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他們乘坐校門口的15路公交車回了市中心,下了車之後還要走一段路才到小區。
走在路燈底下的長街上,右手邊是五彩霓虹燈中來往飛馳的車輛,耳邊是車轱辘壓過地面的聲音,鳴笛聲,吆喝聲,都市的喧嘩聲,很多聲音裏唯獨沒有他們兩個的對話聲。
聞嶺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他很少主動挑起話題,大多是應答的那一方,他在等盧驚鴻先開口說話,想着想着他突然就打了一個噴嚏,可他也沒覺得冷。盧驚鴻立刻偏頭看他,“冷了?衣服穿少了?”
聞嶺搖搖頭,“不冷,我穿的挺厚的。”他心想:這個噴嚏打得挺及時。
街道昏暗,四下無人,盧驚鴻沒什麽顧忌的牽住了聞嶺的手,溫涼的,不算暖和,于是就和他說:“這個天氣容易感冒,不要不在意身體,而且你的手總是帶着涼意,出門的時候戴一雙手套吧,別嫌麻煩。”
聞嶺不習慣戴手套,倒是早就習慣手腳常年冷冰冰的,他沒有直接說自己不想戴,“回S市以後,我有空去買一雙。”至于什麽時候才算有空,就兩說了。
盧驚鴻了解他,沒有再提這個事,只是笑了說,“那在你還沒有手套之前,我給你暖手。”
直到走到了盧驚鴻家門口,聞嶺才默不作聲的把手抽回來。
簡蓮霜的日常作息很有規律,看完九點鐘的電視節目之後準時熄燈回房休息,大概是受她的影響,盧驚鴻和聞嶺回房的時間也變得早了,提前開始過中老年人夜間生活,以前九點鐘都算不上夜生活,現在九點鐘已經開始打哈欠,并且真的覺得似乎時間已經不早了,特別是這一整天也沒閑坐着。
聞嶺十點去洗了個熱水澡,渾身的倦怠一下子就褪幹淨了,他整個人随意慵懶的倒在床上,舒舒服服的微閉起眼睛,一點也不想動彈。盧驚鴻跟在他後面也去洗了,等他從浴室出來就看見聞嶺還是那個姿勢躺着,呼吸均勻像是睡熟了,他怕聞嶺就這麽睡會着涼,就把他叫醒了讓他脫了睡衣蓋上被子,聞嶺迷迷蒙蒙的半睜開眼睛任盧驚鴻給他脫睡衣,之後就鑽進了被窩裏。
床單和被套用的都是柔軟的珊瑚絨,乍一躺進去也不會覺得身上冰涼,周身都被細軟絨毛包裹得暖洋洋的,聞嶺感覺溫暖使他的思緒清醒了不少,他不出聲的看着盧驚鴻給他掖了被角之後轉身去拉好窗簾,再又坐回床邊上。
盧驚鴻見聞嶺睜着一雙眼睛看自己,就問他,“一整個白天都在走路,累嗎?”
“算不上累,比在診所上一天班輕松多了。”
盧驚鴻有些抱歉的一笑,“今天陪我去好幾個地方,聽我講那麽多不相幹的話,挺煩吧。”
“我沒有覺得煩,”聞嶺明确的回答他,“我也沒去過那些地方,聽你說過去的事還挺有意思的。”
盧驚鴻靠坐在床頭,在聞嶺看不見的地方扯了扯唇角,他居高臨下的低頭對上聞嶺枕在枕頭上的臉,表情溫和,“很早之前我就想帶你來這裏了,把這些地方走一走,我所有回憶裏的地方都有你的痕跡了。認識你的時候太晚,這一點我改變不了,可是我很貪心的,我不僅希望以後的生活裏都有你的光影,還想把那些你不知道的統統變成你知道。”
“你知道我的意思嗎?阿嶺,說起來是戀人,可是我們對彼此的了解都少得可憐,我不能猜到你是怎麽想的,反正我不能滿足。你不擅長去了解一個人也沒關系,我可以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攤開來給你看,你想怎樣都随你高興,可你得稍微再專心一點。”
盧驚鴻彎腰低頭,鼻尖碰上聞嶺的鼻尖,呼吸噴灑在他臉上,露出一個有些痞氣而不客氣的笑容,輕聲和他說:“阿嶺,我是故意的,我有時候也不是什麽好人,因為和你一比,其他都是無足輕重的東西。”
“如果你喜歡壞人,我就做一個壞人。”
聞嶺吞咽了一口口水,半天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他的心髒時而像一個瀕臨死亡的人一時半會兒停止了跳動,時而又像拽着缰繩、頭也不回的飛馳在無邊原野上的野馬。
一下快一下慢,一下慢一下快,跳得毫無章法,跳得驚皇失措。
這個樣子的盧驚鴻,他沒見過,直讓人腎上腺激素逃難似的往上湧,要命。
聞嶺想要假作自然的把自己的臉移開,可盧驚鴻先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往前微微一湊就貼住了他的嘴唇,一點點舔濕,吮咬着親。聞嶺又被盧驚鴻這麽純情誘惑的吻搞得渾身松散無力,整個人都像糾在一起,很想反扣住他的脖子用力親個痛快。如果這個吻更狂野、更多口舌交纏,他反而能歸結到欲望作祟裏去,可偏不是那樣的,可偏又是一個只嘴巴碰嘴巴的吻使他有些情難自抑了。
開到二檔光線的小臺燈的燈光籠罩着整個卧室,盧驚鴻伏下身時又把一大部分的亮光擋住了,聞嶺慢慢、慢慢的在盧驚鴻背後搭上一條手臂,與他接了一個心驚肉跳的吻。
這到底算是什麽心情?
激動,是,他真的覺得從未有過的激動,可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動個什麽勁。思想和語言完全亂了套,互相對不上,腦海裏面正着暈一圈又反着暈一圈,兩瓣嘴唇親得打皺。
現在,盧驚鴻說了這麽些話,他們兩個又算什麽關系呢?炮友,他們的關系不僅止于床上;情人,那也離聞嶺定義的情人關系差得遠了。
說不清楚。
在兩人的嘴唇黏連在一起又抽空分開的空隙裏,聞嶺一閃而過的想到:最早最早他的一個想法就是,和盧驚鴻假模假式的在一起時搞清楚不停重來是怎麽回事,然後光速和他分了。那個時候,他肯定沒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和盧驚鴻接吻接得情不自禁、心癢難耐,活像被一個吻就勾得欲求不滿的、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夥子。
這一個吻結束,盧驚鴻用他那一把含着沙啞的嗓音在聞嶺耳邊燃火,“阿嶺,我想了很久了,在這張床上親你。”
叮鈴哐啷一陣騷動是聞嶺內心的聲音。
這些年他也算在情場上閱人無數了,唯有盧驚鴻他不但摸不清楚招式,反而隐隐有把自己連累得走火入魔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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