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業餘作家VS財迷大學生【十一】

江弦最害怕就是這種情況,他歪了歪頭,表情茫然。

中年婦女向前一步想要抓他的手,可是想到自己現在的糟糕樣子,又讪讪地收回剛探出的胳膊:“我是你蘭嬸啊。”

“蘭,蘭嬸?”江弦飛快地在腦海中搜尋這個名字,而後恍然大悟到:“蘭嬸!你就是奶奶的鄰居蘭嬸!”

張辰睿剛出生不久父親就因車禍去世了,沒過多久母親就把他丢給奶奶,偷偷跟別人跑了。

蘭嬸是奶奶的鄰居,她老公是坳碗村村長,家裏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兒子,兩家人關系好,蘭嬸為人又心善,所以一直都很照顧他們祖孫倆,幾乎把張辰睿當做自己兒子對待。

“你這孩子。”蘭嬸露出一個無奈又慈愛的笑容:“怎麽才半年沒回來就跟失憶了似的?連蘭嬸都不認識了,那你一會兒見着你奶奶是不是也要認不出了?”

江弦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連忙問道:“蘭嬸,我奶奶現在怎麽樣?還有你這胳膊又是怎麽回事?村裏到底怎麽了?蘭叔呢?”

江弦一連串的問題雨點般砸向蘭嬸,她收起臉上的笑容,面露悲痛,嘆了口氣:“他們的狀況都不太好,我們先回去再說吧,眼看這天就要黑了。”

于是他們跟着蘭嬸一起回到張辰睿奶奶家。

平房低矮,本就光線不好,再加上外面天色陰沉,屋裏黑黢黢的。

蘭嬸摸到燈繩拉開燈,油膩膩的燈泡在閃了閃之後灑下霧蒙蒙的光線。

張奶奶正躺在床上,表情看着很是痛苦,若不是她的胸口還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江弦甚至以為她已經死了。

被子外露出的一截脖子看上去又幹又癟,顏色如焦炭一般。

江弦走到床邊蹲下,輕輕喚了一聲奶奶,老人緊閉的眼皮動了動,卻還是沒能睜開,但看樣子她是能聽見江弦聲音的。

“遲洛兮。”江弦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們的樣子和我夢裏夢見的一模一樣,我好怕……萬一奶奶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麽辦?”

“有我在,沒事的。”遲洛兮安慰着他,又看向蘭嬸:“說說吧,這個村子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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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嬸也許是被江弦的情緒影響了,她的眼眶泛紅,嘆着氣說:“大約在五天前,村子裏難得的下了一天一夜的大暴雨,在雨停之後村裏人就開始陸陸續續變成了這樣,最開始的時候是從手腳開始變得焦黑,然後黑色沿着四肢蔓延至全身,就像中毒了一樣,直到腦袋都變成黑色,就沒救了。那些體弱多病的最多能捱個三四天,我家男人已經沒法走動了,而小睿的奶奶……”

蘭嬸滿面愁雲,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們都能看出張奶奶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恐怕也沒多少時間了。

“既然村裏出了這樣的事,為什麽你們不離開呢?”江弦問:“也許離開村子就沒事了呢?”

“他們不是不想離開,而是不能。”遲洛兮開口道:“他們根本走不出這個村子。”

“的确,開始有幾個年輕人想要逃走,可是剛踏出村子的界碑,他們的身體就突然起火……”蘭嬸說着,像是回憶起什麽讓她萬分驚恐的場景,她的瞳孔猛然收縮,兩只手緊緊攥住衣服下擺,身體繃的很緊,聲音顫抖的厲害:“那火就像是從他們身體裏噴出來的一樣,他,他們被那火直接燒成了一堆漆黑的骨架,最後風一吹就沒了……”

江弦并沒有親眼見過當時的場景,但光聽蘭嬸這寥寥幾句,他也能想象到當時那些被活活燒死的人的叫聲是怎樣的凄慘,樣貌又是怎樣的可怖。

遲洛兮的表情倒是十分平靜,他看着瑟瑟發抖的蘭嬸,語氣冷漠:“我從一踏進你們村子就感覺到一股怨念和死氣,我不知道你們在暴雨那晚做了些什麽招惹到了怨靈,讓它不惜永不超生也要詛咒你們整個村子,所以,就算是到了這種地步你還是不願意說實話嗎?”

遲洛兮的态度突然變得咄咄逼人,蘭嬸卻對他的逼問一臉茫然:“下暴雨的那天我們什麽都沒做過啊!”

在遲洛兮充滿懷疑的目光審視之下,蘭嬸也開始有些生氣,她說:“我公公在臨死前曾留給我們一張黃符,他告訴我們,将來這坳碗村如果發生什麽詭異的事危及到村民的生命安全,就燒了那道黃符,這樣就會有個姓遲的陰陽先生來救我們,當我今早走投無路,抱着試試看的态度燒了符,然後就接到遲先生的來電,并真的等到你的時候,我是真的以為村裏的大家都有救了……”

說着她語氣一轉,冷哼一聲:“但現在看來,恐怕你也只是個徒有其名的半吊子罷了。”

眼看氣氛變得緊張起來,江弦夾在他們兩人中間卻不知說什麽才好,最終遲洛兮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為難,他緩和下态度,不再理會蘭嬸,而是對江弦說:“小睿你去拿些鹽和米來,多拿點。”

江弦應了一聲跑到廚房,翻了許久終于翻到小半袋米和一整袋鹽,把它們全都拿了過來。

遲洛兮接過米鹽,将它們混在一起,然後分給江弦一份說:“把這個在屋子裏撒一遍,可以破除穢氣。”

于是江弦和遲洛兮分別在屋子裏用參着鹽的米灑了一遍。

做完這一切之後江弦驚訝的發現剛才還有些沉悶的空氣豁然清朗了起來,而躺在床上的張奶奶雖然沒醒過來,但是表情卻已放松不少,呼吸也順暢了許多。

遲洛兮走到目瞪口呆的蘭嬸面前,說:“你回去也用這個方法把房子清掃一下,今天太晚了,我和小睿長途跋涉也累了,剩下的事我們明天再說吧。”

晚上江弦和遲洛兮睡在屋子另一頭的小房間裏,從房裏的布置和擺設來看,這應該是張辰睿在出去上學之前住的房間。

這裏現在只有張奶奶一個人住,但小房間仍然十分幹淨,一看就知道是張奶奶經常在打掃。

江弦心中一暖,第一次如此切實地感受到了親人之間的親情,那種細致的,貼心的,哪怕只從打掃房間這樣的小事就能感受到的溫暖的愛。

只不過現在兩個大男人睡在一張單人床上實在是有些擠,幾乎擠到了肉貼肉的地步。

遲洛兮的睡臉近在咫尺,睫羽纖長,江弦看着他,感覺什麽睫毛放牙簽放筆芯統統不算事,這家夥的睫毛絕對能放只筆。

不得不承認,這家夥長得确實很好看,夜色柔和了他的面部輪廓,鼻梁直而堅挺,就好像刀刻出的一般完美,嘴唇薄厚适中,淡粉色,泛着瑩潤的光澤。

就在江弦鬼使神差地想要伸手在他臉上摸摸的時候,遲洛兮突然動了動眼皮。

江弦吓得立馬收回手,閉上眼假裝自己睡着了。

“你剛才偷看了我那麽久,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遲洛兮帶着笑意的戲谑聲輕輕響起:“你要是真的那麽喜歡我,光明正大的看就好,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你随便看,我不收費。”

說着便伸出手指戳了戳江弦的臉。

但江弦這個徒有色心沒色膽的慫貨哪敢,他毅然決定将裝睡進行到底,于是夢呓般嘟囔了一句,順勢翻個身,背對着遲洛兮。

背後傳來幾聲遲洛兮揶揄的低笑,腰上突然一沉,他就感覺遲洛兮向自己更貼近了些,對方的體溫通過薄薄的T恤傳到江弦身上,每一次強有力的心跳,都仿佛也同時敲打在他胸口。

江弦渾身僵硬,不自然地往外床邊蹭了蹭,想要拉開距離,這時摟着他腰的手又收緊了些,遲洛兮将下巴擱在他肩上,每一縷呼吸都會拂過他的耳畔,癢癢的,于是江弦又開始小幅度掙紮起來。

“別動。”遲洛兮低聲說:“再亂蹭我就硬了。”

江弦立馬不敢動了,美色當前,其實連他自己都有點起反應,但現在顯然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

可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地點,自己就會順勢就範嗎?

江弦有點吃不準。

于是這一覺江弦睡得格外難熬,以至于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挂着兩個熊貓眼,反觀遲洛兮倒是一臉的神清氣爽。

起來之後,江弦第一件事先去看了張奶奶,見她脖子上的黑色沒有繼續蔓延,才松了口氣,在蘭嬸的呼喚下去吃了早飯。

吃過飯,江弦問遲洛兮接下來怎麽辦,遲洛兮說想要先在村子裏轉一圈。

蘭嬸說要陪他們一起,被遲洛兮拒絕了:“小睿是村裏土生土長的,我讓他帶我轉轉就行,你身體也不好,就歇着吧。”

之後兩人們花了将近半天的時間也沒能把坳碗村轉一圈。

其實村子不大,實實在在走一圈根本要不了多久,但江弦根本不認得路,在他的帶領下,兩人第N次迷路後,遲洛兮終于忍無可忍了:“張辰睿我現在十分懷疑你真的是在這個村子長大的嗎?”

江弦自知理虧,也不敢反駁,只能哼哼道:“我太久沒回來,所以有點記不清路了。”

“你是魚嗎?!”遲洛兮無奈道:“算了,還是你跟着我走吧。”

江弦:“……”

天依舊是陰沉沉的,粘稠的空氣像化不開的墨,每一口呼吸都讓胸口發悶到有些難受。

一路上除了他們再無他人,家家房門緊閉,透露出一種荒村的既視感。

遲洛兮在路邊停下腳步,用疑惑的語氣自言自語道:“不對呀……”

江弦立馬狗腿地湊近他問:“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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