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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黑暗的長廊時,本來非常神氣的團子白嫩嫩的臉上有着些微的不安,但仍昂首闊步。

終於,他回頭一看,末裏的光已經被黑暗吞沒了,他一驚,下意識地扯住了喜寶的衣袖。

這一抓,卻抓錯了位置。

團子愣愣地捏着一方香帕,這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做了何種孟浪舉動,黑暗中窘迫地紅了臉。

她喜寶轉頭看他她失笑,知道他害怕,便伸手反握着他的手,他的手一顫,還是柔順地接受了她無聲的安慰,她發現他的手心已經濕透。

團子呆怔怔的跟着走,從手心傳來的,是滿滿的安全感。

明明只是一只嬌嫩幼滑的姑娘手,但他當真沒任何旖旎的想法,反而有種奇怪的想法冒出來:這姑娘,有點像母後。

團子內心搖搖頭,母後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她如何能比?

唔,不過也只是像嘛,他用母後來稱贊一下人,也無不妥。

就在團子腦補無限的時候,很快,兩人便穿過了狹小的長廊,當光芒從入口處乍現時,不等團子反應過來,曉得害羞,喜寶便放開了他的手,與他保持距離。

“以後,有緣再見吧。”

喜寶朝他微微一笑,轉身翩然離開,風姿綽約,餘香萦繞着他,久久不散,他低頭,愣然想起自己還抓着她的香帕,香氣自然不散了。

自己不見了,那群侍衛肯定發了瘋似的找他,他真的不能躲太久了,這麽想着,他便主動順着人聲走往多多處,稍一邁動步子,他又想到手中的香帕來,自己與陌生人見過了,侍衛都得回報母後,而母後對他有多緊張他是曉得的,想必不會讓他留着一位來歷不明的女子手帕。

最理智正确的做法,應該是把這香帕丢在草叢裏,然後跟沒事人似的去找侍衛。

但鬼使神差地,團子凝視着手帕半晌,把香帕揉成小小一團,塞進懷裏——把那一點辛甜檀香,藏起來。

另一邊廂,喜寶早早已與王氏一行人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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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意擦了擦額角的虛汗,趨上前,緊張地執起她的手:“剛剛有野獸闖入,一群侍衛翻了半天,我們又不見你出現,真是急死人了,你以後好好跟着咱們,莫要再亂跑了!”

喜寶點點頭,對大姐感激地道:“我剛才只是見這廟風景秀麗怡人,忍不住多待了會,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倒是讓大家為我擔心了。”

“你曉得危險便行。”為女兒婚事祈福居然碰上這等亂子,讓講究吉祥的王氏緊繃着臉,幹巴巴地寬慰幾句:“悟憚廟靠着長寧與皇宮,附近亦有圍欄,只是一時意外而已,只是不知為何現在還不許人離開,怕是擔憂在離開路上還有野獸襲人罷,我們便多等等,喜寶琴意,你倆以後也要多省着些。”

琴意點頭,又忍不住:“大娘,野獸長什麽樣子的呀?和戲欄裏演的一樣麽?”

王氏乃深閨女子,就算會字,也僅僅是讀過些詩書,終年呆在後院,出門一趟已是難得,哪裏見過兇猛的野獸,當下面對琴意的好奇心,只心不在焉地點頭,倒沒多少懼意,侍衛充足,只差把那亂走入廟的野獸抓住了。

喜寶微微一笑:“想必,‘野獸’會很快被抓住的。”

皇子走失,自然得封鎖現場。

但皇室出行,尤其是年幼的皇子公主,便不能大張旗鼓地說走失了,怕會招來有心人,為了保護皇子安危,只能虛構個名頭來,讓侍衛封鎖現場,并在廟裏搜查皇子蹤跡。

現在小皇子乖乖找到路出來了,這‘野獸’,便也該被收拾了。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一個去探聽消息的小丫鬟便氣籲籲地趕回來,告訴王氏已經可以離開了,只是一時想離開的人太多,如果不願趕的,可以稍作等待,廟宇有些許素食茶點可供招待。

王氏沉吟片刻,終是決定上馬車等待,一行人便跟着她魚貫而上。

幾人等待了不算很久,平常在後院已養出一身廢話本領的三姐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喜寶閑閑提起:“當今,何人風采最盛?”

琴意搶着開口,笑吟吟地說:“那肯定是二皇子殿下!豐神俊朗,又深得聖心!不過呀,這等人物不是我和我能夠高攀的,四妹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罷,大姐你說可是?”

她回頭谄媚地望向畫意,後者難得露出嬌态,嗔道:“三妹你說什麽呢?皇家……自然不是我們能妄自議論的,不過二皇子殿下的确出色,這倒是城中公認的,四妹往日愛讀詩,不像我們般愛說些小事,自然不知道二皇子了,怎麽今天忽然感興趣了?”

畫意上下打量面目平凡的四妹,心中暗暗嘀咕,該不會是這丫頭來廟一趟,遇着什麽貴人,以為自己能攀上大皇子的高枝?

轉念一想,姐妹共侍一夫的名聲太難聽,論容貌身段,自己都比她出色百倍,何況她的婚事還不是掌握在自己母親手中?她便松口氣,神色緩和幾分。

到底是少女,心事藏不住,這表情變化跟抽鬼牌似的。

然而二皇子到底有多優秀,卻不是喜寶所想知道的,她徐徐道:“只是今天在廟裏聽他人提起,不知二皇子兄弟,比起他又是如何?”

畫意心中呵地一聲,原來還是想攀高枝,雖說心念着皇家人已是好高鹜遠,不過沒打二皇子的主意,這四妹倒也識趣。

王氏呵斥:“好了,皇家的事,豈是我們能妄議的?”

畫意卻是一笑,作溫柔狀:“娘親,四妹看來是開竅了,這說說倒是無妨,畢竟都是自家人,不過四妹你要曉得,以後莫在外人面前也這般無狀了。”

“四兒省得。”

喜寶服從地點點頭,只為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

“二皇子殿下僅有一名長兄,比起二皇子來……”

畫意斟酌一下用詞,她聽到的傳言,都是懦弱平凡,但這妹妹不是想攀高枝麽?就讓她好好惦念着大皇子吧:“身為長兄,自然也是出色的,仁厚溫和性格深為人所稱道。”

想起那男孩說的‘優秀的弟弟’,喜寶心中了然。

仁厚溫和?那般愛哭的小孩也當得這樣的稱贊,她不以為然,但他和順沒有架子這點倒是不錯,比起優秀自傲的人,更好掌握。

“大姐倒是清楚得很。”

喜寶微笑,沒再追問下去,雖然她想知道他的名字,但打聽陌生男子名諱,怕是真的過了分。

這時,馬夫隔着簾子打了聲招呼,說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可以起行,王氏允道,車便随着踏踏聲起動,塵土飛揚間,畫意見她已經別開臉,便沒再接這話荏,完結了話題。

她轉過頭,隔着一層薄簾,外面的風光看不透徹,她的心底卻清得很。

這年代,都說婚事不由己,得聽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可總是跟着規矩行事,随波逐流,哪裏是她的作風!

跟規矩不是不好,也有人甘於平凡,摸熟了規矩,經營好自己的小日子,改善現狀,已然滿足。

然而這不是喜寶的做法,她不會滿足於安穩平靜的溫馨,不惜親自挑戰高難度,改善現狀?她是要在這階級分明的年代,跳到最高一級去,過程不惜一切,不擇手段,等名成利就,再跟別人談跟規矩做事,跟的,必須得是她的規矩。

這大皇子,她勢在必得。

而另一邊廂,終於找到大皇子的侍衛們心裏那個氣啊,又不敢像教訓孩子般說他,都忍着一股氣,還得賠笑臉。

侍衛長恭敬問:“殿下,現在可是回去了?”

難得出來放回風,雖然不是在熱鬧的市集,但他實在不想那麽早回去,畢竟還得母後鬧着別扭呢,寧昭擡頭,天色已不早,只得不情不願地颔首:“嗯,回去吧。”

他登上馬車,侍衛們翻身上馬一旁跟着,這排場已與他人不同。

寧昭呆在馬車中,萌噠噠的臉認真地思考着。

何為民之性?

他笨拙地想引經據典,聖賢書中說過這問題的答案嗎?能解答嗎?

如果是二弟,是不是能夠輕易解答,像平日在父皇面前那樣侃侃而談?

一想到這裏,寧昭便有些悶悶不樂,可母後從小教他不要跟人攀比,不可嫉妒他人的成就,要有容人之量,他記得母後的教誨,很快就從郁悶中走出來,臉一皺,決意要想出個答案來。

畢竟這不同於先生給課題,寧昭覺得自己再不如二弟,也萬萬不能給個姑娘家的問題給難倒了!

這個問題苦苦地纏繞着寧昭,讓平日對課業不大感興趣的他也發奮翻起聖賢書來,讓先生刮目相看,對他稍微和顏悅色起來,傳來皇後耳中,便不計較那天他在廟中亂跑的事兒來,反而覺得去拜了趟佛,兒子就開竅了。

被默默欣慰着的寧昭簡直腦爆,這個問題他翻遍了書也找不到個合适的解答來。

問題未得解答,加上寧昭貴為皇長子,二弟又礙於母後(他以為)不敢親近他,沒有幾個朋友的他腦中便一直萦繞着那陌生姑娘輕狂的笑靥。

宮外面的姑娘,都笑得這麽好看的嗎?

其實她的模樣只算清秀,可擋不住寧昭日思夜想的,小花也給想成牡丹來,恨不得早日見到她,又窘於自己還沒想出答案來,實在羞人。

皇長子寧昭皺着一張包子臉,在床上滾來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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