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冒犯
所有哀求的話都已經說盡,尊嚴已經低到比塵土更低,趙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無力感沿着血管一點一點地遍布他全身,黑暗中他在韓昭面前蹲下,試圖伸手去觸摸韓昭,他想看韓昭是不是如看他看起來的那樣像石頭一樣堅硬冰冷。
韓昭沒有避開,趙寄的手摸到了他的手臂,然後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眼眶鼻頭。
他不明白,身上如此溫暖的人,心為什麽這麽冷?
景先生沒了,玄哥兒沒了,涼州也把他當外人,連師父也不要他了……
趙寄,還剩下什麽?他還能去哪裏?他還算什麽?
良久的無言與沉默,黑暗中韓昭感受到低垂着頭的趙寄在顫抖,幾次他沒控制住,擡起手,但幸運的是在落到趙寄的頭上前停住了。
韓昭硬起心腸,說:若你不走,那麽只有我走。
這句話讓趙寄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擡起頭看向韓昭。
他已經把韓昭逼到這個地步了嗎?讓韓昭寧願離開也不願要他這個徒弟?
他還能怎麽做?
韓昭不要他,但他要韓昭,做弟子的怎麽能讓自己的師父被逼出走?
但是心裏的不甘與怨恨是不會消弭的,黑暗中趙寄緊咬牙齒,悲憤地控訴韓昭:“如果當初知道得到的都會失去,那麽我不願跟您走。”
趙寄說的是真心話,他真的後悔了,後悔當年把手交到韓昭手裏。
如果他不曾認識韓昭,便也不會在長久的關愛疼惜中沉淪,如今也不會這麽痛苦。
黯淡的月光照進屋內,為韓昭的眉眼鍍上冰涼的銀藍色調,他就那樣看着趙寄,眼中呈現一片陰翳。
韓昭不知道此刻的他就像高高供奉在神龛上的神像,美麗卻又高高在上。
雖然高高在上,但真的好美——趙寄在心底悲嘆,悲嘆自己的不争氣,悲嘆自己對韓昭毫無反抗能力。
他仿佛在韓昭幽深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卑微渺小的模樣。
他曾以為做了将軍的自己就夠強大了,然而事實證明他依舊弱小,弱小到無法在人生的抉擇裏主宰自己的命運。
不止是力量權勢,內心也是,他的內心軟弱不堪,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試圖用祈求的方式使韓昭回心轉意;他該在第一次失敗的時候就明白韓昭是個怎樣的人,而不是任由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時再無能為力……
在事情無可轉圜的時候趙寄終于醒悟了一切的根本原因,他固然該恨韓昭,然而更多要恨的卻是不争氣的自己。
從否定他人到自我否定,趙寄的內心世界,徹底崩塌……
黑暗中趙寄伸手撫上韓昭的臉,他的動作輕緩又眷戀,韓昭沒有防備,任由他宣洩情緒。
接着趙寄的手緩緩繞到韓昭腦後,扣住他的頭,然後不顧一切地往韓昭撲去,韓昭萬萬沒想到方才還在他面前可憐兮兮的趙寄會突然露出獠牙,沒有設防之下被趙寄得了手。
因為慣性,兩人跌倒在地,趙寄的右手墊住了韓昭的後腦勺,左手攬住了他的腰。
韓昭的骨骼偏細,明明與趙寄等高,被圈在懷裏時,生生顯出了幾分欺騙性的纖弱,唯剩微揚的下颌與修長的脖頸構成倔強高傲的弧度。
他的腰也比平常男子細,但并不柔弱,手貼上去便能感到勻稱肌肉下的力量,穿着夏衫時會被腰帶勒出一條漂亮的腰線,這條靓麗的弧度的确陪着趙寄在青春期度過一個又一個夜晚夢境。
還有修長的腿、勻稱流暢的脊柱線、性感的腰窩與鎖骨……
但趙寄今天的目标卻是韓昭那張明明昳麗性感卻總是壓出冷淡弧度的嘴唇。
趁韓昭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趙寄低頭咬住了他的嘴,撬開了齒關,粗暴地宣洩自己的感情。
這不似親吻,反倒像野獸撕咬獵物,唇與齒交纏、唾液與鮮血混合……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韓昭,他瞪大雙眼,愣了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伸手去推,但趙寄鐵了心要冒犯韓昭,怎會就這樣退開?他抓住韓昭的手腕,将其摁到頭頂。
衣衫在争鬥間被揉皺,垂下的馬尾在地上圈起的發圈随着兩人之間的掙紮不斷趨向散亂……
制服一個力氣與自己相當的成年男子并不容易,終于趙寄還是被推開。
韓昭翻身把他摁在地上,擡手就要給他一拳。趙寄揚起脖子準備領受,韓昭反倒停下了手。
韓昭含怒質問:“你發什麽瘋?”
他收回拳頭,皺着眉頭用手背擦掉了趙寄留在他嘴上的唾液,但口腔裏還殘留着趙寄舔過的觸感,談不上多惡心,但非常奇怪。
韓昭從未想過他與趙寄有發展情愛關系的可能,所以對于這個吻也沒有做□□的解讀,對與趙寄的所作所為他只是不滿、不解,還有生氣,以為趙寄在以這種荒唐的方式向他發洩憤怒。
黑暗中,趙寄舔了舔他在咬破韓昭嘴角時沾染上的血,放肆地笑了。
一雙豔麗的桃花眼彎彎,但卻失去了過往明媚張揚,只透出一種頹靡的迤逦:“做完最後想做的事,然後如您所願,離開。”
對于這個吻趙寄沒有給予半分解釋,只等着韓昭的懲罰。
但令他心涼的是韓昭沒有與他計較,只警告了他一句:“不要胡攪蠻纏!”然後起身放開了他。
趙寄沒有跟着起來,他躺在地上望着屋頂,突兀地大笑起來。
他終于知道,比韓昭知道他的心思後動怒更悲涼可笑的是韓昭根本不放在心上。
多可笑,他愛慕着韓昭,但韓昭卻沒把他當過男人,連面對這種事的态度都只是對孩子氣的包容。
趙寄如何還敢再說出自己的愛意,韓昭肯定不會有回應,反倒更顯得他可憐與卑微。
何況破釜沉舟的勇氣能有一次,卻未必有第二次,趙寄身心俱疲、一敗塗地,他想哭,卻笑了起來,笑得悲涼……
跟着趙寄的侍衛還守在外面,眼觀鼻鼻觀心。
堂屋的門一直大開着,雖然沒有點燈,但是有月色在,侍衛的視力又不差,該不該看的都看到了。
不帶“師父濾鏡”的他們并不似韓昭想的那般簡單,在驚詫于公子居然對自己師父抱有不倫情感的同時,他們寧願當做什麽都沒看見,守口如瓶。
屋裏的争吵終于停止了,先是韓昭憤怒地從堂屋內走出,回到房裏,“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許久過後,趙寄也拖着步子走了出來,侍衛們迎上前向他下跪行禮,頭垂成溫順恭謹的弧度。
這一切都在提醒趙寄他的身份。
不得不承認,看着別人在自己面前俯首是一種會上瘾的感覺。
好啊!韓昭讓他做皇帝,他就做皇帝。
如果以一個弟子的身份無法換來韓昭的垂憐,那麽換了天下之主的身份,韓昭是否會仰視他?
如果他失敗了,就把屍體送回涼州,看能否換來韓昭的動容!
趙寄轉身“咚”地一聲朝韓昭的房門跪下:“弟子今夜言行無狀沖撞了師父,還望師父恕罪。此後弟子不能侍奉在師父身旁,師父自己好生保重。”
話音落下,屋裏依舊靜悄悄的,韓昭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趙寄等了許久,估計自己得不到回應了,他俯身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時利落地朝侍衛們丢下一道命令:“回荊州!”然後大步走出了小院。
此去要麽千萬人之上,要麽死。
……
韓昭還沒有歇息,他坐在屋內,也聽到了趙寄在院子裏的話,但因為心裏還覺得氣惱別扭,所以沒理會他。
他将趙寄今晚的冒犯行為解釋為,是趙寄想用非常手段來讓他慌亂,以達到報複的目的。
趙寄成功了。
那個吻的感覺一直留在韓昭嘴裏,揮之不去,讓他非常難受。
喝了好幾杯茶也沒用,這感覺更像是殘留在腦袋神經上而非嘴裏,韓昭快要抓狂,他從沒有遇到過這麽讓他焦躁的的情況。
前世今生韓昭都從未有過任何關于情愛的體驗,哪怕是昭陽公主,韓昭也只拉過一次她的手。
只不過是皮膚與口腔黏膜的接觸,一個大男人難道要因此驚慌失措嗎?
韓昭反複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然而他忽略了一點:自己徒弟為什麽要将這種男女間表達情愛或□□的方式用在他身上?難道真的只是出于報複?難道趙寄還會将這樣方法用在其他人身上嗎?
還是那句話,情感的事韓昭着實不擅長應付,所以他選擇不去思考。
……
荊州中山王府書房內,琴音輕緩,茶香紛揚,博山爐悠悠往外飄着青煙。
中山王劉賜躺在軟椅中,嬌俏的丫鬟跪在他腿邊為他捶腿。
生出趙寄那樣俊朗的兒子的劉賜相貌也很英俊,眉眼深邃,輪廓淩厲,他已過不惑之年,不過因為保養得宜并未顯出什麽老态,眼角的皺紋也不過是添了幾分滄桑味道,徒增風采。
一道墨藍色身影坐在劉賜的對面,正悠然煮茶,正是從昌南歸來的公良尹。
劉賜一邊跟着琴音敲打手指,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公良尹::“聽說老三去追他那個師父了?”
公良尹手上的動作不停,回道:“三公子念舊,把事情說開了他想明白了,就回來了。”
這算是好話,但是劉賜不在意,他笑了,指着公良尹嘆道:“這件事你辦得不太厚道啊。”
聽聞此話,公良尹停下倒茶的動作,放下茶壺,正坐道:“臣以為主公也不喜歡那個韓昭,莫非臣猜錯了?”
當然沒有。在劉賜心中就算是個派不上用場的兒子,也只能聽他的話。
不過,就算不喜歡韓昭的存在,劉賜也不至于為了與一個外人計較壞了父子間的情面,然而公良尹代他将惡人做了,他自然樂得輕松。
劉賜伸手示意公良尹放松:“本王的意思是和以前比起來,這次你辦的事沒有以前漂亮。”
讓韓昭與趙寄分開的辦法不少,長袖善舞的公良尹為何這次偏偏要這樣行事?一副非要趙寄與他師父決裂的模樣。
公良尹不以為然,他反問劉賜:“何為漂亮,何為不漂亮?主公,三公子與您一樣有顆狼心,但是蜜罐子将他的心泡軟了,寶劍鋒從磨砺出啊。”
劉賜悠悠看了一眼公良尹: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心了?還是趙寄有什麽本事讓公良尹對他上心?
劉賜略微想了想,找不到頭緒,便懶得再繼續想下去,随公良尹去了。
……
公良尹真的是為了磨砺趙寄嗎?
當然不。
他第一次見到趙寄,是趙寄攻打襄陽之時。
少年将軍,意氣風發,揮斥方遒,何等耀眼灼目?
第一次見面,公良尹便被趙寄滿身的少年意氣灼傷了雙眼,他一眼便看出趙寄從未經歷過真正的絕境與挫折,估計最大的煩惱也只是小兒女的黏膩情思。
他當時就在想:韓昭是将趙寄護得多好才能讓他不被亂世烽煙折損一身的年少輕狂?
也不是沒有人一生順遂,登到頂端,但公良尹不樂見,那時他的心裏便充滿了惡意。
他想将趙寄折斷,重新打磨成一把傷人又傷己的利劍。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不知道删到什麽程度才能發出來,難受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