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翻車

下人阿福已經準備好了馬車, 林綿綿牽着路盞茶站在門旁,路長歌指使下人将東西放在車上。

收到信後兩人想着不能耽擱, 決定還是早去早回比較妥當。

豆子一臉擔憂的看着林綿綿, “少爺真的不用我跟去伺候嗎?”

這次去的是江北茶區,路途遙遠且不說, 氣候比起這邊還要低上些許,少爺身體弱, 在家嬌養着還好, 若是出門折騰怕是吃不消。

“不然讓路管家一人帶着您的親筆書信過去?”豆子眼睛微亮,覺得想出了個好主意。

林綿綿小臉一虎, 目露無奈, “那她們可真就坐實了我是草包的猜測。路長歌年前剛來, 各地的管事卻都是經營茶區多年, 我若是不去,她們許是不會聽路長歌的。”

路盞茶昂着腦袋看他,“綿綿哥哥放心, 我阿姐厲害着呢。”

林綿綿垂眸,眼裏帶笑的揉揉他的腦袋。東西已經收拾好了,林綿綿看向豆子,“府裏的人我最是放心你, 這才要你留下來照顧茶茶。”

豆子不舍得林綿綿, 卻也不能違抗他的話,低着腦袋點了點頭,“少爺放心, 有我在,小公子在府裏不會受委屈的。”

“沒人能委屈他。”路長歌笑着過來,随手撩起衣擺蹲下來看着路盞茶,話雖是對着豆子說的,可眼睛卻看着路盞茶,“我跟少爺離開後,輕易別讓他出門,更不許他多吃糖。”

路長歌伸手捏着路盞茶的臉蛋,他原本瞪圓了的眼睛生生被扯成了一條縫,“少爺給你請了啓蒙的夫子,推薦的書信也早已送了過去,過罷正月十五夫子就會上門,到時候你若是通不過考核丢了我的臉面,你這輩子都別指望看見糖長什麽模樣。”

林綿綿見路盞茶在路長歌手底下疼的張牙舞爪的,笑着彎腰伸手隔着路長歌的衣袖将她的手輕輕的扯了回來,“茶茶聰明,定然能通過考核。”

那夫子也是有點才氣才這般自傲,說收學生前還要先考核一番。

品性不行的不收,俗話說三歲看到老,小時候品性惡劣,若是學了點本事,長大後可還了得?不聰明的不收,夫子原話是,沒有讀書的命就別硬拿書本,委屈了孩子也委屈了她。家裏沒銀子的不收,男孩子讀書要比女孩子更花銀兩,像是女人讀書都為了應試,學的無外乎就是些應試文章,男子不同,他們讀書多數是為了增加見識,所學的東西雜而多,教起來更費銀兩。

以上幾點,都難不住路盞茶,林綿綿相信這個小機靈能通過考核。他說,“等我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你在家裏要乖乖的,若是出了什麽事情,我跟你阿姐在外頭免不得要提心吊膽日夜擔憂。”

路盞茶乖巧的拉着他的手,“茶茶一定乖乖的。”

路長歌怕路盞茶嘴上一套背地裏一套,走之前特意去了趟街角巷尾,她也沒做什麽,只是蹲在那兒跟幾個為首的乞丐聊了一會兒。

交代完了,便該啓程了。

豆子抱着路盞茶跟馬車上的兩人揮手告別,等車馬走遠了才帶他回去。

阿福駕的車,她是府裏信得過的老人,平日裏馬車趕的也最是穩當。畢竟林家夫婦就是馬車失事沒的,林綿綿心裏多多少少都有點疙瘩。

在壽眉縣時還好,許是覺得縣裏安全,自從出了城門,一路上,但凡車廂有點颠簸,他都會臉色發白忍不住撩起車簾往外看。

可去江北的路怎麽可能一路平滑,再好的路車馬過多了也免不得會石頭坑窪,車轱辘若是碰巧壓上定會颠簸。

路長歌坐在他對面,看見林綿綿一路上都很擔憂緊張,既心疼又想笑,“早知道這樣就不讓你來了,何必為難自己。”

林綿綿搖頭,手攥着衣袖,目光清澈堅定,“這個坎兒,總得我自己過去才行,不能一輩子躲着。”

見他小臉微白,路長歌嘆息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手爐,她從馬車炭盆裏取了碳火渣子擱進去,覺得不燙手,才拿着遞給林綿綿。

從路長歌憑空掏出手爐起林綿綿就在看她,越看越覺得那手爐似曾相識,直到拿在手裏才認出來,這就是他的東西。

這是林綿綿先前送給路長歌。掌心裏的溫度通過指尖将暖流傳到心房,他眼裏浮出笑意,“你怎麽随身帶着?”

“畢竟是少爺送的。”路長歌坐回來,眼睛帶笑看着林綿綿,嘴上不自覺的說起撩人的話,“我覺得珍重,所以一直帶在身上。”

這話比手爐還要燙人,聽的林綿綿耳根發熱臉蛋發熱,連着心都在發熱。他軟綿綿的瞪了路長歌一眼,眨巴眼睛輕聲輕語的問,“這是路管家該對小少爺說的話嗎?”

路長歌都習慣了,痞痞的一笑,“這是路長歌對林綿綿說的話,跟管家少爺無關。”畢竟那時候她只不過是林府的臨時工,算不得是他小少爺的人。

林綿綿說不過路長歌,只得掀開簾子往外看,讓清冷的風吹散臉上的熱氣,嘴裏小聲嘀咕,“不正經。”

他說的什麽因為聲音太小路長歌也聽不見,看林綿綿只顧得往外看,她便光明正大的瞧他側臉,越看越覺得自己流氓,像個垂涎人少年郎的登徒子,逼得人家貞潔的想跳下馬車。

路長歌屁股離開坐墊,探身伸手将林綿綿撩開的棉布簾子扯了下來,聲音平淡,“別凍着了。”

她離的太近,身上清冷的梅香幾乎将林綿綿整個籠在身下,他驚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怔怔的擡頭看她下巴。

路長歌又退坐回去,見林綿綿抿唇看她,不由一笑,“少爺放心,若是有意外,我定不讓你孤獨前行。”

林綿綿緩了一下,才明白她這話裏的意思,氣的起身伸手捶她,“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話!”

路長歌笑着躲,馬車空間就那麽點,她不管躲到哪兒林綿綿都能逮的到,為此挨了好幾捶他那軟綿綿的秀拳。

怕晚上趕路有風險,兩人從不走夜路,天色暗了或天氣不好,林綿綿都會讓阿福提前找地方住店。

如此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行駛了四天,已經到了江北地區,離要去的六安茶區只有一天的行程。

近日天氣陰沉,有股風雪欲來的前兆,卻遲遲不見下雪。林綿綿有些在遲疑,想着要不要繼續趕路。

掌櫃的告訴林綿綿,說年後有雨雪實屬正常,這叫瑞雪兆豐年,有了大雪凍死害蟲,來年小麥才能長的好。

這邊有不少人家種的麥,往南去些,種的才是稻米。

林綿綿猶豫片刻,看向路長歌,“也快到了,接着走吧,路上慢些就是,不然被困在了這裏,指不定要耽誤到什麽時候。”

畢竟天氣已經陰沉了好幾日,萬一今天依舊沒下雪呢?

路長歌點頭,将手裏拿的大氅抖開給林綿綿披上,“我去檢查檢查馬車,你坐堂裏等我片刻。”

她披着件黑色大氅出去,門外的風将衣擺掀起,衣料在風中獵獵作響。林綿綿坐在凳子上,臉蛋陷進柔軟的狐貍毛中,看着路長歌的背影,只覺得心裏一陣踏實。

路長歌為人謹慎,每次馬車出發前都會特意将車馬檢查一遍,見沒有問題才會接着往前趕路。

今日也不例外,路長歌圍着馬車仔細的檢查一遍,見沒問題才去接林綿綿。平日裏風小,都是林綿綿站在旁邊等她,見馬車沒問題就會直接上車,根本不給旁人接近的機會,今日不同,外頭風大,他只得守着行李等在堂內。

阿福見路長歌站在馬車旁,便去客棧後頭拿幹糧,想着來回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便沒跟她說。

等路長歌進客棧後,有個人影雙手揣在袖筒裏,弓背縮肩畏畏縮縮的靠近馬車。她圍着車轉了一圈,見一個人都沒有,眼裏微微發亮,尾随了好幾天,終究是被她逮到了機會。

女人佯裝錢袋子掉了,蹲在馬車車轱辘旁邊,從袖筒裏抽出什麽東西來,對着車轱辘鼓搗。前頭的馬不安的動來動去,踢着蹄子鼻子裏噴出聲響。

阿福回來的時候,因為車廂擋着視線沒看見有人,她見馬兒不安,就擡手摸摸它的頭,“怎麽了?”

馬兒昂着頭,依舊踢着前蹄。阿福心裏疑惑,提着幹糧繞着馬車走了一圈,什麽都沒看到。剛才幾乎是阿福的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女人就撿起錢袋子,悄悄溜走了。

路長歌拿着行李,林綿綿跟在他身後,兩人如往常那般上了車。

六安的地形不算崎岖,馬車行駛起來也算好走,只是過了平坦的官道後,這邊有些許小路。路面狹隘,只能容兩輛馬車并排挨肩行駛,兩車中間哪怕再多一個人都不行。

頭頂天色陰沉,漸漸飄起了小雪。馬車行駛在路上,兩邊是淺溝,裏頭積攢着沒化完的沉雪跟腐爛的枯草。

許是壓到了石子,車廂颠簸了一下,林綿綿不安的掀開車簾往外看,看不是在官道上,心不由提了起來。

路長歌剛想安慰他別這麽緊張,就感覺到車廂猛的一陣晃動,跟平時的小颠簸完全不同,外頭馬叫聲嘶鳴,阿福正在盡力控制馬車。

路長歌心頭一跳,眸色微沉,在車廂側翻前動作比思想還快,上前摟着林綿綿坐在他旁邊将人固定在懷裏,還沒來得及掀開車簾,車廂就整個翻進了溝裏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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