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他頂着“頭盔”走來

金漪說起來就嘆氣：“你應該也看見了，來試鏡的都是什麽人，我之前聯系的幾位老師都拒絕了我，大經紀公司那邊的演員說好了也都沒來，你看看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我們就直接和演員見面吧，你究竟有沒有什麽屬意的演員，我可以試着争取的。”

周堯暫時并不想談論演員這件事，反而困惑地問：“為什麽談好的都沒來？知道原因嗎？”

金漪看他表情，繼而揚眉：“要查？”

“了解一下比較好。”

“行，交給我吧。”

兩件事，都不算解決了，但暫時也只能這樣。

周堯被金漪帶到主席臺上，發現制作人的名字擺在導演的邊上，坐在主席臺的正中間，他面無表情地拿着臺卡坐在了主席臺的邊緣，想了想，又把臺卡收進了抽屜裏，這才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噼裏啪啦地開始現場修劇本。

梅廣軒拿着保溫杯進來，站在他身後看了一會兒，等他的修改到了一個段落後說：“這地方我也覺得有點踩線，但一旦修改，整個故事脈絡都會發生變化，沒事吧？”

“沒事，我是作者。”周堯手指不停地敲擊着鍵盤，頭也不回地說着。

“那行，今天忙完我們再好好聊聊。”梅廣軒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你怎麽坐這兒？”

“嗯。”周堯含糊地回答，沒有解釋，梅廣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看了周堯兩眼，這才走開。

八點半到了，試鏡正式開始。

男一號，蕭子期角色先試鏡。

《神說》是周堯創造的“天神宇宙”第一部 作品，在落筆第一字時，他就已經構建好了整個天神宇宙。

宇宙誕生之初，一共有七顆創世能量，分別代表時間、空間、生命、死亡、虛幻、真實，以及心靈。在宇宙億萬年的發展中，這些能量或者被某位強者當成私人收藏，或者被外星生命視為星球瑰寶，也有些漂流在宇宙裏，等待有緣人的發現。

七種能量，代表七個故事，也是七個英雄的崛起。

現代社會，一名華國的歌手，因為被人暗算導致聲帶受損，手傷也無法讓他再彈奏樂器，為了找回自己的命運，他到達了珠穆朗瑪峰山腳下的雪山部落，在部落老族長的引領下，通過層層考驗，最終獲得“神秘力量”，就此展開冒險之旅的故事。

男主角蕭子期的扮演者不需要能彈會唱，但一定有野草般百折不撓的精神，尤其是在面對挫折的時候，那迎難而上的堅持，傳遞出精神，給觀衆一種，他有這樣的心性，肯定能成功的感受。

但周堯看了一個多小時，已經試鏡了二十個演員了，他都無法看見他們眼裏的光彩，就是生活在大城市裏的精致少年，可以揮舞着白色的翅膀往天上飛，卻無法在爛泥污垢裏滾過一圈後，還能夠保持初心的往天空看。

更甚者，空有一張漂亮的皮囊，既沒有演技，還不要臉，敢當衆對金漪抛媚眼。

都什麽人啊。

站在門口的工作人員推開門，喊了一聲：“30號。”

一個個子不算高，但長相卻精致的甚至有些昳麗的大男孩走了進來。

他走到場地中間，有些緊張地鞠躬，說：“各位老師好。”

梅廣軒和金漪看他資料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主要那工作經歷裏擠得滿滿的文字，在今天的試鏡演員裏比較少見。

然後這才擡頭，說道：“米元旦，開始你的表演吧。”

周堯視線移開筆記本電腦屏幕，看向他，發現米元旦也在看他。

然後米元旦深呼吸一口氣，調整了面部表情後，“噗通”跪在了地上，一把抱住凳子腿，仰頭沙啞說道：“老族長，你看我，還回得去嗎？”

“……”

“健康地回去，和死在這裏，沒有第三個選擇。”

“……”

“對，我是渴望掌聲和燈光，我虛榮。”頓了一下，他抓着凳子腿的手背緩緩用力，手指骨節繃出白印，眼尾濕潤，“所以我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麽呢？”

……

…………

有點兒意思。

今天上午來的人裏，算是唯一用了心的吧。

周堯的注意力被吸引，繼續往下看。

試鏡的內容是周堯選的，因為在他看來，這是主角蕭子期站在人生岔路上的關鍵時刻。他傾盡所有地來到這座雪山下的部落，受盡了侮辱，終于能夠見到部落的老族長，但卻被老族長告知，複活的路上，九死一生。

沒人不怕死亡，比起鎂光燈下的璀璨，死亡的陰影更加恐怖，足以讓人猶豫不決，但蕭子期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繼續往前走。

這裏主角的心理活動在原文裏雖然沒有明言，但是結合上下文，他的心裏波動非常地大，那種猶豫和掙紮在剎那間所迸發出的能量應該很強烈，強烈到讓讀者第一次摸到他的內心。

不過這些心理活動，臺本裏是沒有的，簡單的對話構築出的場景，需要演員去仔細揣摩，把自己代入進去。

在米元旦之前，周堯只看見了一群“龍傲天”在叫嚷，怕個求，幹就是！

呵！

米元旦離開後，工作人員沒急着喊31號，久等不到喊聲的試鏡演員紛紛議論，米元旦坐回原處，低頭看似玩着手機，嘴角卻已經勾出了自信的笑容。

會議室裏，大家正在讨論。

這次試鏡，金漪還專門請了影視學校表演系的老師過來，還有梅廣軒推薦的副導演，再加上助理和周堯，一共是六個人。

坐在中間的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

“比較放得開，還行。”

“臉也很上鏡。”

“暫時留下嗎？”

“留下。”

金漪提高音量，說：“周總，你意思呢？”

周堯“嗯”了一聲，沒有意見。

金漪笑着又說：“而且創輝公司也還行，郝月你知道吧？就是他們家的，如果米元旦進組，說不定可以讓郝月加盟一下。”

“嗯。”周堯興趣不大，關鍵他不太喜歡米元旦的外形，他的男主是這麽奶的嗎？但看其他人都認可米元旦的價值，周堯暫時也沒有多說的意思。

但金漪什麽人啊，劇組經理就是負責溝通的，察言觀色七情六欲盡在眼前，馬上就閉嘴了，喊道：“下一個。”

一轉眼就過了十一點。

男一號試鏡結束，36個試鏡演員，只有四個進複試。

現在吃飯還早，男二號試鏡繼續。

男二號傅夏冰。

主角蕭子期所在簽約公司的太子爺，不過就因為看上的女孩愛上了蕭子期，就對蕭子期滿懷惡意，不但毀了他的聲帶，還将他攆出了娛樂圈。在主角獲得“神秘力量”将他打到，并且美人事業雙豐收後，他也追尋着主角的腳步找到了雪山部落，用老族長女兒的命拿到了獲得力量的方法，然而最後他獲得的卻是邪惡的能量，在虐了主角一通後被反殺，臨死前召喚了外星球的邪惡生命降臨，也就此打開了主角征服星辰大海的篇章。

傅夏冰的試鏡裏倒是出現了幾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家夥，主角複雜的愛恨交織或許難以掌控，但像這種單純的惡，學過表演的演員都勉強可以做到，所以最終挑的就是顏值了。

米元旦也出現在男二號的試鏡裏，陰恻恻的俊美反派倒也讓人覺得眼睛一亮，這一次金漪詢問周堯意見的時候，周堯也點頭同意。

轉眼就到了一點半，送餐過來，周堯起身去了洗手間，也沒注意路過大廳的時候，本來應該已經離開人，在看他之後便起身跟了上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洗手間，周堯解決完問題，正在洗手，一擡頭就看見米元旦從隔壁隔間走出來，視線對上，男人笑容瞬間燦爛，繼而懷着一點忐忑羞澀地鞠躬：“老師好。”

周堯點頭。

米元旦在他身邊擰開了水：“老師們一直在忙，應該還沒吃飯吧，很辛苦。”

“馬上去吃。”

“是在四樓嗎？”

“嗯。”

“這家賓館的餐廳味道很不錯，老師們在忙的時候，我也在餐廳裏點了兩個菜，味道都很清淡，嘗的出來大廚有熬制高湯的獨家手法，尤其他們家的白油肚條，老師一定要點來嘗一嘗，清香鹹脆，空嘴吃也完全沒問題。”

周堯洗完手，米元旦也跟了上來，一張小嘴兒叭叭的特別能說。走出洗手間長長的通道，米元旦又抓緊時間說道：“老師您覺得我剛剛的試鏡還行嗎？其實離開後我特別後悔，表現的和我想要的還差一些，如果有下一次的機會，我一定會努力發揮更好。”

周堯看他，這就有點踩線了，是想要從自己這裏得到內部消息吧？畢竟複試的通知還沒發出去呢。

米元旦一看周堯眼神，機靈地馬上閉了嘴，但視線有着藏不住的焦急。這樣的草臺劇組當然算不上什麽好資源，但也就是這樣的劇組他才敢去試鏡男一男二。若是這劇能夠爆火他身價自然水漲船高，再試鏡大制作，就可以将目光瞄上男三男四了。

正當兩個人都有思量的時候，一個男人手裏拎着一個白背包走了過來，寬肩長腿，是衣架子的身材，走路的姿态很漂亮，形體尤其出色。

周堯的視線往上，直接繞過了他的臉，落在了他發型上。

是時下最流行的韓流斜劉海，米元旦也是同樣的款式，但大約一個是化妝師精心梳理，一個是自己鼓搗出來，所以失去了層次感後，只覺得迎面走來的人頭上戴着一個厚厚的頭盔，因而顯得又土又俗。

“手機在響。”走到前面，男人将手裏的包遞給了米元旦，看向了周堯。

米元旦眼神一冷，一邊倒着謝，一邊推着男人匆匆走開。

周堯視線落在男人的背影上，自覺的眼熟，但直到電梯門關閉，也沒能想起來。

午餐時間是半個小時，吃飯只用十分鐘，剩下的時間都在讨論上午試鏡的演員。

總體來說，大家都不算滿意，畢竟有演技的沒顏值，有顏值的就是個花瓶，而有演技又有顏值的，又太矮了……對，說的就是米元旦。

米元旦算是試鏡演員裏比較突出的，可惜他報出的一米七八的身高，所有人都知道其中有五厘米是他增高鞋墊的功勞，剩下只有一米七三的身高，實在是矮了一點。

“實在不行，我還是直接聯系經紀公司吧。”金漪說。

“嗯。”周堯點頭，米元旦确實不符合他對男主的期待，倒是男二可以考慮一下，所以頓了頓之後，他說，“米元旦就只通知他來試鏡男二。”

金漪揚了揚眉，說：“形象是不符合，不過創輝經紀最近都在捧他，推他推的最多，我說過吧，說不定可以把郝月約來客串。”

周堯看她：“男二還不夠嗎？”

“……這個，恐怕不行。”

周堯深深地看着金漪，金漪與他對視，兩人都有自己的堅持，不願意妥協，餐桌上的氣氛一時間冷凝，最後副導演打了個圓場，兩人視線這才錯開。

金漪在娛樂圈裏混跡十多年，自然有她一套規則标準，人情世故，資源交換，這裏面的門門道道實在太多。周堯不是不懂，但他堅持以作品為原則出發，哪怕拼着這部劇暫時沒辦法開拍，他也決不妥協！

再回到會議室裏，氣氛有些沉，再加上身體疲憊和試鏡演員對他們心靈上的打擊，到最後幾乎所有人都背靠在座椅上，抱着膀子沉着臉看。

氣場不是一般的大，導致試鏡的演員戰戰兢兢，頻頻失誤，于是更沒耐心看了。

下午三點過，工作人員啞着嗓子喊道：“27號，白斂。”

會議室裏的六個人，像是呆木的機器人一樣，機械化的将上一個演員的個人簡歷拿到一邊，簡單地掃了一下新的內容，然後就看向了門口。

門打開。

穿着一套灰撲撲挂滿了布條衣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周堯的視線從個人簡歷的照片移開，通過對方“鋼盔”一樣的發型認出來人。

他叫白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