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難受嗎
見到沈沉醉的那一刻, 尚管家突然明白過來,眼前這些分明就是個甕, 而自己則是那只鼈。
若是知州大人自己在此也就罷了, 偏偏沈沉醉也在。想起在甲板上鼓動學子的路長歌,尚管家渾身力氣像是被人猛的抽去, 身形搖搖欲墜。
她一路上嚴防死守将路長歌看的極嚴,她是怎麽知道鹽就混在大米裏的?又是何時跟沈沉醉通的氣?
尚安猶如五雷轟頂般站在原地, 被衆人指指點點, 她僵硬的轉動脖頸看向尚管家,都能聽到骨骼磨動時發出的“嘎吱”聲, “這到底怎麽回事?”
她聲音苦澀艱難, “大米裏為何有鹽?私鹽不能碰, 碰了會要人性命的, 母親難道不知道嗎?”
尚管家有口難言。她心道家主何止是知道啊,甚至還因為生意手裏頭不知道沾了多少條人命,可這私鹽的利益實在是太大, 一旦碰了就舍不得放手。
整個尚府龐大的開支,人情世故往來,處處都要銀子,光賣大米尚府的生意哪裏能做到今天這個地步?就是五六袋大米也抵不上一袋私鹽帶來的利益大。
“這事跟少主子無關, 您別多問, 您什麽都不知道,安心考您的鄉試,一切有家主在呢。”尚管家被官兵押着帶走之前, 急忙叮囑了尚安一通。
尚安扯唇苦笑,鄉試?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她還怎麽能安心的考鄉試?
尚管家被押走,尚府的兩艘商船被官兵控制住。考生們在官兵的組織下有序的離開商船往貢院方向走去,衆人路過尚安身旁時像是躲瘟神一樣躲着她,就連平日裏交好的那幾個都只是遠遠的看她一眼,沒敢上前。
雖說尚安未被帶走,可她到底是尚府嫡女,若是這時候牽扯上關系,指不定惹來什麽禍端呢。
秋闱在即,沒人敢拿自己的前程冒險。只得舍了那份脆弱微薄的友情。
這些人的态度前後反差太大,尚安有些接受不了,整個人被打擊的搖搖欲墜。尚府有尚母在,幾乎沒讓尚安經歷過什麽事,這種場面,她怕是生平以來第一次遇見。
人情涼薄,衆人為己。
尚安失望崩潰的目光随意掃過衆人垂下來的臉,餘光瞥見了站在原地的路長歌。
尚安幾步上前一把揪住路長歌的衣襟,手背額角青筋暴起,下颚繃緊眼睛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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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麽!”趙義猛的攥住尚安的胳膊,看在都是同窗的份上才沒直接動手。
旁人對尚安避之不及亦或是落井下石,趙義跟路長歌同她本來關系就不好,尚府出事她們沒上前補兩刀就算寬厚了,怎麽尚安她還先動起手來了?
“沒事。”路長歌神色淡然,擡手搭在趙義手臂上。趙義這才收回胳膊,站在路長歌身側。
尚安呼吸沉沉,她有太多的話想要質問路長歌。這事是不是跟她有關系?不然她為何鼓動學子鬧事?
可話在嘴邊尚安卻遲遲問不出來,她看着路長歌平靜的面容,平直的嘴角,艱難的一根根松開手指頭,頹然的往後退了兩步,低頭擡手捂着臉。
是路長歌又怎麽樣?她就是再有能耐也做不到往自家裝大米的麻袋裏摻雜私鹽。
“恨嗎?”路長歌上前兩步,黑底藏青色幫面的鞋尖出現在尚安視線裏,她語氣平靜的問尚安,“這種滋味難受嗎?風雨欲來你無能為力的感覺如何?”
尚安擡頭看她,兩人身高相仿,視線平視。
尚安聲音嘶啞,“你什麽意思?”
“我只是想讓你先感受一下,”路長歌勾起嘴角,天上帶笑的桃花眼裏一片寒潭冷意,笑意未達眼底,“這只是個開始。”
她道,“尚府販運私鹽,本就是死罪。哪怕有人保着你母親也沒用,因為她手裏頭還沾有人命官司。頃刻之間,原本好好的天地翻轉過來,你心裏可曾好受?”
尚安眸色通紅,垂在身側的手指緊攥成拳,厲聲說道,“路長歌,你有話直接說清楚!”
“我就問你難不難受!”路長歌聲音陡然拔高,在已經空曠的甲板上格外清晰有力,她目光寒冷,“你母親還在你就這幅樣子,你可曾想過林綿綿遇到這事時的反應!”
“他那麽瘦,那麽軟,才十三歲,一夜之間父母沒了,你可曾想過他難不難受!”路長歌手指戳在尚安心口上,為林綿綿心疼到咬牙詢問,“你是怎麽在這種情況下還心安理得納了側室的?你母親是怎麽有臉面上門面對他的。”
尚安眼眸晃動,喉嚨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嘴唇蠕動,不知道該從哪裏解釋。
尚安本以為路長歌是替林綿綿在她娶側室上讨個說法,畢竟趁着這個時候踩她時機最好。
沒成想路長歌說的卻是人命,讨的是公道。
“你母親因資金周轉不開找上林家主,林家主沒同意與她合作,你母親怕她洩露私鹽的事情,将她們妻夫兩人滅口。”路長歌聲音平靜下來,“你母親,為了私鹽,手上新沾的人命就已經有兩條了,更何況她還布局想殺綿綿。”
“尚安,這些也許你都不知情,你不是傷害綿綿的兇手,但你同他青梅竹馬,你為何就不能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咬咬牙反抗反抗你母親去護護他?”
路長歌心都在滴血,每次她都說得虧尚安為人太怯懦沒.種她才有了機會,其實路長歌打心底裏希望有人在那時候疼疼林綿綿,越多越好,哪怕是尚安她都不介意。
因為她知道身處絕望時有手伸來是什麽樣的感受。
可尚安沒有,她跟尚母妥協了,還舔着臉說所有女人都是三夫四侍。
尚安回想起自己說過的話,臉色蒼白如紙,“我、我不知道……”
“你現在知道了。”路長歌說,“你尚府不仁,莫怪我不義,這些事情我就是要清清楚楚的告訴你,讓你身處絕望切實體會一下綿綿當時的感受。”
路長歌道,“尚安你摸摸胸口,你現在可有臉面再提林綿綿這三個字。你母親對不起他,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尚母是兇手,尚安是傷害林綿綿的幫兇。
“啊——”尚安抱頭喊叫,她向來注重自身形象,能被路長歌逼到如此地步看來已經崩潰。
趙義站在甲板上看着面前的兩人,心情複雜。她看向路長歌,這些事情路長歌從來沒跟她提過,她總是漫不經心慵懶散漫,林綿綿總是單純溫柔眸光帶亮,誰能想到這兩人身上竟背負着這麽深的仇恨。
趙義紅了眼眶,上前兩步擡手拍拍路長歌的肩膀,輕聲說道,“走吧,別讓這些影響了秋闱。”
路長歌笑,眸色譏諷,語氣平靜,“她們不配。”
她只是擔心身在壽眉縣的林綿綿。
商船這邊被查,那邊的逮捕令便會送到尚府。只要沈沉醉回去審查此案,所有的事情都會水落石出。
不知道到時候林綿綿得知殺害他父母的人是自己叫了多年的伯母時,會是何等誅心感受。
路長歌長舒了一口氣,慶幸的是路盞茶陪在林綿綿身邊。
這邊兩人往貢院方向走,秋闱還未開始,她們過去多數是為了提前認路熟悉考場。
而那邊尚安……
她精神恍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當天便雇了船急急的趕回壽眉縣。至于秋闱,和她已經沒了關系。
尚母盼望着女兒金桂飄香的時候能夠得中舉人,如此未來方能一片大好前程。
可尚母在一開始走上歪路的時候就該想到,她跟尚安乃至尚府都會因為此事沒了未來。
曾經年少時一起喝酒暢聊人生的好友,被她用計殺害長眠于冰雪之下,不知道尚母午夜夢回時會不會後悔害怕。
沈沉醉回到壽眉縣,将原縣令身死、林府夫婦喪命、尚府私自售賣私鹽,三案并查。
聽聞開審那天,衙門口圍了不少百姓,将整個衙門圍的水洩不通。畢竟壽眉縣多少年來沒遇到過這麽大的案子了。
林綿綿,當時就在這群圍觀的百姓裏。路長歌走之前頻繁外出去衙門,那時候他心裏就隐隐有了預感,許是父母的事情有了着落。
後來她走了沒兩天,便有消息插了翅膀似的從省城飛到壽眉縣。
尚府走私私鹽,被知州當場查獲在碼頭。
林家夫婦的死跟尚府的私鹽本來是兩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林綿綿卻被這消息驚的愣在原地。
他想起在六安時那賬房說過,想殺害他的人就在壽眉縣。
林綿綿臉色刷白,胸口悶疼的險些喘不過氣來。
眸色朦胧晃起水光,他想起自己記事時母親領着他去尚府,對着一個身形微胖面容和藹的女人跟他說,“綿綿,這是你尚伯母,是母親最好的朋友,以後綿綿長大了是要嫁到她家做女婿的。”
那時候林綿綿懵懂的很,疑惑的擡頭詢問母親,“什麽是女婿?”
一股腥甜從喉口湧上來。
“噗——”
林綿綿一口熱血吐在身前的白玉臺階上,星星點點的紅落在白色石階上,瞧着有些觸目驚心。
豆子吓的臉色大變,上前扶住林綿綿的胳膊,險些哭出來,“少爺!”
“沒事。”林綿綿擺擺手,郁血吐出來,他倒是舒服了許多。
豆子拿着巾帕給林綿綿小心翼翼的擦拭嘴角,林綿綿綿軟的聲音虛弱堅定,“何時審尚家的案子,我要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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