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養兒子

月落西沉，蕭栖靠在冒着稻杆碎枝的土牆上, 手指有節奏敲擊大腿, 過了會他擡首望向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西斯延, 笑問：“怎麽不說話？”

“想讓我說什麽？”

蝴蝶帶着胡小亮先行離開，但林虎還留在了木屋裏, 坐在二人的身邊，西斯延擦完了箭, 眼神示意讓他過來，伸手整理貓兒皺成一團的衣服。

“什麽都行, 總比現在靜得像祭奠一樣要好。”

蕭栖話音剛落，屋外傳來喪屍焦瑞急促的吼叫聲，像是來特意前來煞風景, 打破保持了許久恬靜安和的氛圍。

“貓兒的衣服小了。”西斯延努力扯了扯林虎的袖子, 依舊有一節細嫩的手腕露在外面, “你給他偷件新的來。”

“你當我是誰？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西斯延用手指撫順貓兒成結的亂發，“不，我當你是神偷奶爸。”蕭栖十分嫌棄林虎白色皮屑一掉一層的小腦袋, 直覺得西斯延敢下手也是心大, “貓兒你是不是從來不洗澡啊，髒得跟猿猴似的。”

“你讓他怎麽洗？”對比蕭栖欺負小孩子的醜惡行為, 西斯延的形象光輝得簡直就是慈母，“小孩子新陳代謝快，有頭屑正常的。”

林貓兒臉皮薄，被醜陋的蕭哥哥擠兌到雙頰火燒沸騰, 他推開西斯延的手，快步坐回床上背對二人不再理會他們。

“哈哈，貓兒，哥哥錯了。”蕭栖嬉皮笑臉地從身後把林虎摟進懷裏，“你聽到我們和蝴蝶阿姨的談話了嗎？”

貓兒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因為蕭栖在同蝴蝶交談前特意帶上了門，好像是不想讓他知道的意思。

“對我們的計劃你有什麽看法？”西斯延問，蕭栖擡頭與他視線交錯，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又将目光落回林虎身上。

“我？”林貓兒驚訝地用手指着自己，他從未如此當過視線的焦點，即便身邊是兩個熟悉的人，林虎也立刻變得局促又慌張，“沒什麽看法啊……”

“什麽都行，想到什麽都可以說。”蕭栖低聲引導着，“先比如，與胡蝶合作這件事，你怎麽想？”

“她不是說随時會叛變麽？”林虎露出了憎惡的眼神，“我不喜歡她，哥哥們為什麽要找她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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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吳尋的身邊人，我們想要有回報就必須承擔相應的風險。”西斯延說，“難道你指望世上所有人都心地善良，無償為你提供幫助嗎？”

“那也不能……一點信用也不講吧……”林虎垂下眼眸，“我有個想法——”

他拖長了語調，看起來是對自己極不自信，卻又在兩位哥哥善意的态度下有了抒發自己想法的沖動。

蕭栖自然鼓勵林貓兒多開口，比出盡管暢所欲言的手勢，但之後會不會嘲笑他想法幼稚暫且按下不表。

“吳尋他們下了戰場總會有人受傷的吧，就那個四大護法，還有另一名二次進化者……肯定會去找醫生，蕭栖哥你不是和丁一傑醫生關系很好嗎？醫生都會戴口罩護目鏡，防止病毒通過血液和傷口感染，我們可以全副武裝假扮是助手混進去。”

“你怎麽就知道神醫肯幫忙，”蕭栖斜靠在牆壁上看着貓兒，“因為他長得很善良？”

“……”

“我以前在聖光隊裏待過，對胡蝶有基本的了解，那貓兒你呢？這幾天接觸下來，你覺得丁一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們向他求助，他敢不敢幫，會不會幫，在敗露之後又會不會出賣我們？”

談起識人蕭栖确實有些難為林虎，就連成年人乃至中年人也經常會感嘆自己認人不清，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又怎麽會摸清丁一傑的底細。

他暗想蕭栖可能是在提示他什麽，越思慮丁一傑的形象在他腦海中便越是醜陋，很快就從冷面冷顏的醫術高超的青年神醫變成衣冠禽獸吃人不吐骨頭的變态毒醫。

要不是西斯延及時出聲阻止林貓兒繼續幻想下去，丁一傑恐怕還得再背上好幾個莫須有的罪名。

“其實貓兒講的可行……如果真的有人受傷的話。”

蕭栖看向西斯延，堅毅的雙眸平靜無晦，“執行難度太高，吳尋不像是會去沖鋒陷陣的那種類型。”

“萬一呢？”貓兒還在掙紮。

萬一——許多人都會懷着這樣的僥幸，寄希望于缥缈的運氣，猶如鹹魚也要心存夢想，高數還是要看的，指不定就過了呢？

朝陽完全躍出山巒巅峰後，蕭栖在約定地點等到了胡蝶的人，是一個長相非常平凡，見過一眼轉過身就能忘記他長相的男子，滿身硝煙味和腐爛的血腥氣。

西斯延站在蕭栖的五米外，緩緩朝來人端起了弩。

林虎早在天亮前就已經被悄悄送回了臨時醫院內，又是翻牆又是爬樹，把他折騰得夠嗆，臨到住所還被醫生阿姨好一陣念叨，說一晚上沒找到你，擔心死我了。

“我……昨晚去小亮那邊過夜了。”貓兒撒謊的技術還不夠熟練，做不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在醫生阿姨也不是多疑的人，只當林虎眼瞳下的黑眼圈是受到了驚吓，一夜未眠，心疼率先占據了大部分思緒，見到他全須全尾能跑能跳，并未受到傷害就不再責問林虎，柔聲問道餓不餓，去不去吃早飯？

“好。”林貓兒立刻點頭，熬過了半夜最困倦的時分，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困，就是胃裏餓得慌。

兩人剛出房門，就有人在背後喊住貓兒，“林虎，丁神醫找你呢。”“找我？”從被蕭栖忽悠上車起丁一傑就忙着自己的實驗數據，吃飯都不離筆記本，林虎懷疑他夢話都是各種專業術語，夢中女神在實驗室裏和他約會。

在他幹了一整夜的虧心事之後突然來找他，林虎心裏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女醫生也很奇怪，她雙手搭在林虎肩上問：“沒說錯吧？到底是找我還是找小虎？”

“林虎啊，”傳達者理所當然地向林虎揮手，“快去吧，聽神醫口氣還挺急的。”聽完這句話林虎覺得違和感更重了，找他能有什麽急事？女醫生關注點則全部傾注在貓兒早飯還沒吃上，小跑着給他取了一個白切饅頭。

結果在林貓兒滿心惴惴不安，一路上想了自己盡百種死法，恨不得叼着饅頭轉頭就跑時，丁一傑不給他猶豫機會打開了一條門縫，反着光的鏡片底下，一雙陰沉的眸子緊緊勾住他。

“進來吧。”丁一傑側身讓開位置讓林虎進來，但小家夥并沒有聽話地走進去，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很天真地笑着問道：“神醫找我到底有什麽事啊？”

“……”丁一傑視線轉向自己身後，再回過頭時唇角勾起一絲笑意，“你進來就知道了。”

“我還——”

話音未落，丁一傑腰側竄出來一只手，扯住林虎的衣領一把将人拽進門裏，丁一傑聽着屋內衣服摩擦和肢體碰撞的聲音，探頭左右望望，确認沒有異樣之後合上了門。

林虎腦子裏一片空白，瘋狂地掙紮卻被牢牢控制住了四肢，他想大叫，卻被一只手掌捂住口唇幾乎連呼吸都做不到。

“傻貓，要是懷疑有詐，你就連來都不該來。”蕭栖玩夠了終于舍得松開手，将林虎丢在地上，後者眼眶蓄淚，驚恐地張大了嘴，胸口大肆起伏喘息。

丁一傑真沒想到林西對自己弟弟都能下這麽狠的手，忍不住心疼地彎腰扶起林虎胳膊，用紙巾拭去他眼角淚水安慰道：“別怕，你哥跟你玩呢。”

“……你們怎麽在這兒啊？”林貓兒咬牙恨自己丢人，遇上什麽事還是不夠冷靜，西斯延還算欣賞他剛才并沒有什麽卵用的警惕心，輕聲解釋道：“貓兒，被你說中了，吳尋受傷了。”

“唔？”

“安全區裏除了我們還有無數的人想殺他。”蕭栖壓低聲音，原馬場員工休息室還算隔音，但他依舊謹慎，“有人趁着喪屍潮偷襲吳尋，沒有殺死，至死就割破了他一塊肉。”

“但胡蝶講他現在變得更加謹慎，我和斯延想渾水摸魚恐怕不容易，但你是小孩子，跟着神醫進去很難被提防。”蕭栖理正林虎揉亂的衣角，“你假裝是神醫的助手，遞刀遞鑷子的時候随時注意吳尋的視線，他只要稍微分一下神……”

“不，不可能，我做不到的！”林虎不等蕭栖說完就快速地搖頭，他深吸了一口，期翼地看向丁一傑，“神醫你……”

“我只救人，不殺人。”丁一傑攤開自己的雙手，“這是我的信仰，無論何時，無論何種情況。”

“可是——”

“貓兒，他只是力量異能，不管多力大無窮，吳尋的反應能力就擺在那裏，只要時機把握得精準，你即使還未成年照樣可以殺死他。咽喉，頸動脈，腰，也就是腎髒，都是脆弱致命點，還有眼睛，也能讓他失去反抗能力。”

林虎見蕭栖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模樣，心中慌亂更甚，“林西哥哥你到底在想什麽……西斯延哥哥你也跟着胡……胡來嗎？”

“你西斯延哥哥什麽都聽我的。”蕭栖很得意地瞥西斯延一眼，後者根本懶得分給他半抹視線，丁一傑呵呵了一聲死基佬，“既然事情都交代好了那就快準備吧，很快那邊就要喊我去了。”丁一傑說着打開了他的手術箱，把一系列醫療用品整齊地擺放進去。

“多謝神醫幫忙。”蕭栖打了個哈欠，“有地兒給我睡覺嗎？我熬了一宿困得不行。”

“那邊。不過不知道多少人睡過了，你別脫衣服。”丁一傑指指裏屋，“不用謝我，反正等會又不是我動手，對吧，小虎？”

“……”林虎終于繃不住他那張故作嚴肅的小臉，絕望地反身拉住西斯延衣擺，“我真的辦不到的，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拜個早年！！！（這也太早了？

那還是提前祝大家元旦快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