟然起這麽騷的刀名、配這麽矯情的刀語,想想也夠讓人惡心的了。那兩個爛貨還經常沉迷在燈紅酒綠之中,整天腐朽着紙醉金迷的生活,真是不思進取、不求上進,朽木不可雕,爛泥扶不上牆。他打心眼裏鄙視他們,鄙視他們的一切。

李希柘将兩人沒借給他錢的怨氣又發洩了一通,好歹他也請他們看了一場電影,雖然是無心之舉,可這兩個家夥不念情不念恩,一口回絕“沒錢”。

“花在女人和酒身上就有錢,媽的。”他大怒道,責罵兩人不講情義。

“女人與酒是生活之必需,就像是吃飯睡覺與拉屎……”

“別他媽的惡心我,不借滾蛋。”李希柘說完就走了。他以一副“改邪歸正”的心情憐憫着兩人,也詛咒着他們。“但願你們得艾滋,得花柳,生個兒子沒雞雞。”他的“祝福”可謂是恰到好處。

女孩臉上時而扯開的無聲笑容引起了他的注意,想着她可能在和喜歡她的人聊天,遂摸出枕頭下的手機發了一句早安問候語給谷雨。等了好一陣子都不見回信,又下床去放了一泡憋了一晚的黃水,回到床上還是不見來信,想着就心中酸楚難耐,找了個打發時間的由頭,給李娟發了一條消息。

沒幾分鐘,熟悉的QQ鈴聲響起,引得兩個人都看了他一眼。他拿起手機,心裏期望着是谷雨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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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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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