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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袖扣還沒有給出去,兩人就吵架了。
起因還是來于岑戈手上的那塊腕表。
五月初立夏節氣一晃而過,四九城裏高溫困城,熱辣辣的日光仿佛能将路面的柏油瀝青烤融,空氣裏漂浮着淡淡的焦味。
江白鷺約岑戈去私人俱樂部游泳,當然,用的還是對方的黑金會員卡。臨出門前他翻出來一頂遮陽帽戴上,想了想又穿上一件薄外套,随手将錢包和手機塞進外套口袋裏。
俱樂部的服務生将他領到私人露天泳池邊,江白鷺壓低棒球帽的帽檐,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邁步走向泳池的淺水區邊,然後蹲了下來。
察覺到頭頂上方落下小片陰影,靠坐在泳池裏的男人迎着陽光眯眸一望,只看見江白鷺露出的一小截白皙漂亮的下巴弧度。翻身上來,曲起手指彈了彈他的帽檐,嘲笑他道:“大熱天捂這麽厚,小心捂出痱子來。”
對方指尖飛揚的清涼水珠落在他的鼻尖和睫毛上,江白鷺意識地眨了一下眼睛,“我沒帶泳褲來。”
岑戈道:“我有。”
“只不過,”他垂眸瞥一眼江白鷺的褲裆,勾起唇角來,“你穿有點大。”
江白鷺仰起頭來,不甚在意地挑着眼尾笑,“內褲都穿過了,難道還擔心泳褲穿不上?”
笑完以後,他起身欲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垂在褲邊的那只手卻被身後的人扣住。江白鷺頓在原地回過頭去,大半張臉藏在棒球帽裏,只能看見薄薄的唇形一張一合:“怎麽了?”
岑戈神色淡淡地朝他開口:“你過來。”
江白鷺從順如流地走回來原地蹲下,目光從對方結實而濕漉漉的胸膛前流連而過。
岑戈冷哼一聲,“眼睛往哪裏看?”
江白鷺面上揚起笑容,“不能看啊?”
岑戈沒說能也沒說不能,伸手擡高他頭上的帽檐,垂頭叼住他道嘴唇,伸出舌頭在他的嘴巴裏來回攪合幾遍。然後才面帶滿意地退了出來,擡手将他的帽檐按下,“現在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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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鷺沒捂出汗,反倒被對方親出一身汗來。他伸手扶住岑戈的肩頭,擡起膝蓋跪坐在對方的腿上,一邊偏過臉去回吻他,一邊掌心下移,順着他胸膛前的溝壑一路摸下去。最後隔着緊繃的泳褲停在他的褲裆上,手心裏摸到一片火熱時,動作利落地從他腿上爬起來,轉身就走。
留下岑戈臉色發黑地掃向他的背影,眼神隐隐暴躁地按按額角,沉聲吐出三個字來:“欠收拾。”
江白鷺換上泳褲拿着手機回來時,岑戈不見了人影。他将手機放在沙灘傘下的躺椅上,踩着扶梯從淺水區走下去。水裏一股沖力撞上他的腰,将他往下拖了拖。岑戈從水底浮上來,将他按在泳池邊肆意揉捏。
兩人差點擦槍走火,江白鷺首先敗下陣來,微喘着氣翻上岸邊,就近找了張躺椅靠上去。肩膀靠上微微發熱的椅背時,卻察覺腿下硌了什麽堅硬的東西。
他詫異地坐起身來,伸手往腿下摸了一把,摸出來一塊眼熟的手表。
江白鷺霎時認了出來,這是岑戈往日裏似寶貝般戴在手上的那塊破手表。幾月前他在酒吧套房裏第一眼看見時,僅僅是伸手摸了兩把就差點要激怒岑戈。
想起那時的場景,江白鷺不僅不覺生氣,反倒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他擡頭往泳池裏望一眼,見岑戈沒有注意自己,便将這塊手表捏在手裏抛了抛,然後垂眸打量起來——
時針、分針和秒針仍舊停留在七點整,不清楚是白晝還是黑夜。
他分出心神多看了一眼右側的日期框,上面清晰地顯示,手表最後一天工作的時間是三月十三日。
在此前的每一天裏,這塊手表都在兢兢業業地走動。直到某一年的三月十三日,因為無法獲知的原因,它的時間永遠地靜止下來。
時間還在往前走,它卻留在了那一年的三月十三日裏。這是屬于過往歲月裏的産物,岑戈卻将它保留到現在。
江白鷺輕輕摩挲表盤上幹淨光滑的玻璃,悄無聲息地将三月十三這個日子在口中咀嚼兩遍。零碎的記憶片段在腦海裏走馬觀花般掠過,去年的三月十三日他在做什麽?前年呢?
思緒如潮水般迎頭而來,江白鷺落在半空裏的目光漸漸定住,良久以後,他恍如夢醒般,輕輕地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兩分鐘以後,江白鷺握着那塊質地冰涼的手表在泳池邊端下來,朝着泡在泳池的男人攤開自己的手掌心,銀色的表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既然已經壞了,不如——”他揚起笑容來,“我送你一塊新的吧?”
岑戈面沉如水地從泳池裏站起來,擡手搶過那塊手表緊攥在手心裏,聲音裏有隐隐壓抑的怒氣:“我難道沒有跟你說過,不要亂動我的手表嗎?”
片刻以前的旖旎氛圍蕩然無存,江白鷺神情怔愣地望向他,卻只看見對方瞳孔裏漸漸覆蓋的琥珀色冰面。他有許久沒有見過岑戈這副模樣,只覺得胸腔內一股憋悶郁結成氣竄上喉嚨。
江白鷺抿緊嘴巴站起來,“你不想讓我動它,你就不要把它取下來。無非是一塊壞掉的表,你就是不讓它沾水,也改變不了它已經壞掉的事實。”
一開始起他就認可了這塊手表的存在,所以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不高興。他驚異于自己潛意識裏的情緒對大腦中的理智突如其來的背叛,有些煩躁地撥了撥額前濕漉漉的碎發,轉身撈起放在躺椅上的手機往更衣室裏走。
岑戈面色沉冷地站在水裏,瞳孔裏的冰面卻緩緩裂開,胸腔裏怒氣和躁意翻滾攪動。他揚手将腕表對着堅硬的池壁擲過去,手表撞上池壁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而後順着池壁滑落至水面,表盤上的玻璃生出一道又長又細的裂痕。
岑戈面無表情地撈起那塊手表,目光平靜無波地從表上的裂痕上一掃而過,腦海裏浮現出來的卻是江白鷺的臉。他無意識地輕抿唇角,心中無端端浮起淡淡的悔意來。
與此同時,在露天球場打球的宋棠聽聞消息面露喜意,放下手中的高爾夫球杆匆匆往外走。卻在岑戈的私人泳池外瞥見江白鷺離開的背影。
他驀地沉下臉來,似是不相信岑戈會帶他來這種地方,氣惱地摸出手機打給江白鷺,語氣毫無起伏:“你現在在哪裏?”
江白鷺滿腹心神都落在岑戈身上,少有地沒有察覺到宋棠語氣裏的古怪,甚至生出懶得應付周旋的懈怠情緒來,只輕描淡寫地道:“在家。”
宋棠握着手機一言不發,瞳孔裏卻漸漸冰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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