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數着時間過了兩天,也沒有盼來好消息。宋棠終于有些按耐不住,夜裏睡下以前,試探性地給岑戈發了一條短信。當天在夢裏,就美滋滋地夢見自己挽着岑戈的手臂,得意洋洋地坐在江白鷺面前,将他羞辱得自愧不如。

夢境缤彩紛呈,宋棠淩晨四點就醒了過來。他第一時間就去看自己的手機,卻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而與此同時,江白鷺躺在岑戈的被窩裏睡得很沉。

宋棠夾住被子在床上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以後,又坐起來看了一次手機,仍舊沒有未讀的新消息。

岑戈睜開眼睛,松開摟在江白鷺腰上的手臂,擡手捏住他的鼻子,用才睡醒時微微沙啞的聲音叫他起床。

江白鷺被憋醒,撩起眼皮掃一眼岑戈近在咫尺的臉,終于想起來自己答應過和對方早起晨跑的事,擡起一條腿親昵地架在岑戈大腿肌肉上,意圖裝失憶,“做什麽?”

岑戈推開他的腿,拍拍他的臉道:“別裝傻,我知道你記得。”

江白鷺痛苦地低吟一聲,從床上坐起來,下一秒卻軟趴趴地倒在他肩頭上,眼睛仍舊閉得緊緊的,一只手卻輕車熟路地掀起岑戈的睡衣往裏伸,按着男人硬邦邦的腹肌一塊塊數過去,最後滿意地舔舔嘴唇,“放心,一天不跑肌肉不會少一塊。”

岑戈挑挑眉毛,也伸出手掌沿着他的側腰一路撫過去,去摸他睡衣底下的腹肌。被男人略顯粗砺的指腹輕輕一刮,江白鷺腦子裏的睡意登時去了大半,輕吸一口氣縮腹挺胸,嗓音暧昧道:“亂摸什麽?”

岑戈寬大的掌心覆在他的肚子上,低沉的嗓音裏含着笑意,吐出來的話卻不近人情:“等到你肚子上這塊唯一的肌肉消失的那天,也就是我們分手的時候了。”

江白鷺:“……”

他無言以對地睜開眼睛,翻身跨坐在男人身上,雙手握住對方褲裆上鼓鼓囊囊撐起的東西,懶洋洋地擡起眼睛道:“你的那玩意兒告訴我,它并不想出去晨跑,它現在只想操我。”

岑戈面不改色,“這只是正常的生理現象。”

江白鷺沉默一秒,松開雙手轉而攀上男人的肩頭,雙腿劈開跪在被單上,屁股懸空身體朝對方胸膛前傾過去一點,湊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可是我的屁股剛剛告訴我,它又餓了。”

男人聞言一頓,雙手順從本心江白鷺的腰上滑落到對方屁股上。他将江白鷺重新按進被子裏,傾身壓上去。

一場晨跑就這麽被攪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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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棠沒有睡好,滿臉低氣壓地在別墅裏走來走去,撞上早起工作的傭人便要開口教訓幾句。他将手機丢在卧室裏,抑制住自己想要看手機的心情,黑着臉坐在餐桌邊等早餐。嘴邊止不住地抱怨廚娘動作太慢,卻忘了自己平日裏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兩人大汗淋漓地結束床上運動,江白鷺躺在床上微微喘氣。岑戈下床去浴室裏沖澡,江白鷺爬起來看時間,拿起岑戈放在床頭的手機時,卻瞥見鎖屏上有一條來自宋棠的未讀短信。

他拿自己的手機打給宋棠,不出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號碼已經被對方拉黑。江白鷺笑了起來,拿起手機下床去敲浴室的門,“我可以看你的手機嗎?”

回答他的是一串鎖屏密碼。

宋棠吃完早餐,擡頭看一眼懸挂在牆上的圓鐘,情不自禁加快上樓的步伐。兩分鐘以後,他推開卧室的房門,視線朝床上橫掃而過——

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的手機仍舊是黑屏狀态,下方卻有微弱的信號燈光芒在閃爍。宋棠心中一喜,走過去撈起自己的手機,劃開鎖屏瞥見未讀短信的發信人時,更是有抑制不住的歡喜湧上心頭。

然而還沒有結束。

更令他為之狂喜的是,岑戈竟然約自己周末去他家裏吃飯。他和江家那個暴發戶兒子——

大概已經徹底玩完了。

宋棠捧着手機,目光如饑似渴盯着手機上那條短信,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揚。

然而直到周六早晨,他在玉京園看見熟悉的車牌時,才意識到不對勁起來。岑戈不是只邀請他一個人,對方還邀請了喻均麟和秦一行,這只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朋友聚會。

他暗暗咬碎了一口牙,面上卻半點笑意都不減地迎上前去,若無其事地和電梯門口那兩人打招呼。

電梯門打開,三人走進去。電梯上升的間隙裏,秦一行扭頭和喻均麟講話,唯獨剩下宋棠站在角落裏,神色陰郁地盯着不斷跳動的紅色數字。

電梯停在相應的樓層打開,宋棠率先邁步出去,然後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來,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分別從喻均麟和秦一行的臉上掃過,又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愉悅地眯起眼眸來。

江白鷺不在受邀範圍以內。只要江家那個粘着岑戈陰魂不散的小暴發戶沒來,他的心情自然就會好起來。

兩分鐘以後,岑戈從房間裏出來給他們開門。男人穿着寬松的家居服踩着深色的家居拖鞋,面色散漫地靠在鞋櫃旁提醒他們換鞋,看上去像是才剛起床。

三人進屋以後,岑戈反倒沒有半點要招待客人的意思,只口吻随意地丢下一句自便,而後轉身進了卧室裏。秦一行和喻均麟看在眼裏,心中也有了大致的想法和猜測,不動聲色地将目光落在宋棠身上。

處在目光中心的宋棠卻半點異樣也未察覺,甚至好整以暇地在沙發上坐下來,姿态放松地搭起一條腿,這才悠然打量起房子裏的布置來。

只是片刻以後,當視線掃過茶幾上擺放随意的杯子時,宋棠忍不住皺起眉來,心中僅有的那點愉悅瞬時蕩然無存。

那是兩個一模一樣的精致玻璃杯,晶瑩剔透的杯身并排擺放在一起,其中一個杯子裏還剩下了小半杯沒喝完的水。看上去就像是——

一對情侶款玻璃杯。

宋棠面沉如水地站起來,兀自朝衛生間地方向走過去。

他動作粗魯地拉開衛生間的門,目光觸及衛生間裏放置的物品的那一瞬間,目光倏地冰冷下來。

兩個同款不同色的漱口杯,兩把同款不同色的牙刷,兩條同款不同色的洗臉毛巾,以及共用的同一管牙膏。

宋棠氣急敗壞地回到客廳裏,恰逢岑戈從主卧裏走出來。眼尾瞥見帶男人反手帶上卧室門的動作,他直直地沖上去,想要越過岑戈看一眼究竟,卻在注意到對方脖子上刺眼的吻痕時目光一凝,繼而劇烈地緊縮起來。

宋棠怒不可遏地拔高聲音,咬牙切齒地質問:“那個人,是誰?”

下一秒,仿佛是回應他的問話般,男人身後的門被人從裏面拉開,穿着明顯有些寬大的家居服的江白鷺從岑戈身後慢吞吞地走出來。

他揉了揉睡得有些亂七八糟的黑色短發,又旁若無人般卷好長長的衣袖,才擡起臉來望向面色鐵青的宋棠,眯着眼睛打了淺淺的哈欠,微微揚起唇角,“早上好,宋少爺。”

宋棠五官扭曲,有那麽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是噩夢沒醒。

向來嚣張跋扈的宋小少爺,活了二十幾年來,終于吃到了前所未有過的苦頭。他幾乎是氣得兩眼發黑,片刻不留地摔門而去。

剩下兩人默不作聲地看了場戲,秦一行揚眉笑道:“平白無故就被你利用了一場,你要怎麽補償我們才好?”

江白鷺也跟着笑了起來,“不是早就說了,是請你們過來吃飯?不過——”他不好意思地聳聳肩,“不是在家裏吃。”

四人開車去餐廳裏吃飯。飯桌上岑戈和喻均麟談正事時,江白鷺和秦一行起身離開去洗手間。江白鷺在走廊上叫住秦一行,将曾經被宋棠偷偷拿走的老照片,正面朝下遞給秦一行。

秦一行沒有立刻伸手去接,只略有疑惑地問:“什麽東西?”

江白鷺靠在牆邊眼裏帶笑,“你不是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想要看我前男友的照片?”

秦一行蹙起眉來,“你還沒有忘記你的前男友?”他接過那張照片握在手心裏,卻沒有低頭去看,反倒刻意壓低了聲音,“你既然已經和岑戈在一起,就不要再把前男友的照片帶在身上。他們那樣的人,眼裏都容不得一點沙子。”

江白鷺漫不經心地點頭,“你先看一眼照片。”

秦一行依言攤開手心,低頭掃一眼。看清照片上那人的五官時,他震驚到無以複加。沉默良久以後,語氣複雜地問:“你說喜歡岑戈……是因為他和你前男友長得像?”

江白鷺沒有回答他,只不緊不慢地拿回那張照片,示意對方再湊近一點。秦一行下意識照做,江白鷺神色自若地笑了笑,在他耳邊留下一句話:“從來都沒有什麽前男友。”

這天晚上,江白鷺和岑戈去江邊看夜景。他們在溫柔似水的夜風裏從喧嚣沸騰的跨江大橋上走過,昏黃的路燈将他們身後的無聲重疊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岑戈擡起一條手臂越過他的肩膀摟住他,低沉悅耳的嗓音被風送入他的耳朵裏,“白天吃飯的時候,你和秦一行出去幹嘛了?”

“我給他看宋棠給你的那張照片。”江白鷺彎起眼睛,“說來也奇怪,熟悉你的人,包括你自己,竟然都認不出來照片上的人是你。”

岑戈不以為然地輕扯嘴角,“大多數時候,就是因為太熟悉,所以反而不敢認了。就像——”男人輕輕蹙眉,陷入了短暫的思考中。

江白鷺接過他的話,“就像是我時隔兩年在國內見到你的時候。”

他停下腳步,雙手搭在橋邊的欄杆上眯着眼睛笑,“雖然很多事情你都不記得了,但事實上我并不介意。回憶沒有了還可以創造,只要我們不再分開。不過,”江白鷺猶豫一秒,轉過頭看向對方,“我有件事必須要告訴你。”

岑戈挑起眉尖來,“什麽事?”

“你媽媽留給你的那枚戒指,”江白鷺輕咳一聲,“你不記得放在哪裏了吧。”

“我是不記得了,可我不是沒有長腦子。”岑戈懶洋洋地打斷他,“我給你了吧。”

“你是送給我了沒有錯。”江白鷺心虛地點點頭,“可是被我弄丢了。”他說完這句話,又飛快地扭頭去看男人的臉色,輕聲辯解了一句,“事先說好,你當時都沒有怪我,現在可不能又來怪我。”

岑戈哼笑着瞥他一眼,“行,我不怪你。不過,你丢了我的東西,就得補償我。”

江白鷺揚起唇角,“你要什麽補償?”

男人思忖一秒,“你轉過身來。”

江白鷺依言轉過身來,正前方的車道上車輛呼嘯而過,左側幾米外年輕的情侶依偎在一起,右側幾米外年紀老邁的夫婦在路燈下拍照。岑戈擡手将他的臉掰過來,在川流不息的重重車影和路人的嬉笑聲裏,俯首叼住他的嘴唇。

晃動的車影在視網膜上凝固一秒,錯落不齊的人聲在耳朵裏安靜一秒。一秒以後,岑戈神情淡淡地直起身體,摟住他朝着來時的方向往前走。

轉身時低低的說話聲在身後初夏的夜風裏撒了一路。

“和你接吻算是補償?”

“不,”沉沉的笑意被風卷入高高的夜空裏,“這只是今晚的前菜。”

彎月銀白勝雪,繁星璀璨如海,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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