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梅血盛筵

藏經閣內又被貼上了修繕維護的公告。

洛桑子的魂燈被秦慎獨塗滿了油脂其中盛放着奪舍未遂的魂魄殘骸,黑漆漆的一片帶着腐朽的異味。

沐樊取出些許晶瑩剔透的火引,在幹燥的梅樹枝上化開。

等到一切就緒,窗外風雪行行停停。

“準備開始了。”

秦慎獨點了點頭一改剛才偷玩終端時的懶散将藏經閣上上下下走了一遍,确認四處密不透風。

沐樊一聲輕嘆走到那一處香案前,行了一個長長的跪禮。

“沐家第六十二代子弟沐樊,攜族內後輩祭拜先祖尊靈。”

“望先祖允沐樊一借魂火。”

那一排魂火微微搖曳連帶着系着的紅繩都在輕輕晃動。從兩人的方向看去,幾十盞高高低低的魂燈肅穆排列如同在有意識一般沉默的看着兩人。

每一盞魂燈都有一模一樣的姓氏。

那飄動的紅繩表明每一朵魂火的主人,都一樣死于非命。

一炷香燒完魂燈裏焰光大盛。

秦慎獨随沐樊起身依次取下每一盞沐氏魂燈,用蘸了火引的梅樹條分別去引出一縷魂火,且小心翼翼不傷及魂燈本身。

每一縷分出的沐家魂火随即都被置入事先準備好的火盆內,随着七十六盞魂燈取完火盆中幽幽藍光将整整一層照亮。

秦慎獨将洛桑子的殘骸遞給沐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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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樊最後望了它一眼接着毫不猶豫的将其投入火盆之中。

瞬時間七十六道火焰暴漲,帶着徹骨的仇恨将那殘骸吞噬。洛桑子的最後剩餘的魂魄很快被撕扯幹淨,然而那七十六道魂火仍舊如同不放過他一般,在破損的魂燈上撲出火星迸濺。

秦慎獨心道,他還是低估了仇恨的力量。

沐家的先祖,竟是過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放過了那已經燒灼成焦炭的洛桑子,心滿意足的歸入他們原本的魂燈之中。

“走罷。”沐樊一揮袍袖,漫天的灰塵化為虛無。火盆中只剩下一小塊焦灼扭曲的物事。秦慎獨将火盆收好,下樓時冷不丁卻是又有幾盞魂燈飄來。

“啃完了,沒得剩了!”秦慎獨揮揮手。

“慎獨,毋得不敬!”沐樊警告的看着他,言罷向那幾盞魂燈微微行禮:“洛桑子已死,越前輩大可放心。三位施障人中,仍有清珏未得伏誅。若得清珏開祭,定會記得向前輩請魂火。”

為首那盞燈懸浮了半晌,才默然離去。

這盞燈叫越鳴淵。

而“越”正是魔族的王姓。

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麽魔族。

在越家叛門之前,天水劍閣的元嬰、返虛大能就是依仗梅花障,踏着沐越兩家的修為與屍骨一路進階,暢通無阻。

之後,便只剩下沐家。

沒再等到其他魂燈攔路,兩人沿着閣內破舊的樓梯走出。秦慎獨忽然問道:“沐越兩家同為梅花障的受障人,為何越家敢叛出天水劍們,沐家卻不敢?”

沐樊望向他,眼神淡淡:“大概,因為沐家太大了。”

秦慎獨怔然。

“沐家先祖之中,修仙之人累累千百,又豈止這七十六人。”沐樊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一家之昌盛都依托于天水劍閣,這其中總要有人做墊腳石。”

半晌,秦慎獨才開口:“他們……是被沐家自己送進去的?”

沐樊點頭。

“用來換取宗門的資源?那他們自己知道嗎?”秦慎獨咽了一口口水,他忽的發現,自己竟從未想到過這一茬。

“你是問,他們被送進天水劍閣的時候,可知道自己是用于梅花障的爐鼎?”

“他們不知道。”少頃,沐樊答道:“我被送進來的時候,也不知道。”

秦慎獨忽的感到寒冷徹骨。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又沐樊,卻見他依然神色如常。

好像只是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

“下雪了。”

沐樊忽道。

秦慎獨一愣,才想起是在提醒他撐起靈力。

被冰冷的雪花打濕了許久,他竟是恍然未覺。

“師叔,清珏會出現嗎?”

沐樊點頭:“他會。按清珏一貫的風格,謀定而後動。他能在現在動手,就是算準了萬全的時機。”

秦慎獨道:“那他究竟想要什麽?”

沐樊答道:“也許是想要禦虛宗,也許是想要另一個魔族,也許只是想讓我身敗名裂。”

望着秦慎獨擔憂的眼神,他卻是微微一笑:“無需擔憂。自從五百年前機緣巧合逆轉障法,他就殺不了我。施障人若是身死,受障人也活不了。”

“那若是玉石俱焚”秦慎獨脫口而出,轉瞬又是後悔。

“他不會,”沐樊道:“他能罔顧因果,濫用梅花障法,還不止一次奪舍,就是因為他惜命。”

劍峰的細雪緩緩飄蕩,沐樊進了竹舍,才撤開禁止。

終端裏,消息如潮水用來。

陸夢機在昨日給他打了不少通訊,再回撥時卻是忙音。

其餘大半來自宗門剛給他開的星博賬號,沐樊掃了一眼,才發現是那日影視城中不慎被狗仔偷拍。

他微微有些失笑,卻是沒有再理會,自然也就錯過了不斷上升的熱搜。

他關掉終端,靜靜坐在桌案旁,一遍一遍擦拭着琉光佩劍,面色沉靜如水。

而當天色漸晚時,他終于等到了神識裏的輕微波動。

清珏,就在不遠之處催動魂火中的梅花印記。

沐樊微微眯眼,順着那印記一路探去,接着驟然睜眼。

市。

紅綢星。

趕在那一溜子妖都禦前侍衛到達之前,陸夢機已是找了架輕型機甲代替星船,悄然在一處荒無人煙的叢林着陸。

他小心控制神識掃過玉簡的定位點,緊接着面色微沉。

二十來位修士,其餘皆可忽略不計,其中一人卻是元嬰中期。

看骨齡,應當不過三百歲左右,解決起來稍有麻煩。讓他驚訝的卻是,看那人靈力運轉,竟是與昔日天水劍閣弟子如出一轍。

據他所知,無論劍修還是魔族,皆是從未踏出過藍星一步,六百年來更是連一個突破金丹中期的都沒有,這裏卻是有個元嬰修士。

陸夢機悄無聲息拔劍出鞘,匿息在附近盤桓。

這裏是一處基地。紅綢星本身并無智慧生物,他們不知為何在此處駐紮。逼近之後,陸夢機更是微微皺眉。

這些修士,皆非純血人類。

他毫不猶豫的打昏一個,然後無聲遁入原始叢林之中。

帶着薄繭的雙手在那人的骨骼處摸索,與妖修略微近似的體态結構,經脈中靈力卻更像劍修。這人正是築基巅峰的修為,丹田靈臺卻只有築基中期一般狹隘。

像是用靈石丹藥堆積出來的速成廢物。可經脈中又分明沒有丹毒。

他踹了一腳,那人茫然轉醒,在看到陸夢機之後驟然爆發出野獸般的咆哮,然而在結界裏只化為一聲悶哼。

“說說看,你的主子是誰?”陸夢機問道。

那人卻只是憤恨的看着他,口中叽裏呱啦不知是何方語言。

陸夢機的眼神鎖在一處在他的肩膀,虬結的肌肉上,正有黑色的紋路在逐漸蔓延。而他的身體也開始逐漸異化,雙眼變綠,手掌有黑色的硬毛凸顯。

“獸人?”

他終于明白了這其中的詭異之處。這幾個修士并非劍修,也并非妖修,而是被傳授了粗淺功法的異族。

眼見無法交流,他毫不猶豫把那半獸化的人打了個半殘扔在一邊,伸手向他的終端摸去,卻不知觸及了什麽警報,那終端忽的開始高聲鳴叫。

陸夢機手中用力,将那電池部件徑直捏碎,把終端扔進芥子袋。接着他好整以暇的回頭,正對上那一群剛剛趕來的修士。

“會說通用語嗎?”陸夢機挑眉。

為首之人緊緊盯着他,正是那元嬰中期的修士。他長發過肩,被一根麻神紮住,五官俊朗而粗犷,是一種讓人一眼就能記住的相貌。陸夢機尤其注意到他的煙灰色豎瞳。

“問你話呢,灰眼睛。”陸夢機毫不客氣。

那灰眼睛有些戒備的看着他,接着拿出終端,在和什麽人交談,用的顯然并非星際通用語。

陸夢機拿出玉簡:“我找它的主人。”

那灰眼睛瞳孔驀地收縮,眼中怒火如有實質,他身形如電,伸手搶奪那一塊玉簡,卻是被陸夢機堪堪避開。

“既然不能好好說話,就打到服為止。”陸夢機随手将玉簡抛入芥子袋,狠狠一拳錘在他的下巴上:“聽說你們獸人就喜歡這麽玩?”

市,大雨如注。

市政廳已經是第三次橙色警報,能通車的主幹道上擁堵無比,不能通車的小巷則雨聲瓢潑一片。

這一片都是廢舊的待拆遷房,連路燈都壞了大半,灰暗、破敗,似乎與整個城市隔離。

雨水快速打在平房的屋蓬上,發出詭谲的“啪嗒”聲響,在一片漆黑之中毛骨悚然。

卻有一人着玄色長袍,在雨中穿行。他的步伐明明不快,卻讓人捉不住身影,若走近些,只能看到淡青色的劍芒一帶而過。

他終于在一處停下,對着昏暗的燈光,眼神鎖在一處背影。

“沐師弟,好久不見。”那人轉過身來,對着他一笑。

沐樊的視線在他臉上掃過,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淡淡道:“清珏。”

“還記得這張臉嗎?”清珏忽然變了個表情,兩只眼睛故作好奇的睜大,故意模仿少年音色:“沐師叔?”

那是幾百年前,被他奪舍的那位禦虛弟子第一次見到沐樊時的表情。此時依然是同一副軀體,由換了芯子的清珏作來,顯得乖覺而詭異。

沐樊不答,只是依舊冷冷的看着他。

“我沒想到,你竟然敢一個人過來。”清珏倒是不覺得沒趣,繼續自顧自道。

“你難道敢殺我?”沐樊反問。

清珏低聲一笑:“師弟你倒是算的不錯。可是你要知道,你也殺不了我。”

言畢,黑暗中驀地出現四個身影,無一不是金丹左右,身形高大異常,眼神肅穆如死士。

回應他的,是驟然出鞘的琉光劍。

“沐樊,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清珏低垂着眼,輕聲道:“無論是五百年前串通一塵逆轉梅花障,還是設計引我來取洛桑子魂燈。可是我想錯了,你敢來,我就有一萬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沐樊卻是勾唇:“你确實想錯了。”

清珏打了個響指,那環繞在他身邊的黑影驟然出動。

黑沉沉的夜空中乍一聲驚雷,将逼仄的巷口照亮,倒提的劍鋒映着電光,在飛濺的水花中慘白如練。滂沱的雨聲蓋住了拔劍時的嗡鳴,幾道身形在老舊的拆遷區飛馳如鬼魅。

這聽命于清珏的四人中,拎出任何一人修為都與沐樊不相上下。沐樊沒有猶豫,直接縱身急退,琉光劍劈開雨幕,在巷子裏飄忽穿梭,任領頭那人如何緊咬,都只能看胡同盡頭的一角袍袖。

“追不上?”清珏拿起終端,還屬于少年人的眉眼鎖起:“區區金丹初期,怎麽會找不到?!”

“人消失在北六方位,神識還能測探的到。應該還沒有離開這片街區。”一人彙報道:“我讓他們分頭去找。”

清珏無聲皺眉,在他身後,為他打傘的那人壯碩如一座沉默的小山,銀灰色的豎瞳緊緊凝視着眼前的人。

“他難道隐藏了修為?”清珏自言自語:“碎丹重修,金丹初期,不可能再多了。墨羽,你也過去罷。”

為他打傘的男人卻是搖頭:“我守在您這裏。”

巷尾,一位死士提着劍,眼神警覺而肅殺。雨聲沒有淹沒他的五感,在金丹期的神識下,周圍一切都無所遁形。經過一處荒蕪的院落時,他忽的屏息,背對着他的那一面矮牆,其後正有一人隐匿。

他驀地靈力暴漲,劍鋒血光大盛,向着那矮牆劈去,如有雷霆萬鈞之勢。

磚牆轟然倒塌,揚起的灰塵将濺起的水花狠狠壓住,連帶那破舊不穩的路燈都被這沖力掀起。乍然失卻光源的巷尾陷入一片漆黑,卻又湛湛有一道光亮撕開夾雜着磚灰與濕氣的濃霧,直直刺向他頸口。

這一劍無論是時機還是方位都拿捏的恰到好處,讓他毛骨悚然。

視野混沌之中,有一人卓然騰空,眼中無悲無喜,提起的琉光劍在遞出時沒有半絲憐憫,狠狠的鑽入他的頸部動脈,然後在觸及頸椎前向一側旋轉。

綻開的皮肉濺出噴湧的血花,瞬間沒有生息的頭顱帶着驚疑與不可置信。

怎麽可能?!

沐樊收劍,深深吸氣,面色更顯蒼白,眼中卻是光芒躍動。地上的屍首血液依然溫熱,在腐臭的血腥味中,有大股大股甜膩的梅花香氣溢出。

“金丹初期修為?”他俯身,快速在屍首上摸索,眼中冰寒凝結:“至少……得是用四十個修士喂出來了罷。”

趕在清珏發現之前,他迅速拿出那把黑沉沉的匕首,對着與琉光劍重合的創口遞入。轉瞬間,匕首吸飽了血,凝結出晶瑩的梅花。

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沐樊立即撤回匕首,再次隐匿在雨聲之中。

這一批過來的是兩個人,其中一人甚至是金丹中期。沐樊微微皺眉,這一次比他想象中要棘手。然而他卻并未停頓,在兩人驚異于同伴屍首的空檔,他身形如電已然欺到他們身後。

“小心!”金丹中期那人陡然察覺,轉身就與沐樊打了個照面,他修為壓沐樊一籌,出劍也更為迅速。

“人抓到了!”他那同伴驚喜叫嚷,絲毫沒有為腳下同僚的屍首而悲戚。

那修士得意洋洋,沐樊雖然即時閃躲過要害,但貫透了一身修為的劍芒仍是刺入沐樊的右肩,一時間鮮血飛湧,黑夜中陡然傳出一陣慘叫。

那人的笑容忽然凝固,慘叫的不是右肩失血的沐樊,而是與他一同前來、被穿透胸膛的同伴。

沐樊收回劍勢,半邊身體浴血卻恍若未覺,好像痛覺與他不過爾爾。他竟是硬生生的受了剛才那一劍,以看不清輕重的傷口換取了旁人一條性命。

剩下來那人陡然一個哆嗦,氣勢竟是無端被壓住,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人間修羅。他忽然想起清珏所說,沐樊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電光雷鳴之中,沐樊毫不在意右肩的傷口,改換為左手持劍。溢滿梅香的琉光劍被雨水沖刷,映出修羅的面容。

原本清冷姣好的五官因為血色的暈染而秾豔,在劍光中倒映的瞬間如驚鴻一瞥。

人間絕色。

那死士猛地面色一擰,他一聲暴喝向沐樊襲去,劍勢鋪天蓋地如白練。沐樊則迅速後撤,用靈力強行壓制右肩的創口。他修為不如此人,卻是在躲閃之中凝神探究。這人與先前斬殺的兩人一般皆是灰色豎瞳,身上也有着明顯的異族标志。

骨齡,一百來歲。劍路與清珏當年如出一轍,修為看似磅礴實則虛浮,無疑也是同先前兩人一般,用梅花障強行堆積而出。

他心中一嘆,終于摸清了清珏的路數。

奪舍了那禦虛弟子之後,這幾百年中,他藏身于異族,用梅花障的血腥手段,活生生堆出了這幾個金丹修士。

死于他手下的,怕是有千人不止。

轉瞬之間,兩人對招已是三十有餘,沐樊狠狠咬破舌尖,用于抵抗右肩失血過多帶來的眩暈。那人見他不過勉力支撐,當下面有喜色。一劍裹挾萬鈞之力向偏離他胸膛寸餘的位置刺入

只要人不死,能帶回來,半殘也行。

刺啦一聲,劍尖沒入沐樊玄色長衫,那人眼中更顯興奮,清珏祭祀所允諾的未來似乎就在眼前。等把沐樊交上去,那與他同級的幾人就會成為他的修為爐鼎,一身靈力皆會被祭祀充作獎賞予他……

眼前卻是驀然一片漆黑。

小巷之中,兩人轟然倒地。只是沐樊在脫力時一膝撐地,琉光劍更是心切的将主人托起。沐樊深吸一口氣,有蜿蜒的血跡從他嘴角留下,少頃又被袖口輕輕擦拭。

地上的三具屍首皆是保持着死前的驚懼。那用百千人修為堆積出的梅香熾烈而糜爛,随着綻放的血花而不斷溢散,宛如一場盛筵。

沐樊的視線在他們慘白的臉龐上一掃而過。

梅花障得來的修為虛而不實,空有靈力而不得其法。雖是金丹初期,卻遠遠弱于同級。

至于越級絞殺那人,卻是動用了他最後的手段。

碎丹重修,修為雖是金丹初期,神識卻可比拟金丹巅峰。

沐樊簡單将兩處創口做了簡單處理,好在只有右肩深可見骨。緊接着,他又拔出匕首,依次順着另外兩人的致命傷沾取精血。

暴雨打在拆遷房灰蒙蒙的磚瓦和塑料棚上,仿佛剛才的惡鬥從未存在過。沐樊揮袖,冉冉火光升起,将那三人燒灼。濃郁的梅花香味很快被遮掩在帶着泥土腥味的濕氣裏。

與此同時,胡同的入口。

清珏狠狠的捏碎了那一片忙音的終端:“死了?養他們到現在,竟然如此沒用沐樊,你給我等着!墨羽,我命令你現在就過去”

墨羽依然靜立撐傘,言語低沉:“您修為盡失,需要保護,我在這裏守着您。”

“墨羽,”清珏不氣反笑:“知道我為什麽更喜歡墨索脫嗎,因為他比你更聽話。”

墨羽在聽到墨索脫的時候眼神微微不悅,卻開口:“他最聽話,但我卻只想保護您。所以他被您留在基地,我卻可以在您身邊。”

正在此時,墨羽的終端響起。他一手接通通訊,哪怕半個身體打濕在雨裏,為清珏撐傘的手卻紋絲不動。

緊接着,他神色陡沉,将通訊交給清珏。

“什麽?!”清珏的聲音尖銳而憤怒:“有人闖進來了?誰?”

基地的監控圖像傳來,他深吸一口氣。

“是陸夢機。”清珏的聲音低沉,讓人毛骨悚然:“朱雀竟然反水了。墨索脫,你現在聽好了。記得我給你的那把匕首嗎,那個就是障引。現在基地的人全部供你所用。陸夢機是元嬰後期,你拿着匕首,去取墨安、墨成他們的修為,方可與他抗衡。”

通訊另一端,墨索脫的面色陡然驚喜。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清珏祭祀竟然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放在他那裏。

“墨索脫,”清珏輕聲道:“你願意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去取你孿生兄弟的性命嗎?”

墨索脫的眼神光彩熠熠,那開封的匕首轉瞬之間,就把跟在他身後的一人頭顱割下。

“墨索脫願意。”在他眼中,癡迷于熾烈的愛意交加。

“乖。”清珏贊許:“他們雖然死在你的手下,卻是為榮耀而死。你取了他們的修為,就能到元嬰巅峰,就能替他們活下去。若仍是殺不了陸夢機,要優先保全你自己。你只要告訴陸夢機,沐樊在我們手上,他就會立刻回撤。”

言罷挂斷了通訊。

“回去。”沉默許久,清珏才從牙關裏吐出兩字。

守在身後的墨羽點頭,禦劍将他攬入懷中。

“派出去四個,死了三個。剩下來那個,等回去就喂了吧。”清珏的眼中怒火中燒,低頭看到墨羽環住他的手臂,怒斥:“墨羽,你好大的膽子!”

“別氣,”墨羽低聲道:“你說過,我們這次只是來探探虛實。”

然而下一秒,清珏卻是又燃起滔天怒火:“最後一個人被沐樊找上了。”

原本以為安然盤中的獵物,竟是反過來變成了獵人。

“他果然隐藏了後手。”

清珏的臉色極其難看。

“別氣。”墨羽的聲音卻是依然冷靜。

“您所有想要的,我終有一天會為您取來。請您信任我,就像我信任您,終有一天會把墨索脫的修為給我一樣。”

紅綢星。

陸夢機冷冷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那個灰眼睛,消失不到一炷香有餘,竟是變得無比難纏。

空氣中有熾烈的梅花香氣,陸夢機用腳想想也能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說,”他譏諷道:“那個跟你長得差不多的,是你孿生兄弟?也被你殺了?你們這些玩梅花障的。啧,貴圈真亂。”

墨索脫一言不發,猛地向他撲去。元嬰巅峰的修為讓陸夢機不敢輕錯其鋒。然而在路數上,卻明顯還是陸夢機更為老辣。

兩人勢均力敵,來回之間很快就抛棄了佩劍。陸夢機是妖修,墨索脫是獸人,兩人最擅長的都是最原始的打法。

也是最血腥的打法。

因着墨索脫修為不穩的緣故,一炷香後,陸夢機明顯占了上風。墨索脫被逼一聲爆喝,不敵化為獸形,原是一只全身漆黑的豹子。那豹子一對豎瞳中怒火噴薄欲出,只恨不得立刻就與陸夢機拼個魚死網破,然而想到清珏的交代,卻只能暗自忍耐。

“喲,這是要夾着尾巴跑了?”陸夢機嘴上說着,靈力又是暴漲。

找不到玉簡的主人,倒是可以捉了這手下先充數。

察覺到了身後的危機,墨索脫向一個方向慌忙不疊跑去。陸夢機微微眯眼,那一處明顯有陣法的痕跡。他毫不猶豫上前,正待與那陣法硬抗,驀地聽到墨索脫開口。

他果然會講通用語,雖然說起來并不熟練,這句話還是讓陸夢機神色驟冷。

“沐樊在我們手裏。”

“胡扯。”陸夢機瞳孔一縮,下意識去摸肩膀上的劍芒印記,心下只稍安,神情危險至極:“果然是你們在設計阿樊。”

然而這麽一頓,卻是給了墨索脫逃離的契機。陸夢機再回過神時,那鋪天蓋地的陣法已是向他壓來。

他一聲冷哼,元後修為運轉到極致,一面與陣法抗衡,一面仍不放心的摸出終端。

三秒,五秒,二十秒,陸夢機的臉上烏雲密閉,呼吸逐漸粗沉,直到通訊接通的那一剎才終于落定。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緒終于平複。

“怎麽想起來打電話?”沐樊的聲音很輕,背景帶着雜音。

以陸夢機的性格,向來是直接視訊。

“信號不好。”陸夢機面不改色道,随手将那陣法中淩厲的劍氣阻斷。方才因為擔憂過重。那原本近不了身的劍芒在他手背上開了個不大不小的口子。

“風大。”他又補充。

他怎麽舍得說出實情,讓阿樊費心。一面想着,他破陣的速度愈快。那幾個搞梅花障的龜縮在這破基地不出來,回頭就找人炸了,他現在要立即回到阿樊身邊。

“你那裏,是在下雨?”陸夢機問。

劍峰從來不會下雨。

“嗯。”沐樊輕聲應道:“雨大。”

市的暴雨依舊在肆虐,趁着那一聲雷電霹靂,沐樊将琉光劍從最後一人的體內抽出。驟然亮起的巷口裏,雪白的電光襯得他臉色益發蒼白。薄唇因為失血過多而淺淡發青。

再往前一個路口,就是鬧市區。

最後一名死士,與曾經的清珏想的是一模一樣的套路挾持手無寸鐵的普通人逼他就範。

只是沐樊栽過一次,就不會再有第二次。

六百年前,天水劍閣內,無數未築基的外門弟子死在清珏劍下。

六百年後,琉光劍化作一道青芒被飛擲而出,将那只剩一步就要沖入鬧市的死士斬于劍下。

清珏已經不在藍星,與跟在他身後的那金丹修士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跡。而沐樊腳下,屍首無聲無息,唯有暗香浮動,像是市今晚綻開的最後一朵梅花。

沐樊脫力的坐在巷口,右肩的疼痛已經麻木,持劍的左手因為過于用力,五指指尖一片血肉模糊。他是用右手在拿着終端。

沐樊深吸了一口氣。

“阿樊?”長久的沉默讓陸夢機隐隐擔憂,他揮劍劈開一只面目猙獰的巨獸,沉聲問道。

沐樊靠堆滿碎磚與水泥的矮牆上,努力在眩暈中辨識陸夢機的聲音。腦海裏有一個注意的焦點,總比沒有要好。

“雨大,信號不好。”他聽見自己這麽說道。

梅花障是沐家與天水劍閣的私事,他永遠不會讓陸夢機牽連其中。三千年,如同一個死局。多少大能填進去再不能抽身。

沐樊又坐了少許,用劍撐起身體的重量,幾步之後,除了過于蒼白的面色已經完全看不出是個重傷之人。

他需要一個人不停的同他說話,讓他還能保持意識與警覺,把取得的梅血帶回禦虛宗內。

“怎麽了?”他開口,言語溫和如常。

陣法內,陸夢機這才想起他這道通訊打的沒頭沒尾,難免引人懷疑。他心思電轉,忽的想到魏舒前日發來的訊息。

“阿樊,我們又上頭條了。”陸夢機正色道,陣法的出口就在眼前,虛空之中壓力倍增,竟是不影響他保持語調平穩。

“因為那天在影視城?”沐樊問道。他一直走到路口,望見雨幕中的霓虹燈,眼中才像是忽然多了點生機。他又點開終端,在發黑的視線中叫了一輛車。

陸夢機點頭,又厚顏無恥道:“下次給這種三流小報多塞點錢,再和阿樊去電影院游樂場游戲廳星際游輪的時候就不會被拍到了。”

沐樊微微一笑:“好啊。”

一兩懸浮車停在路邊,沐樊報了地址,用最後的意識坐了進去。

那廂,陸夢機簡直興奮的無以複加。

阿樊同意了。

電影院游樂場游戲廳星際游輪,阿樊全都同意了。

“大廈,座。會有人在外面等。”

陸夢機聽到沐樊和旁人說道。

“阿樊還在市?”他微微皺眉,按照小周所說,他應當還在禦虛宗內。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通訊主動挂斷的聲音。

一瞬間如電光石火,陸夢機猛地反應過來,神色陡沉。

出租車內。

暖氣驅散了市雨夜的寒冷。

雨刷将整個城市的燈紅酒綠抹成一片浮誇的光影。

司機往內視鏡一看,立刻啧啧稱奇:“這小夥子長得真俊!”

車內,原本低沉的音樂被切掉,那司機換了個臺,正是晚間的娛樂星聞。

“昨日,影帝陸夢機被拍在影視城內與新晉熱搜人物……”

那司機年紀大了,也不耐聽娛樂消息,他一面換臺一面開口,試圖與唯一的乘客聊天:“你說這陸夢機有什麽好,我女兒房間裏貼的全是他的海報。這兩天還天天念叨什麽陸沐,簡直跟瘋魔了一樣……”

他滔滔不絕說了半天,才發現後座竟是半點回應也無。

他又回頭看去,才發現那長得特別好看的小青年已經靠在後座上沉沉睡去,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陰影。

那司機連忙貼心的調低音量。心中卻是感嘆,長這麽好看,素淡點多好,怎麽還塗香水。說不上是什麽花的味道,但進門的一瞬,乘客側過右肩,卻是尤其濃郁。

司機又換了個臺,繼續聽音樂。

收音機裏,木吉他的聲音緩緩流淌:“做你的貓,對我使壞,在這寂靜的夜……”

沐樊緊閉的雙眼微微動了動,卻仍是沒有能找回意識,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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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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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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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