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7

嘈雜的聲音将賽場包裹着，場外不時有因為見到某位籃球打得特別好的男生而發出的尖叫聲，這是比賽前夕，林昊陽、程書意等人做了熱身活動，正随手拍着籃球熟悉投球的感覺。

作為程書意的同班同學兼學生會‘同事’，陸媛媛理當接受他的邀請，可實際上，她卻是奔着林昊陽去的，同班同學的友情，自然沒有青梅竹馬深厚啊。

“怎麽樣？”陸媛媛說着，從包裏掏出來幾瓶礦泉水遞給隊員，又親手擰開了一瓶給林昊陽，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就像是本能反應一樣，自然而然地遞過去，“有沒有把握？”

林昊陽接過水瓶，猛灌了一口，又大笑起來：“沒有。”

“诶诶诶，他沒把握，我有啊。”程書意從隊伍中湊過來，“你不是來給我們加油的嗎？就不能相信一下自己的同學？”

我也想相信啊，可是對方的威名在側，實在是做不到啊。陸媛媛苦着一張臉，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沒關系，輸人不輸陣，我們的場子，人多，觀衆數量壓死他們。”

這話其實和運動會上項目贏不過，宣傳稿數量壓死對方的性質一樣。

話一出口，頓犯衆忌，立刻就有人起哄道：“陸媛媛啊，你這可不厚道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是我們學校的。”

“就是，就是，之前程學長還說你肯定是相信他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暧昧的氣氛在起哄聲中頓時蔓延過來。陸媛媛無奈斜了嘴角：“好吧，你們要是打贏了，每個人都有驚喜，但僅限于我能做到的。”

“媛媛姐，我喜歡一雙Aj的球鞋很久了。”

還沒說完，遭到程書意當頭棒喝，那位同學立刻改口道：“我開玩笑啦，Aj應該是送男朋友的，我就希望媛媛姐以後在學生會能照顧一二，別推一堆任務給我。”

是個學生會的學弟，小陸媛媛一屆，因為工作的關系，關系算比較好的，說話也大膽了些。

程書意環視一圈，将目光定格在林昊陽身上：“昊陽，你呢？”

“我不需要。”林昊陽将手中抱着的籃球拍向地面，“我們關系這麽鐵，再敲她一筆，我于心不忍。”

“哎呀，好了好了，你們這是還沒贏，就已經打算好了讨賞了？”陸媛媛忍俊不禁，“貴的不行，我窮，偷懶的不行，我也懶，還有，好好打球，為學校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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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媛媛其實不怎麽懂球，但那場比賽，她坐在旁邊看，依舊覺得振奮。對方殺球殺得狠，跟得又快，林昊陽幾乎是使勁了渾身的解數，也沒占到多少便宜。兩方球場厮殺追逐，最後十五秒，仍舊落後兩分，一般這種時候，已經是必輸無疑的場面了，球傳到程書意手中，陸媛媛一顆心都緊繃着。六秒，五秒，籃球以一個刁鑽的角度，躲過對方防線，一個三分，直至裁判吹哨，恰好穿過籃筐。

那一刻，用全場沸騰形容，一點也不過分。陸媛媛第一次體會到了主場加氣勢的說法。

“陸媛媛，我喜歡你。”

散場的籃球場，大家都在忙着收拾東西，陸媛媛被程書意拉到拐角處，突如其來的表白，害得她不知所措。

林昊陽仍記得那天下午，天氣很好，他站在不遠處，将兩人的互動看得清楚。程書意向陸媛媛表白，陸媛媛一臉為難，推開了靠近的人：“抱歉，我認為，目前還是以學業為重。”

看到陸媛媛的拒絕，林昊陽意外，卻也在意料之中。印象中的陸媛媛就是這樣，老師面前的乖學生，家長面前聽話的孩子，試問，這樣一個人，怎麽會違背長輩的意願而早戀呢？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這種心情，激動？開心？還是難過？雖然，被拒絕的人是程書意，但林昊陽的心裏就像被塞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操場，林昊陽打破了回憶：“要不要跑兩圈？”

“還是算了吧。”陸媛媛怯怯，“這操場簡直就是我的噩夢。”

林昊陽輕笑起來：“是那次馬拉松嗎？”

陸媛媛聳了聳肩，沒接話。學校向來有個馬拉松的傳統，說是馬拉松，其實就是五千米，陸媛媛是被林昊陽拉來參賽的，結果前面用力過猛，還沒到一半，就已經體力不支。

回憶起曾經，林昊陽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一雙眸子，如星光璀璨：“那次啊，我可是被你拖了後腿。”

“可你不是說……”說你願意被我拖後腿嗎？

這話陸媛媛始終沒說出口。

終究是自己報的比賽，跪着也得跑完，在林昊陽的陪同下，五千米，似乎漫長，又不那麽漫長。

呼了口氣，陸媛媛向前走了兩步：“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這裏的記憶仍歷歷在目啊。”

“走吧。”林昊陽悶悶說了句。

“你不跑兩圈？”陸媛媛拿眼觑他，“不感受一下親切的操場？”

“不了，半夜送急診的話，我覺得我可能會比較麻煩。”

他這是在說那次五千米跑完滿臉充血的自己吧？想起鏡子中紅得像豬肝一樣的臉，陸媛媛登時臉頰一紅。就知道這件事能被他笑很久，但是林昊陽，你的笑點怎麽過了這麽多年，就是沒有提高呢。

“爺爺。”

奶聲奶氣的，吸引了兩人的注意，不遠處，一個小女孩踉踉跄跄地走着，而她旁邊。

陸媛媛驚訝：“那不是老張嗎？”

高中的化學老師老張，又名張魚哥，原因無他，半禿的頭頂和《海綿寶寶》裏的章魚哥形象很符合。他倒是頭發越來越少了，原來好歹還有一绺盤旋在腦袋後面，現在是徹底禿了。

老張是個很逗的人，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和普通話靈活轉換。那時候出了很多金句：比如什麽溴蒽砹，酚锝快（秀恩愛，分得快），還有什麽我看你就像個苯環，一圈都寫着笨。

提起老張，陸媛媛就忍不住嘴角上揚：“還記得高中時第一次化學課嗎？那時候老張拿了一瓶氨水。”

那時候老張拿了一瓶氨水，指了指坐在最後一排的林昊陽，讓他聞聞，聞完之後一本正經地問了聲：“什麽味兒？”

林昊陽還在糾結怎麽形容，就聽老張說道：“難聞的味兒！這位同學為我們示範了錯誤的聞氣味方法，應該用手扇着。”

化學課後，這個笑話鬧到了隔壁班，陸媛媛捧腹大笑很久。

“去打個招呼吧。”林昊陽提議。

老張年紀大了，即将退休，卻還記得這兩人。也是，他大概對這個中途不學好的林昊陽印象深刻吧。

“張老師。”陸媛媛笑得很甜，大大方方走過去，“沒想到在這裏碰到您了。”

老張一頓，哈哈笑起來：“回來學校轉轉？對了，林昊陽是什麽時候從日本回來的？”

“回來有幾天了，張老師。”林昊陽沖着老張有禮貌地鞠了個躬。

相互寒暄了幾句，兩人才匆匆道別。

回去的路上，林昊陽一直若有所思，直到快到路口，他才問道：“下周末有個同學聚會，你知道吧？”

同學聚會？高中同學？也是了。可是陸媛媛壓根不知情，聚會前夕，并沒有人聯系她。

見陸媛媛錯愕，林昊陽頓了頓，聲音裏微微帶着諷刺：“程書意沒和你聯系嗎？這次聚會他是主辦人之一。”

程書意，沒有吧，一別四年多，已經鮮少聯系了，相隔着遙遠的路途，身處在兩所不同的學校，還能有什麽聯系呢？陸媛媛表情讷讷，林昊陽也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

車停在路口，林昊陽匆匆下車，頭也不回地奔着小區走去。

究竟在別扭什麽？她不是沒有聯系程書意嗎？就像，這五年，他們之間也沒有絲毫聯系一樣。捏緊手心，又放開，林昊陽認命地吐了口氣，陸媛媛啊，果然和以前一樣，一樣地沒心沒肺，也幸好，她是這樣沒心沒肺。

這邊陸媛媛開着車，打了個噴嚏，或許真的是衣服穿少了，有點小感冒吧。可還是不想搖上窗戶，夜晚的風，帶着絲絲涼意，吹得人頭腦清醒。林昊陽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以前的他意氣風發，哪怕是醉酒打架，也是一副招搖氣勢。而今晚的他，似乎有些躊躇，又帶着幾分憂郁和落寞。

他也是很喜歡這所學校的吧？喜歡這個一起奮鬥過的地方，可是當年，究竟為何一聲不響地離開。陸媛媛至今不清楚，也不敢去問。有些情感，源于朋友，也止步于朋友，陸媛媛害怕，一旦那些藏在心窩子裏的話說出口，他們之間的關系，或許連朋友都沒得做。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果然都是陰暗的，見不得陽光。

風順着窗戶刮進來，吹亂了額前的碎發，想起林昊陽不斷提起的程書意，陸媛媛心中又不勝歡喜，他是不是也有着一種不一樣的情愫呢？還是說，舊地重游，觸景生情，想起了曾經的歡樂時光？

不管怎麽說，都是好事情。

回到家，陸媛媛沖了個熱水澡，又開了瓶果酒，窩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清一色的甜蜜偶像劇，在酒精的作用下，看得人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拍了拍微醺的臉頰，陸媛媛站起身，該睡覺了，可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