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與人鬥

離得越近，喪屍掙紮的聲音就越劇烈。西斯延用地上随手撿的樹枝揮開齊人高的雜草, 入目就是一只拼命朝來者揮舞雙手長指甲的喪屍, 它四肢具在, 身軀還未腐爛，只是衣服稍顯淩亂, 眼球像所有同類那樣外凸，是一名難得的幹淨喪屍, 它的右腳踝被綁在一棵樹的枝幹上，用的是割成布條狀又凝成繩結的衣服。

樹苗主杆不過碗口粗細, 被喪屍拉扯得不斷左右搖晃，像是地裏可憐的霜打小白菜，抖落好一些幹枯的細木枝。

小刀和未用上的衣袖就丢在它腿邊不遠處, 再旁邊是兩具陳年喪屍的遺體, 腐爛得不成人形, 看樣子它們的第一次死亡時間是很久以前，而第二次暴斃時間就在剛才。

“嗬嗬吼……”喪屍大張着血紅的嘴巴，涎液在齒間流淌, 成股從下颚低落, 楚梓羽調高電源亮度，直直照射在喪失的臉上。

“我認識他, ”楚梓羽篤定地看向西斯延，“是隊伍裏的人。”蕭栖聞言大步走上前，在與喪屍一手距離處停下，小樹搖晃幅度愈加劇烈, 喪屍興奮地不停幹嚎，未被束縛的左腿徒勞地向前邁動。

“沒有智力。”蕭栖斷定，“否則不可能解不開這麽簡單的死結。”說完他拔出腰間的匕首，手起刀落切下了喪屍向前抓撓的手掌，頓時黑凝的血液水流般向外湧出，“和普通喪屍一樣遲緩。”

喪屍沒有痛覺，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只手掌，它一如原樣揮動光禿的手臂，可笑又可悲，被蕭栖一刀插進了後腦，頹然倒下。

“顱骨很脆，總結，非常普通的喪屍。”蕭栖回過頭問楚梓羽，“你确定他是被大廚抓傷的？”

楚梓羽不敢保證，又不想在蕭栖面前露怯，他硬着胸膛走上前解開地上喪屍的衣服，翻找查看它身上的傷口。

喪屍的皮膚有些地方幹枯得像樹皮，有些又像包着一坨膿水的薄保鮮膜，不經意一戳就裂開沾得一手黏液，楚梓羽忍着惡心仔細找了兩分鐘，終于在它後腰上方些的位置發現三道爪印。

“這兒。”他抹了抹汗，臉上帶着沒白費自己這麽大功夫的笑容，西斯延當即将反/恐/弩擱在腿邊，單膝跪到楚梓羽身旁扯開喪屍的衣服，蕭栖不方便蹲下，他換了個姿勢，歪着頭垂眸看向那塊傷口。

破碎的表皮已經潰爛，邊緣透着瘆人的紫、黃色， “沒區別。”西斯延說，蕭栖跟着重複一句，“完全沒區別。”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如果面前的喪屍真是被大廚抓傷，它的一切特征都彰顯着沒有變異。

“有聲音。”楚梓羽的警醒程度還算合格，西斯延四處看了一下，揮手示意他帶路，蕭栖則是默默對喪屍點頭，道聲不好意思才跟上兩人的步伐。

這個動作無疑提醒了楚梓羽，他也在心底給地上被斷肢的前隊友致了聲歉，走出幾步西斯延勾唇笑道：“沒想到你們兩個還都挺有素質。”

“我，我覺得翻弄遺體挺抱歉的，他肯定是不想喪屍化後傷到別人，才把自己綁樹上。”楚梓羽頭回被男神誇獎，揉着衣擺講自己的心路歷程，可惜好像沒人在乎他的答案，西斯延還才聽到兩個‘我’字就被蕭栖抓去當人肉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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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延，好重……我背不動了。”蕭栖攬住西斯延的胳膊，整個人都貼上去，背着個胖娃娃乖巧得像個孩子。

西斯延将弩換了左手拿，面無表情地回應他：“那就扔這兒。”

“你是不是不高興我背其他男人？”

“我在你心目裏到底是多小心眼的一個人？”

“我就喜歡你小心眼就喜歡你不懂事……”

楚梓羽走在最前面又累又浮躁，有什麽比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和別人秀恩愛更令人委屈，還是不看場合，危機四伏的關頭，向來穩重的那位竟然無原則地寵着另一人胡鬧。

他只能努力把注意力放在三十米外的動靜上，和上一名喪屍一模一樣的情況，用外套把自己綁在樹枝上，楚梓羽想學蕭栖那樣試探它是否變異，又怕喪屍真的暴起将他咬上。

“去後面聽聽還有什麽聲音。”蕭栖把毛手毛腳的楚梓羽推到身後，揮着匕首上前在喪屍面前晃了兩圈，然後一刀給它痛快。

接下來他們還發現了四名同樣狀态的喪屍，有些腳底下堆着死前殺掉的其他喪屍，有些則是呆坐着等待喪屍化的時間到來。

其中一位楚梓羽認出是最先被咬上的暫任隊長，西斯延掀開他的衣領，底下是簡單包紮過的頸項，掀開紗布露出深可見骨的齒痕，一大塊肉已經被硬生生地咬去。

反應能力同普通的喪屍別無二致，完全不存在變異的情況，蕭栖收回匕首，拿草葉擦去刀刃凹槽內的髒污，“排除二次傳染的可能性，可以放輕松些了。”

事實上他一直很輕松，除非喪屍還有三次進化，否則大千世界無人能敵他全系二次進化的能力。

與其他五位隊友不同，臨時小隊長和楚梓羽的交情要深厚許多，在安全區裏經常接觸，還會一起吃飯，楚梓羽定定地看着他的屍體，胸口發悶，幾乎喘不上氣來。

得知死期将近的絕望，遠非常人所能承受的壓力，他們每一個人都給自己選好了墓地，簡陋又倉促，還深怕意識消盡後傷到了活人。

入土為安聽起來總像是迷信，卻又是活人唯一能給自己的慰藉。

只可惜他們現在除了對不起什麽也做不了。

“我比較在意那個大廚。”西斯延沒空等楚梓羽從悲春傷秋中緬懷，他語氣平淡又冷靜地說，“現在唯一的差池就出在他身上。”

“可是茫茫屍海怎麽可能找得到他，當時你們怎麽就讓他逃掉了？”附近的喪屍終于少了一些，蕭栖松口氣坐下來，順帶讓楚學庸也半跪在地上，西斯延垂眸與他心照不宣地交換一個眼神，了解到蕭栖也拿大廚的下落沒有辦法。

楚梓羽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況也覺得奇怪，就算大廚行動速度和常人無異，總不可能在場那麽多人打不過一人啊？

月色清冷，淡到有絲殘酷，它永遠高懸夜空，無聲無息地注視着地面上的百般姿态，蕭栖解開捆綁的繩子，将外套墊在楚學庸身下，讓他躺得更平穩，楚梓羽自發地脫掉外套蓋在哥哥身上，随後又悄無聲息地握住楚學庸左手。

遍地都是雜草枯枝，西斯延拾整一摞，壘好潑油點火，四個人分成兩組挨靠着坐了下來，蕭栖把西斯延冰冷的手指揣進懷中，示意楚梓羽可以睡一會，“沒我們事了，等天亮吧。”

“你不是說一組負責的喪屍逃出去了……”楚梓羽還挂念着這件事，關鍵是他很懷疑喪屍逃匿的真相，“逃都逃出去了，難道讓我們三個去把他們再抓回來？”蕭栖将腦袋擱在西斯延肩膀上，“你也睡吧，我會守着的。”

蕭栖的話和行動完全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他說自己會守着，但俨然已經進入沉睡的狀态，西斯延盯着火焰中向外彈跳的點點火星，眉心不展。

懷中炙熱的手指輕輕撥弄着與他十指相扣，喑啞的男聲在耳邊低響：“喪屍那麽分散，不可能全到三隊那邊去的。”

西斯延點了點頭，“現在這個時間，該到的已經到了，沒有看見放燈。”“嗯，我也沒看見，所以你放心。”蕭栖打了個哈欠，重新閉上眼睛。

※

“二排準備。”滑行組組長鴨蛋輕聲喊着比個手勢，劉輝拍了拍展辰的背，“快去。”

兩名女生都歸在了中間的二排，頭一排三人都很順利，姿勢最狂放直接撞崖壁的那位也強忍着疼痛死不松手，被上面的幾個人合力拽到地面，展辰将安全布在繩索上系個死結，側身卻沒看見另一個女人的身影，“诶？她呢。”

“嗯？”劉輝奇怪地哼了聲，随即也意識到有個人沒到位，鴨蛋略放大聲音喊了聲女人的名字，他張望尋找着倒退一步，恰巧撞上了一個人的手臂。

被撞的人傳出略驚慌的小聲驚呼，鴨蛋回頭看向她，抱怨地推了她一把，“瞎晃什麽呢？快去就位！”

“哦。”女人低垂着頭，慌忙錯身去夠繩索，展辰五指緊緊抓着扣索，呼吸急促地突然扯住身後劉輝的衣服，“怎麽了，你快……”

“我剛剛……”展辰話說到一半又有些猶豫，她剛才在鴨蛋撞到女人的時候，看見女人指尖閃過一絲細微的反射亮光，太過微弱，就像是自己眼花了一樣，但展辰就是瞬間心跳如鼓，像是即将發生什麽極為不好的事情。

“她——”不管是不是錯覺，展辰都覺得女人很不對勁，可她才說出一個字，身旁忽然傳來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吼聲，嗓音中滿是驚恐和畏懼，最邊上一排準備滑行的男人全身劇烈掙紮着，他被鴨蛋抓住了肩膀。

而剛剛還指揮衆人有序行動的小隊長正眼球上翻，面色僵硬地啃咬着隊友的臉皮。

“走！”劉輝當即攥住展辰的手掌，讓她握緊滑鈎，下一秒就把人推了出去，展辰尖叫一聲，快速地滑向對面，而在她身旁索道的女人早已先她一步行至對面，正攀着之前鑿好的凹槽往上爬，頂上的人毫無察覺地伸出手準備拉她上去。

因為姿勢錯誤，展辰狠狠撞上崖壁，半邊身子都失去了知覺，她有過瞬間的松手，又立刻反應過來艱難地抓緊扣索。

“小……”

餘菀央擔憂地在邊上探出頭，“小辰你沒事吧？快拉住他們的手。”“小心那個女人……”

“什麽？”瘦猴對展辰伸長了手臂，後者終于從碰撞帶來的暈眩中清醒過來，嘶聲咆哮道，“小心那個女人！她手上有毒針！！”

作者有話要說： 趕上了！！！交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