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守着他的男人

是夜。

徐梓希不用出去打工的時候,睡得也挺早。在給江之濑做完甜點後,他便去浴室洗澡、當廁所歌神,再裸着上身出來洗衣晾曬,一副做慣了家務活的樣子。

而江之濑躺在床上,刻意地面朝裏,不去看男人,希望自己能早點睡着。

安眠藥的效用不僅僅是讓他昏迷似的睡了一陣,更讓他到現在仍覺得頭昏腦漲,難受得厲害。

唯一讓他覺得心安的,大約就是徐梓希做事時的響動。換成之前他一定會覺得很吵,但現在卻不同了,意識到是徐梓希和他處在同一個空間內,被搭救那刻心裏滋生出來的詭異情愫便肆無忌憚地翻騰。

爾後沒過多久,徐梓希便關了燈:“我睡了,晚安……不舒服記得叫我。”

江之濑沒說話,佯裝自己早睡着了。

公寓陷入黑暗裏,聽覺便敏感,對方掀開被褥上床時吱呀聲、裹緊被褥時悉悉索索的摩擦聲……都清清楚楚地傳進他的耳朵裏。

江之濑睜着眼,只能看到純色的牆布;他又閉上眼,明明不想想起來的畫面開始逐幀重演。

他自認真的不害怕,至少在逃離當時的境況後,他就不害怕了。

可回憶起那些細節時,他腰腹上那些被成廣觸碰過的地方微妙地發涼,致使他下意識地捂住了腹部,将自己蜷起來。他只好睜開眼,看着窗外隐隐透進來的天光,就好像有人拿着望遠鏡正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江之濑睜眼閉眼地重複了好幾次,不敢動也不敢翻身,全身都緊繃着,卻仍沒能将那些畫面從腦子裏抹去。

“……徐梓希……”

意識到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打破了屋子裏的安靜。

“……嗯?”男人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像是在回應他,又像是還睡夢中。

江之濑小聲地問:“你睡着了嗎?”

那邊沒聲音了。

他将被褥更裹緊了些,人也蜷得更厲害。

就在他以為徐梓希肯定睡熟了時,身後突然有了動靜。

男人掀開被褥下床,赤腳踩上木質地板,緊接着……不知道什麽東西被徐梓希拖拉出刺耳的巨響。三更半夜弄這麽大聲,別說江之濑被吵得耳朵疼,樓下鄰居恐怕要上門來找麻煩。

青年終于扭過頭:“你幹什……?”

他話沒能說完,就看見自己的床沿延長了一大塊——徐梓希把他的小床推過來了。

男人動作飛快,床一并上來,他便爬上來,鑽進他自己的被褥裏。

還沒等江之濑說出下一句話,男人結實有力的手臂便搭上他的腰,隔着他的被褥,将他摟進懷裏。

一瞬間他們的距離近得呼吸可聞,江之濑慌張地扭回頭,繼續對着牆:“你幹什麽……”

他試圖把男人的手推開,但男人卻因此摟得更緊。

“喂,徐梓希……”

“別動,別動……”徐梓希聲音沙啞,透着困倦時獨特的味道,“我什麽都不做,我保證……就是陪你睡……”

男人确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那麽摟着他,甚至還隔着被褥,沒有直接觸碰。

江之濑停止掙紮的瞬間,因為想起白天的遭遇而緊繃的肌r_ou_驀地松懈下來。徐梓希的呼吸在他身後,對方是摟着他的,卻像是刻意地保持着距離。

徐梓希半睡半醒,輕聲說着:“我守着你睡,別怕……”

詭異,好詭異。

剛才明明還清醒得要命,為什麽現在突然……好困。

江之濑沒抵抗幾下,便閉上了眼。

男人平緩的呼吸聲仿佛最好的催眠曲。

“我喜歡你……這沒有錯,對吧?”

身後零碎的話語他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睡意已占據了絕對高地,他的腦子無暇思考其他。

徐梓希稍稍靠近了些,額頭抵在他的頸後,含糊不清地念着:“江濑……”

——

這件事說大不算大,江之濑畢竟沒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只是後脖子挨了一棍而已;但說小也不小,往深了說“強○未遂”也不過分。

可第二天徐梓希陪他去警察局處理時,他什麽也沒要求,只希望保證今後不再受到s_ao擾。

成廣認錯态度良好,他的家人也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江之濑看見那對風塵仆仆的樸素夫婦從塑料袋裏掏出一摞錢時,畏畏縮縮詢問要賠多少事,就不想再計較了。

“賠償就不用了,他不是也挨了打嗎,只要別再來s_ao擾我,我不需要別的賠償。”他只這麽說道。

昨日的y-in雨徹底過去了,今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豔陽高照中,夏日将至的味道隐隐約約,江之濑和徐梓希并肩走出警察局。江之濑不太自在——事實上從早上起來到現在,只要他意識到徐梓希站在旁邊,他就強烈地不自在。

青年的目光四處飄着,就是不落在徐梓希身上:“你回學校嗎,我要回學校了。”

“我今天沒課,回家一趟。”徐梓希說,“我送你回學校好了。”

“不用了……”江之濑說,“我自己回去。”

“我送你吧,我又不趕時間。”徐梓希這麽說,已然邁開腿朝公交站走去,“對了,起司蛋糕,晚上我買回來呗?”

“……都可以。”江之濑在他身後悄悄深呼吸,不想被男人察覺到他心裏的異樣,“後天放五一假期了,我要回家,你是住我那裏,還是回家住。”

“住你那兒,”徐梓希說,“五一結束之後不是校慶嗎,我們排練呢。”

徐梓希說話時,還在低頭不知給誰發消息;江之濑目光随意地掠過他的手,落在對方手腕上不離身的黑繩上。

徐梓希的手腕上一直挂着這條黑繩和檀木珠,檀木珠倒是偶爾做事的時候會摘掉;可黑繩從來不摘,至少他沒見過對方摘下來。

“校慶你來看看我呗,”徐梓希收了手機,忽然轉頭朝他看,“我們樂隊雖然是臨時組的,但我覺得還不錯。”

“……再說。”

最後徐梓希還是把他送到學校了,就好像他是個不能自理的小學生。

但江之濑沒展露出任何不悅,分開的時候還說了句“拜”。

男人站在校門口看着江之濑走進學校後的背影,嘴角揚着,看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喜歡一個人通常是找不到确切理由的,實在要去問自己究竟喜歡對方哪一點,不過是喜歡上之後帶着三米厚的濾鏡硬生生找出的答案。

徐梓希就不愛找答案,他只是覺得喜歡,且越看越喜歡。

搭上公交回去的路上,他還在回憶對方的臉,約莫是那雙眼睛平時太淡漠,一旦展露出什麽情緒來,就格外的迷人。

徐梓希靠着車窗,手無意識地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一下一下轉動那串檀木珠,末了再碰到黑繩,指腹便順着它來回地滑動。

他今天有課,只是懶得去上——今天是他家那個不着調的女人的生日。

他在家附近下了車,轉頭去面包房買了個不大不小的水果蛋糕,提着往家走。

徐梓希和女人的關系,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

說是母子,他們可能更像是搭夥過日子的人,他不關心女人的生活,女人也不關心他的學習。

即便如此,徐梓希還是清楚地記得她的生日,對方也會在他生日的時候打電話問他要不要回來吃飯,雖然回了家也是徐梓希自己動手。

他正不緊不慢地朝家走,忽然,一個半生不熟的身影出現在他家那棟樓房子的樓道口。

徐梓希有瞬間的驚訝,接着便和平時一樣勾着嘴角痞笑:“好久不見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那人同樣咧開嘴笑:“才回來沒多久!你怎麽樣,有沒有想我?”

“我想你幹嘛?”徐梓希說,“你又不是我對象。”

“你不想我,你也沒對象可想啊。”

“誰說的?我有對象。”

——

江之濑剛到教室裏,就看見薛湛然趴在桌上睡覺。

這還是上午,薛湛然居然能出現,稱得上是破天荒。他在薛湛然旁邊坐下,一邊把教科書拿出來一邊問:“你怎麽來上課了。”

薛湛然茫然地擡起頭,接着便無奈又疲憊地說:“啊,輔導員打電話給我了,警告我來上課……”

“你居然會聽。”

“那沒辦法啊,他說我再不來,下次挂科不給補考……”看見江之濑的臉,薛湛然就有j-i,ng神了,“明天下午走呗?”

“去哪兒?”

“回家啊,你不是說坐我車嗎?”

“哦,那明天來我家接我。”

薛湛然眼睛冒光:“可以上樓嗎?!”

“不可以。”

“……拒絕得好果斷,唉,果然舊愛比不上新歡。”

“你也不是我舊愛。”江之濑說,“但新歡說對了。”

聽見這話,薛湛然的臉瞬間煞白:“你你你……”

江之濑看了看四周,現在離上課還有五分鐘,來的人并不多,也沒人在注意他們。

他小聲說:“我可能有點喜歡徐梓希。”

“!!!”薛湛然驀地站起來,“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

“你怎麽能……”

發小的反應太詭異,弄得江之濑都茫然了。他看對方欲言又止憋得慌,暗暗思忖了一秒才開口道:“難道你也喜歡他嗎?”

“我呸!我喜歡他?!江江你……”薛湛然急得要命,話卻說不出來,“你,你,我……我去個廁所。”

“……你去,不用跟我彙報。”

薛湛然做夢也沒想到,他會從江之濑的嘴裏聽到這句話。

一方面他又挺得意的,江之濑不管是喜歡誰還是讨厭誰,都會跟他說,說毫無隐瞞一點都不誇張;一方面他簡直想現在去找徐梓希,掐着他脖子問問他到底給江之濑下了什麽咒。

薛湛然腳步匆忙地走到樓梯間才停下,靠着牆喘氣。

短暫的驚訝過後,便是鋪天蓋地的難受。

偏偏這難受他還無人可說,朋友他通訊錄裏有一大堆,可能将心事掏出來讓對方看的,只有江之濑。

而這件事,他無法讓江之濑知道。

完蛋,好難受,憋得慌,再這麽下去要窒息了。

薛湛然這麽想着,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了震。

他一邊極力收拾着情緒,一邊掏手機,接着便看見屏幕上“林光夏”三個字。

林光夏:晚上出來喝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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