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2

雨後天晴，夕陽在沖刷後的天空中，仿佛蒙上了一層面紗，在雲彩的遮擋下，映出橙紅的光。

林昊陽站在落地窗前，安靜地欣賞着眼前風光。有多久，沒有像現在一樣內心平靜地看着夕陽了？出國多年，他鄉做客，就連這方天空，都讓人倍感親切。也或許，是因為見到了她。

五年前，他去日本，也是這樣一個下午，天邊的火燒雲紅得醉人，他獨自站在機場，等了許久，也沒見到那個人的身影。而今，他回來了，那個人卻眼巴巴地站在接機口。

陸媛媛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了背對着自己的林昊陽，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就他一人，陽光灑在他的頭發上，仿佛整個人都蒙了一層光。他仰着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像是……在等着什麽人？

他怎麽還在這裏？她以為他早就離開了。也正因為如此，才壯着膽子上到設計部來。

陸媛媛所在的公司，是個管理井井有條的地方，唯獨對設計部門，極為寬容。公司的設計師，不用穿制服，不用打卡，也不用按點下班，甚至董事長親批了頂層供這些設計師尋找靈感。對于林昊陽這個外聘的特別設計師，那就更不用說了，就算他不來上班，估計也沒人多說兩句。

林昊陽聽到開門聲，轉過身，四目相接，又是一陣沉默。

“那個，”最先打破沉寂的是陸媛媛，“你的鑰匙挂鏈落在了我車上。”

林昊陽接過挂鏈，随手放進衣服口袋，轉身往門外走，見她仍站在原地，才開口道：“走吧。”

“幹什麽？”

“Lisa沒和你說嗎？”林昊陽皺着眉頭，表情帶着幾分不耐煩，“我剛回國還有些不适應，需要一個助理，剛好和你認識，也省去了麻煩。”

說是說了，她原本還想着怎麽和女魔頭推掉，看他這樣子，并沒有多少不适應，都是黃皮膚的人，除了語言不通，能有多少差異，可是這話陸媛媛沒說出口。他給出的理由這麽簡單、明了，因為恰好認識，所以那個人是自己。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如果公司還有另一個和他認識的人，那個做他助理的人就不會是自己？

內心有些沮喪，卻也接受了這個說法。陸媛媛順手帶上了大門，就聽到前面傳來一聲輕飄飄的詢問：“吃什麽？”

簡單的三個字，就像是學生時代的每日三問：早飯吃什麽，中午吃什麽，晚上吃什麽？可是，自打工作以來，已經很少有人會這麽問了。媽媽打電話的關心，永遠是那句按時吃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大學時的校友，各奔東西。

“吃，吃壽司吧。”陸媛媛也沒想到自己怎麽就會冒出來這個詞，直到說出口，才意識到不對勁。此刻，林昊陽已經站定轉身看過來，帶着審視的目光，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怎麽忘了，他常年在日本，壽司肯定不少吃，早就吃膩了吧。

“壽司沒什麽營養。”直到這一刻，林昊陽繃着的臉才算是稍微有了放松，他似乎是覺得好笑，“還是要幾個家常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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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這麽說，不就沒事了嗎？陸媛媛暗自吐了口氣追上去，氣氛比之前松快了些。

晚餐是在附近一家小餐館吃的，地方不大，卻是陸媛媛常來的，幹淨衛生，價格公道。菜上了桌，林昊陽撿起筷子瞥來一眼，無不諷刺：“怎麽，要裝淑女？不是沒吃午飯？”

還以為他不知道，陸媛媛擡頭：“你要請我吃飯？”

本來也就是句玩笑話，對面卻答得認真：“未來你要做我的助理，于情于理，我都該請你吃一頓。”

剛緩和的氣氛，又像是走進了死胡同一樣。在這樣安靜的氛圍中，盡管這頓家常菜十分溫馨，陸媛媛也沒多吃幾口。末了，她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挺好。”

林昊陽放下手中筷子，正視道：“你就沒有什麽別的想說？”

“要我送你回叔叔那裏嗎？”

“不用！”林昊陽似乎又在生氣，他一生氣，周圍的溫度頓時低了些，“我這次回來，提前找人租了房子。”

“哦。”陸媛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是不是說錯了話，“你當年走得突然，後來我給你發過E-mail，也用了QQ，可是你都沒回複。”

“我的號被盜了，之後換了新的。”其實不是被盜，只是他不用了，舊的賬號，已經被注銷很久了。

“手機拿出來。”

陸媛媛照做，林昊陽接過手機很快輸了一串數字，點了撥通：“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陸媛媛木讷點頭，将手機收進包裏：“我先送你回家吧，地址哪裏？”

車開到小區門口時，已是月上梢頭，陸媛媛有些疲憊地打了個哈欠，看着後車座的林昊陽下車，拿行李，她忍不住叮囑道：“早點休息。”

“嗯，路上小心。”

這是？他在示好嗎？他的不屑一顧表現得那麽明顯，這句突然的關心，就讓陸媛媛心裏有些暖暖的，同時那顆心再次躁動起來。

她擡頭，還想再說什麽，又在林昊陽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停下來，仿佛剛剛的關心，都是假象。他拉着行李箱，向着小區大門走去。

待車開遠，林昊陽才從大門離開。按着之前秦楓發來的地址，找到了新家的位置。秦楓是他之前在一次策展上碰到的中國設計師，為人熱情，得知自己要回來，就主動承擔了找房子的事情。

但是此刻，他推開門，看着滿地狼藉，大概要給秦楓貼上一個不靠譜的标簽。

小區是高檔住宅小區，綠化，規劃做的都很好，但耐不住這像被豬拱了一樣的屋子。地上堆着的薯片包裝袋，牆角還有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客廳電視機櫃上，插着線沒有拔走的話筒，更別提一屋子的灰塵。

此情此景，讓一向崇尚簡約舒适的林昊陽，想不通前一位在這間屋子裏都幹了什麽。

他打電話撥給秦楓，對方很快就接聽了，電話中，仍帶着嘈雜的音樂聲：“喂，老林啊，你回國了？”

林昊陽放下行李箱，踢開地上的包裝袋，應聲道：“嗯。”

“那個，老林啊，屋子有點亂，你先湊合一下。”電話那頭的音樂聲傳來，說話的聲音也聽不真切，“我過兩天叫保潔去打掃一下。”

林昊陽挂了電話，又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比起門面，卧室的程度能好些，能怎麽辦？先收拾着，撸起袖子，這雙畫圖做軟件的手，變成了清潔工。待一切稍微能看，他才沖了個熱水澡，回屋歇着。

饒是如此，躺下的時候，已經是深更半夜。将手機中那個未接來電的號碼儲存下來，又看了眼放在床頭櫃上的鑰匙挂鏈公仔，林昊陽的嘴角扯出一個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