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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部的校區比初中部占地面積要大很多,連校門都寬敞一倍。他們沒有進教學樓,就只是在校內随意的逛,轉過行政大樓就是兩棟連在一起的磚紅色教學樓,盧驚鴻示意聞嶺一個方向,“高二高三我都是在左邊那棟樓,高二的時候還願意上下樓的跑,高三基本就是在五樓那一層樓不下來了。高中最累的是高三,但是記得最清楚的也是高三,雖然每天都累得日夜颠倒,身體和心裏全是疲倦,可那個時候誰也顧不上別的,就是埋頭苦讀。”

盧驚鴻站定了一會兒又繼續往前走,他的視線在第五層的走廊上默默游移,他想到以前的事情不自覺就笑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白天上課,晚上去畫室待到十多點才回宿舍,到了宿舍還得繼續看書,睡覺的時間就那麽點兒,第二天上課我眼皮都撩不開,倒頭就趴桌上睡,醒了發現上課的老師都換了一輪了。”

“高考還差一百天的時候每個班黑板上都寫了倒計時,一天一天的往下扣,原本你心裏可能都沒什麽感覺,可是看到那個數字就奇妙的讓你産生緊迫感,前程之類的對一群高中生來說都算遙遠,你明明也不知道未來有什麽東西,你還是會一往無前的,奮不顧身的去向上掙出來。”

“這種感覺在目标變得具象之後,反而怎麽找也找不到了。”

聞嶺沉默的聽着并不出聲說話,他聽盧驚鴻把那段日子描述得痛苦難熬,可其實他的語氣又不是那樣,反而放松且調侃,他當然就能明白這對盧驚鴻來說是帶着非比尋常的價值,煎熬已經成為珍寶。聞嶺仿佛能從盧驚鴻的語言裏找到一個新的他,一個聞嶺不認識不熟識的他,也令聞嶺發覺出了一種微妙的情緒。

“阿嶺,你可能沒有體會過高三吧?”盧驚鴻轉頭問。

“沒有,我沒參加國內的高考,直接出國讀書了。”聞嶺回答。

盧驚鴻也猜到了,他開玩笑說:“按照我們那時候的說法,沒有參加過高考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

在聽完盧驚鴻這些話之後,聞嶺對“不完整”這個定義是有那麽些認同。

然後他們走到了塑膠跑道圍繞的操場,這個操場比初中部的那個要氣派多了,走在操場中央的人工草坪上,正面對應一圈的看臺和一個主席臺。

盧驚鴻看着空曠的操場,又想到一件趣事,“我們學校成立七十周年的時候還在這兒辦了一次校慶,我們副校長都六十多的人了,硬是要在大冬天獻唱一首《春天的故事》,慷慨激昂得跑調跑得沒法兒搶救,同學就玩笑說被她這麽一唱春天再也沒有故事了。”

他們又路過食堂門口,盧驚鴻瞥了一眼食堂好笑的說:“我們上學那會兒食堂簡陋得不行,打飯的窗口就那麽幾個,每天排隊的都一大截,結果我們一畢業食堂就重新翻修了,漂亮得和餐廳似的。”

聞嶺雙手插在荷包裏走在他旁邊,自己都沒發現自己也在笑。

盧驚鴻帶聞嶺走了一條小路去校內游泳館,這條小路筆直的,兩旁栽了路燈一般高的楓樹,樹幹在寒冬天氣裏挺立着。走在小路上時盧驚鴻說:“一到晚上這條路上全是學校裏的情侶,有時候教導主任就來這裏蹲點,一蹲一個準。”

聞嶺問他:“你也來過?”

盧驚鴻對上他的眼睛搖搖頭,慢吞吞的牽起嘴角,“沒來過,我不早戀的,目前為止戀愛對象只有過一個。”

聞嶺一噎,心底震動,避開了他的眼神,也閉上了嘴巴,盧驚鴻輕輕笑出聲音。

這個時間游泳館的玻璃門上鎖了一把鎖,進不去,不過他們也沒想進去,聞嶺在門口聽盧驚鴻說了說話,談談他以前訓練的時光,然後就溜達到別處去了。

他們從一中的校門出來時已經下午五點了,深冬季節晝短夜長,天色沒一會兒就蔓延成深藍色,街上路燈也亮了,此時學校附近的行人更少,基本見不着幾個人影,其實時間也不算晚。盧驚鴻帶聞嶺去了最後一個地方,學校後門小吃街上的一家老湯店,這家店不是盧驚鴻來的最頻繁的,但是整條街很多店面都沒有開門,開了門的裏面只有這裏他最熟悉。

店面很小,布置得很簡單但看着幹淨,像這樣的地方聞嶺幾乎不怎麽來,他不是走街串巷的那一類人,只盧驚鴻專程帶他來這裏他也不會有多介意就是。

店裏面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兩桌客人,他和聞嶺一人點了一碗招牌的汽水肉丸湯,面對面坐着,對方的臉邊上都圍繞着從熱湯碗裏冒出來的熱氣,把冰涼的臉給熏熱乎了。

盧驚鴻沒有動勺子,看聞嶺喝了一口湯以後問他,“好喝嗎?”

聞嶺點頭說:“味道不錯。”

盧驚鴻随後也喝了一口,“這個味道我都要不記得了,以前來這兒也挺多的,但一般不會買這一種湯。”

聞嶺握着湯匙等他說話,盧驚鴻坦然一笑,“我還沒有工作能力之前,家裏比較拮據,我要上學,小婵也要上學,一碗肉丸湯十八塊,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很貴了,我一般就買一碗六塊錢的炒面。我高中畢業之後要離家上大學,小婵也要讀高中了,我們家簡女士其實為了我們倆的學費發愁了好幾個晚上,班上組織畢業旅行她還沒事人一樣給錢讓我去。”

“那你去了嗎?”聞嶺停下動作。

“當然沒去。”盧驚鴻回憶那個時候的很多事情,感觸也變得不一樣,“我一整個暑假都在兼職打工,早中晚一天三份不一樣的,把我和我妹的學費都湊齊了,我給她那些錢的時候……她第一次當着我面哭了。”

聞嶺靜默的聽着,沒發出一點聲音,心情是一種他不曾體會過的不太好過,他就是在想,他總是經歷莫名其妙的時間倒流,假使某一天他能夠選擇的話,他想回到盧驚鴻的學生時代,去參與他精彩的生活,也向他施以援手,也許能達到一種中和互補的效果。

聞嶺沒想過他為什麽會産生這樣奇異的念頭,但這個念頭就是這樣實實在在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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