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盧驚鴻煮面的時候聞嶺坐不住，就靠在背對着他的牆邊上站着，他看着盧驚鴻娴熟的動作出了一會兒神，才說了一句話，是肯定句，“你去找了徐珂。”

盧驚鴻點頭把來龍去脈大致簡略說了一遍，又說：“我套他的話，他不是有意說的。”

聞嶺沒有追究徐珂的問題，問了別的，“你不是回N市過年了，怎麽在這裏？”

“我想到你一個人在S市就回來了。”盧驚鴻回頭對上聞嶺的眼睛，“阿嶺，為什麽騙我說你要出國，嗯？你不想見到我？”

聞嶺難得心虛的扭開了頭，“……不是，我就是想一個人。”他只是不需要任何陪伴，他對于感情也沒有任何期待。

“張嘴嘗嘗。”盧驚鴻忽然轉過身，用筷子夾了一個蝦仁送到聞嶺嘴邊，“小心燙。”

聞嶺愣愣的張開嘴任盧驚鴻把那一個蝦仁喂進了他嘴裏，盧驚鴻問他味道怎麽樣，聞嶺說，“很好吃。”

“那行，你去坐着吧，我把面裝出來。”

聞嶺就在餐桌邊上坐着了。

于是他們兩個人就這樣相對無言的吃完了各自的面條，沒有什麽多餘的對話，聞嶺感覺的胃部從昨天就開始叫嚣的空虛感，随着這一碗湯面下肚，沒了。

吃完以後盧驚鴻問：“好吃嗎？”

聞嶺看着自己連面湯都喝得一滴不剩的碗，深覺這個問題沒有回答的必要，不過他還是點了頭。

“好吃的話，能不能答應我一件小事，也不辜負我坐了幾個小時的車來煮這一碗面。”盧驚鴻認真的看向他。

“什麽事？”

“阿嶺，你說你想一個人，可是我不想，我想你和我一起度過我們的第一個新年。”盧驚鴻輕輕笑了，“我邀請你去我家過年，好不好？”

“去你家？去N市？”聞嶺僵住了。

“春節的時候外邊都很熱鬧，張燈結彩的和平時不一樣，我家那邊和S市相比也很好，我想帶你去看看。”盧驚鴻伸手從自己的羽絨衣內側口袋裏摸出兩張車票，他放在聞嶺眼前說：“這是去N市的車票，我已經買好了，下午三點出發，傍晚就能到。我和我媽說我要帶一個朋友回去，我媽這會兒可能正忙着給你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飯。阿嶺，你願意和我去N市走走嗎？”

聞嶺盯着盧驚鴻手裏的車票半晌沒有動作，和另一個人一起過年嗎？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其實他是很抗拒這種事情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抵觸什麽，也許是害怕未知，也許不是，但對面這個向他提出邀請的人是盧驚鴻，他心裏頭的那些對盧驚鴻的負罪感又充當着臨時的理由，冠冕堂皇的撲騰了出來。

拒絕這個人，好像很對不起他的樣子，也對不起那一碗什錦海鮮面吧。

聞嶺給自己預設好了充分的理由，他從盧驚鴻手中抽出一張車票，“那就去走走吧。”

到N市的時候傍晚六點鐘，從西客站到盧驚鴻家裏大約也要三四十分鐘，所以他們兩個人站在盧驚鴻家門口的時候也差不多七點。

盧驚鴻擡手正準備按門鈴，聞嶺突然反應過來，緊張的拉住了他的袖子，“等等，我沒帶見面禮。”

“沒關系。”盧驚鴻随意一笑，“你要是在意，下次來的時候補上吧。”

聞嶺沒反駁，他想：還會有下一次嗎？

簡蓮霜聽見門鈴聲馬上就來開門，她穿着素淨的居家服，對着站在門外的兩個人和和氣氣的笑，“回來了，這是聞醫生是嗎？”

聞嶺彎腰鞠了一躬，“阿姨新年好，我是聞嶺。”

簡蓮霜看聞嶺的一舉一動就覺得他很有涵養的樣子，對他的印象很好。她早就準好了拖鞋擺在進門的鞋櫃邊，讓兩個人換好鞋進屋坐在沙發上說話。聞嶺還帶着一個包，裏面是一些貼身換洗衣物，盧驚鴻接過手說：“我先去放我房間裏。”

“你去收拾。”簡蓮霜對他擺了擺手，然後就坐在聞嶺身邊和他說話，“聞醫生，之前驚鴻就經常和我提到你，小婵也說過，驚鴻平常一定也總受你關照，真是謝謝聞醫生了。”

“阿姨，你不用這麽說。”聞嶺表情有些尴尬，他不擅長應對這樣的長輩，“您叫我聞嶺就行了，我和盧……盧驚鴻，朋友之間都是互相幫忙，您不用謝我。”

這一句“受你關照”的感謝，聞嶺自覺是不好意思應的。

盧驚鴻放了包從房間裏出來，就看見聞嶺臉上不自在的神色，他幾步走過去和簡蓮霜說話，“簡女士，你廚房鍋裏是不是還炖了東西，我都聞見味兒了。”

“是啊，鳕魚炖豆腐。”簡蓮霜對聞嶺一笑，“驚鴻和我說你愛吃海鮮，我就去買了做來吃，阿姨要是做的口味不好你可別嫌棄。”

聞嶺一愣，搖頭說，“怎麽會。”

簡蓮霜說了幾句就站起身準備繼續回廚房，“你們聊吧，馬上就開飯。”

盧驚鴻于是坐到聞嶺邊上，給他遞了一杯熱茶，“喝口水。我媽難得見我帶朋友來，有點熱情，怕你不自在。”

聞嶺握着茶杯喝了一口，熱茶水一直流進胸腹之中，他再次搖了搖頭，“沒有啊，我只是有點不習慣，但是和阿姨說話我很喜歡。”

盧驚鴻輕笑，“你對我們家簡女士評價這麽高啊。”

聞嶺在想盧驚鴻對簡蓮霜的稱呼，他對汪月雯的稱呼從記事以來也一直是“汪女士”，但這個和“簡女士”明顯不一樣，這個稱謂從盧驚鴻嘴裏打趣的喊出來，讓聞嶺第一次覺得“女士”這兩個竟然也可以不是那麽冷冰冰又疏離。很奇特。

沒見到盧驚鴻的父親，聞嶺有疑惑，不過他也沒有開口問。

晚飯的時候，簡蓮霜特意把那一道鳕魚炖豆腐放在聞嶺手邊的位置，方便他夾。聞嶺會意的第一筷子就夾了這一道菜，他吃完就說：“阿姨做的很好吃。”然後這一頓飯下來似乎為了應證他這一句話，聞嶺幾乎就只在吃這一盤菜，因為他最喜歡海鮮，而且真的真的合他胃口。

怪不得是盧驚鴻他媽媽。

簡蓮霜注意到聞嶺的動作笑得很開心，她覺得聞嶺是個看上去有些嚴謹又文質彬彬的青年，可是也有男孩一樣可愛的一面。盧驚鴻習慣了聞嶺這種吃法，順手給他夾了別的菜。

期間簡蓮霜問聞嶺，“聞嶺不用回家過年嗎？怎麽來N市了？”

聞嶺手上動作停下來，沒回答，轉頭去看盧驚鴻。

盧驚鴻神情自然的接話說：“他來N市旅游。”

簡蓮霜奇怪，“N市有旅游景點？”

盧驚鴻眼睛都不眨，“新區不是有一家海洋館，之前打了好久的廣告，據說還不錯，我們去轉轉。而且N市空氣好水土好，養人，也不擁堵，比那些旅游景點不好？”

簡蓮霜贊同的點頭，說讓他們倆好好玩兒。盧驚鴻轉了轉眼神看向聞嶺，小幅度挑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