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小白幫人的方式

會議開到最後，基本都落實了下來，只有夏睿讓大家都覺得不痛快。

出了門副導演拉住白斂說：“你和周總比較熟，你問問他，是不是非夏睿不行，如果他有了決定，我們就不多說什麽了。”

白斂抿着嘴角，想說這事我怎麽好問啊。

“就麻煩你了啊，小白。”副導演拍拍白斂，一臉唏噓離開。

白斂蹙着眉走在後面，才踏上走廊就聽見周堯喊道：“白斂，你過來一下。”

“嗯。”腳步加快，在所有人意味深長的目光中關上了門。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男人已經打開筆記本電腦，一副進入工作的狀态，開口問道：“休息好了嗎？”

“好了。”白斂拿起劇本，坐在為自己準備的高腳凳上，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很快就進入到了角色裏。

兩人這一忙起來，轉眼就是兩個小時。

周堯是個專注力極其可怕的家夥，狀态好的時候，他可以高效率地維持在一個工作狀态裏兩個多小時，很多人都受不了這樣的強度，但白斂卻适應很快，從一開始半個小時就必須要停下來，到如今陪着周堯忙上兩個小時，完全沒有辛苦的感覺。

在工作上，兩人倒是格外的合拍。

當周堯合上電腦後，擡頭看向白斂，問道：“後天早上有事嗎？”

白斂搖頭，他能有什麽事，簽了工作室後，每天的工作就是陪着周堯對臺詞，連舞都沒跳了。

“那行，我過去接你。”

“嗯。”白斂也不問是什麽事，在工作上周堯這個人的執行力很強，也容不得別人說太多，白斂覺得自己遠沒到恃寵而驕的地步，畢竟周堯一直沒有試圖接近過他，還好，這個距離讓他覺得這份工作還能夠幹下去。

轉眼後天。

白斂早早的在公路邊等着，周堯幾乎分秒不差的在約定的時間，将車開到了他的面前。白斂坐上副駕，滿鼻子都是男人剃須水和車內香水的氣味，混合在一起簡直上頭。

目光稍微偏斜，落在男人握着方向盤的手上，繼而落在他專注開車的側臉，白斂忍不住的去臆想自己未來的模樣，是否也是這般成熟穩重，在厚醇的香氣裏開着屬于自己的一輛好車，在這樣的叢林都市裏穿梭而過。

“不問去哪兒嗎？”

“去哪兒？”

“去接個人。”

“接人？”

“夏睿。”

“……”白斂眉心驟然蹙緊，嘴角的笑容眼見着就淡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白斂說：“對了，今天最後一次試鏡，敲定角色，所以夏睿也要來。”

只是有必要讓周總開車去接嗎？

周堯點頭：“等會你和夏睿見了面，提前熟悉一下，你們戲裏的對手戲很多。”

白斂“嗯”了一聲，算是徹底懂了，周總只是帶着他幫夏睿作弊。

一旦想清楚這些，白斂心裏就有點兒說不上來的滋味兒。

不算是嫉妒，畢竟他始終排斥和周總再進一步。但人性就是這麽膚淺，沒人和你競争的時候你不會珍惜，一旦有競争者出現又會出現莫名其妙的勝負心。

總之，他即便并未期待過自己與周總的感情有任何的變化，但也不希望有人出現打擾他們此時的平衡。

但想了那麽多，白斂很快氣餒地确認，他怎麽想的并不重要，因為在這件事裏，他從未有過選擇權。

周堯此刻卻已經根據導航，将車開進了一處小區。

這裏位于A市五環開外，屬于市郊，外地人依舊蜂擁而至，房價始終居高不下，夏睿家環境應該還行，在這裏買了一套房子，算是正經的A市人。

在小區門口，夏睿已經等候在那裏，穿着打扮恰到好處，如果不考慮他扮演傅夏冰，其實是一個非常典型的運動款陽光健氣小哥哥。

白斂這一路張牙舞爪的思緒在看見來人的時候，又莫名地沉澱了下來。

真是個好運的孩子。

但，那又如何。

自己在別人眼裏，應該也是幸運的吧。被周總看上，被周總簽約，又被周總選上男主角，這一路走來，都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就因為遇見了周總，所以便成了一生一次的奇跡。

所以，哪怕全世界都反對周總，自己也應該站在周總這邊。

更何況《神說》是周總的心血，就像他的孩子，他絕不會做出任何對這部劇任何不利的選擇，他該相信他。

是的，相信，保持立場，永遠支持。

黑色的SUV緩緩停在他面前，周堯将車窗玻璃按下，與彎腰看過來的青年對視，笑了一下。

夏睿還是大學生，有着大學生開朗禮貌的一面，看着人乖乖地喊道：“周總。”

“走吧，先吃早飯。”周堯說着，正打算介紹白斂，白斂卻深呼吸一口氣，笑着拉開車門下了車，朝着夏睿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夏睿你好，我是白斂，一會兒我和你一起坐後面，路上無聊就談談戲吧。”

周堯眉梢一揚，将要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車子再啓動，周堯不需要多話，只要專心開車就好，聽着後面白斂的聲音，嘴角微微勾起。

白斂陪着周堯天天對臺詞，對劇裏每個角色的掌握力度都很深，他聊着這部戲，聊着傅夏冰這個角色，有很多自己的見解，未必都是正确的，但對于還是學生的夏睿而言卻是金玉良言。

車程到了一半，白斂已經和夏睿對了一下臺詞，周堯忍不住從後視鏡往後看，就看見了被毒啞的“蕭子期”正滿眼怨恨地看着夏睿，夏睿被那氣場攝住，一句話的臺詞說的磕磕巴巴，最後視線游移還對上了周堯的目光。

白斂将手從脖子上放下來，蹙眉看着夏睿說：“你別分心，這麽小的空間就三個人都專注不了，一會兒圍觀的人更多，你怎麽拿下這個角色。”

夏睿被說的一愣一愣，只能又去看白斂。

白斂瞪着夏睿，漸漸的那眼神又黑又暗，像是從地獄裏照過來的光，與無數的惡鬼在其中掙紮。

夏睿想要張嘴，卻發現完全忘記了臺詞，之前看着笑眯眯親善溫柔的白斂完全變了一個人，明知道是在演戲，他還是只感受到了無盡的壓迫感。

最後夏睿崩潰大叫：“白哥，白哥你等等，等等！我現在完全沒有準備好，您這就要讓我和您對戲，我真的不行啊！要不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做一下準備。”

白斂只能再次調整表情：“好吧，我現在和你再說說戲，等你準備好了告訴我，我随時可以。”

“好，好的。”

周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将白斂說戲的聲音當成了音樂，完全沉醉在這種工作狀态裏。

他很清楚，白斂也在享受這種狀态。

那是一個很喜歡演戲的人，也很有天賦，他不太清楚上一世白斂為什麽會被埋沒的那麽徹底，但這段時間相處，白斂對工作的專注度非常高，一旦工作起來就心無旁骛，甚至具有攻擊性。

明明是一個非常柔軟乖巧的人。

可是此時此刻，他拉住夏睿，一定要讓他表現出該有的狀态，然後自己不斷地進入又脫離角色，不熟悉的人或許會覺得他是在故意秀演技，但周堯知道，他只是因為對方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标準，而變得漸漸焦慮了起來。

車最後停在了形象設計室的大門外，車一停穩，白斂就閉上了嘴，之前眼裏那種迫人的氣勢如潮水般褪去，繼而露出赧然笑意：“我們先下車吧。”

繼而回過神來：“周總，這是哪裏？”

周堯拉開車門說：“化妝。”

不是說夏睿黑嗎？說他土嗎？他就帶他來化妝，黑臉塗成白臉，穿上價格昂貴的衣服，從頭發絲開始打造形象，他就不信，這一次還有人說夏睿不合适。

周堯已經确定的決定，不容置疑，他總有辦法說服其他人。

進了形象設計室，托尼老師早早的在門口等候，不需要周堯多說，帶着人就去往“富二代”的形象上整理。

周堯抱着膀子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視線和白斂對上，問：“感覺怎麽樣。”

白斂搖頭，沒感覺。

周堯眉心瞬間蹙緊。

白斂想了想，終于還是問出口：“一定要夏睿嗎？”

周堯點頭，确定。

夏睿和白斂都是未來的審美主流，簽下他們勢在必行。

白斂見周堯态度堅定，咬着嘴唇想了想自己究竟要怎麽做才能幫上忙，最後心中一動，有了主意。

“我有辦法。”

周堯看見白斂走向夏睿，夏睿才在托尼老師的安排下坐上理發凳，鋒利的剪刀正平舉在夏睿的頭頂，還沒等落下第一剪，白斂就已經靠在了鏡子的旁邊，他看着他，然後擡手捂上自己的喉嚨，“咳咳咳”，發出痛苦的拉扯着風箱般的咳嗽。

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陰翳遍布他的雙眼，深處都是洶洶的怒火。

咆哮着！

扭曲着！

像是一團兇猛的火焰，朝着夏睿直撲而去。

夏睿眨了眨眼。

托尼老師的動作僵住了。

白斂緩緩彎腰，氣勢滲人地壓向夏睿，陰冷地看着他，沙啞地說道：“找到你了，傅夏冰。”

夏睿：“……”

托尼老師：“……”

“毒啞了我，你還有心思理發？”

夏睿：“……”

托尼老師的剪刀猛地收了回來。

“咳咳咳！”白斂捂着嘴再次咳嗽，被手捂了大半的臉，只有那雙眼格外的醒目，睜的很大很大，血絲燒紅的雙目，像是沸騰的地獄熔岩，“我失去的一切，你早晚要還回來。”

夏睿眨了眨眼睛，繼而視線快速搖晃，最後勉強定在白斂臉上，苦笑：“白哥……”

托尼老師則猶豫着，同時說道：“要不你們忙，我一會再來？”

白斂放下手，露出了與剛剛完全不容的溫潤笑意，除了血紅的眼睛外，身上陰翳的氣息轉眼消失，說道：“你們繼續，我表演我自己的，小夏，你看着我，一定要熟悉這個狀态下的蕭子期，你不能怕我，更不要回避我的視線，傅夏冰這個時候很得意，你應該驕傲，甚至蔑視我。”

然後白斂醒了醒嗓子，提醒一句，“又來了啊。”

下一秒，那個明豔照人的年輕人，再次被陰影籠罩，血絲迅速地爬上雙眼，眼睛上甚至鋪開一層薄薄的水膜，嘶啞地說：“找到你了，傅夏冰。”

托尼老師在心裏跑過一萬頭的草泥馬，啊啊啊啊啊！這特麽怎麽讓我理發啊！看電影都沒這麽過瘾的好不好！

夏睿：“……”，不，我不想看，我不想說話，我不想在理發的時候對臺詞，更不想有人在我理發的時候滿眼仇恨地看着我救命啊！

“呵！”旁邊看的周堯難得被逗笑。

這就是你的辦法嗎？

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