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道成寺の清姬

傳言都是不可信的，能與九尾狐、大天狗并成為日本三大最為厲害的妖怪，住在丹波國大江山上統領衆妖的百鬼之王，實際上只不過是個性格挑剔難伺候的二貨逗比。這番話說不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可是事實上就是如此。

酒足飯飽之後，已是夜幕時分。

源博雅整理下稍顯淩亂的衣物，告別安倍晴明與封雪。看着堅持賴在原地不走，目光鎖定封雪不動搖的阿玖，安倍晴明手握桧扇唇角微勾，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大江山之主，鬼王閣下，接下來有何打算？”變相的逐客令說出口，安倍晴明心想，雖然這位的行事作風異于常人，但也不至于敢在土禦門胡鬧吧。再說，他的話已經說得如此明白，只要不是耳朵失靈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阿玖看都沒看安倍晴明一眼，甚至自始至終全當耳旁風。

等封雪收拾好碗筷廚具等雜物，阿玖直接跳到走出廚房的封雪面前，星空般深邃迷人的眼眸凝視着她，握住她的手左右輕輕晃了兩下。

“你要是不喜歡大江山的宮殿，那我就把平安京搶來送給你！別再随随便便逃跑了，折騰得我連飯都沒法好好吃。”

聽起來非常感人類似告白的話語，在身為陰陽寮一員的安倍晴明看來，卻是……大大的不妥！

什麽叫搶來平安京送給小雪？難道他們即将迎來一位女王嗎？

安倍晴明手中的桧扇咯吱作響，臉色也變得有些凝重凜然。這位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他慎重考慮事情總不會錯。

封雪不經意地望了晴明一眼，用力将手抽回，挑起柳眉嚴厲地瞪着阿玖道，“再敢說出這種不經過大腦的話，你信不信我往你的飯菜裏下毒？！”

聞言，阿玖張了張嘴巴，立即不做聲了。

給他下毒他是一點也不怕的，反正那點毒對他根本無效，但是往飯菜裏面下毒什麽的……明知道他口味挑剔得很，還專門拿這件事威脅他！可惡，果然女人都是不能寵的！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直接将她捆回去，囚.禁在自己身邊，再也不讓她離開自己呢。

不過……這個該死的女人之前好像說過，心情直接關系到飯菜的口感，想想他為了顧及“口糧”的心情，甚至不惜以身犯險來到這龍潭虎穴，與妖怪的天敵陰陽師同處一個屋檐下，這份情深意重他都要感動了，死丫頭還不趕緊過來拜謝他！！

可惜，封雪無法體會阿玖的情緒變化。她只知道說要給飯菜下毒的話，讓阿玖一時間不敢妄動，思索片刻，她微微挑眉，用充滿蠱惑意味的口吻對阿玖道，“這樣吧，我給你兩個選擇，一，返回大江山，不得再踏入平安京半步；二，你可以留下來，但是必須獲得晴明大人的允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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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要我去征求這個半妖的許可？！”不等安倍晴明略顯詫異的開口，阿玖滿含驚訝地瞪圓了雙眼，不悅地拉過封雪的手指着晴明，“你跟這只半妖是什麽關系？你說你又不是沒住的地方，作甚天天跑來跟他吃飯！再說了，本尊的決定，豈容他人置喙！”

面對阿玖居高臨下充滿不屑的态度，安倍晴明只是優雅地揮開折扇，如流雲般清雅溫和的微微一笑，“鬼王閣下，可是不小心忘記了，在下……還是一名陰陽師？”

語畢，手中五芒星桔梗印閃現，清冽凜然的靈力氣勢逼人，晴明微笑中充滿堅定的自信，從容不迫有條不紊的姿态，令人不敢小觑。

阿玖收起傲慢不屑的神情，感受着晴明散發出的靈力，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沒想到這種地方也有天狐血脈，雖然血統并不純正，但是居然發生返祖現象……”

沉吟一陣子，阿玖轉過身搭上封雪的肩膀，修長的手指剝開她鬓邊的發絲，順着脖頸輕輕摸上她的臉，搶在封雪發飙之前迅速開口，“你放心，來之前本大爺已經安排妥當，手底下的妖怪沒有收到命令，是不會踏進平安京半步的。”

“如此甚好。”安倍晴明輕輕搖着桧扇，眼底流露出一絲滿意之情，瞥了瞥處于爆發邊緣的封雪，唇角上翹語氣輕松地說道，“小雪以為如何？”

專業賣隊友是不對滴！男神大人！封雪幽怨地看了晴明一眼，失魂落魄百般沮喪地道，“我沒意見。”

阿玖望了望封雪，又望了望安倍晴明，忽然眯起眼睛，露出些許的不快。

“走啦！”用力拽住封雪的胳膊往外走，阿玖回過頭，充滿警告地瞪了晴明一眼。

他看上的“口糧”，可不容他人觊觎！

*****

當天夜裏，封雪帶着阿玖回到隔壁的家中，就阿玖要不要變回原形的問題，激烈探讨一直争論到子夜。

門外間或有提着燈籠的打更人經過，不時傳來提醒小心火事的聲音。看着時間已經不早，某只公狐貍卻死皮賴臉的霸占着她的香閨，她的床鋪，封雪一氣之下奪門而出。

“碰——”地一聲，房門被重重地關上，抱着絲被在床上打滾的阿玖，停下惡意賣萌撒嬌的無恥行徑，摸着下巴望着門口的方向，眼珠烏溜溜地轉了一圈，翻了個身打着哈欠睡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城東道成寺忽然燃起大火，火光沖天，順着風勢迅速往城中蔓延。巨大的動靜吵醒睡夢中的阿玖，他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懷裏還抱着被子，一臉沒有睡好的迷糊樣子。

好煩人啊……打着哈欠，阿玖眼睛都沒有睜開，小聲嘀咕了一句，“阿雪，你去叫那些人閉嘴。”說完，翻了個身又要接着睡。

“走水了！快來人啊！！”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來，身旁也沒有絲毫動靜，閉着眼睛一摸床邊，旁邊根本沒有熟悉的體溫，抓了抓頭發，阿玖趕忙睜開眼睛，心急火燎地翻身下床。

“……不讓人省心的臭丫頭！”大半夜的還不讓人睡覺，走水，失火，人類那麽脆弱，那丫頭不會剛好在那附近吧！

越想心裏越發不安起來，阿玖抓起扔在床上的緋色外衫，随意往身上一披，就化作一只肥嘟嘟的胖貓，以完全與身材不符合的矯健步伐，趁着月色循着封雪的氣息追去。

*****

漫無目的地在朱雀大街散步，夜深人靜，街道上基本上看不到人，有些隐藏在角落裏的小妖怪，試圖攻擊“落單”的封雪，可是在她表現出強大的武力值後，所到之處所有妖怪都跑得精光。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用跳牆的方式出了平安京，來到城外一條河邊止步，封雪找了棵樹跳上去坐着，叫出靈獸荷葉雞咕咕仔，抱在懷裏狠狠蹭了兩下，不甘寂寞地喟嘆道，“敢不敢來個活人，要不然，鬼也行啊！”

心情真的超級不爽，對于撿回阿玖這件事，她從未如此頭疼過。

叫你手賤！叫你手賤！随随便便撿東西回家，這下可好，想扔都扔不掉，想逃也逃不了，後悔了吧！可是後悔也晚了！

“唉……”一聲接一聲的長嘆，封雪抱着咕咕仔，靠着樹幹，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

古時候的星空就是幹淨，連星座都能辨別出來。想想在現代東京的時候，到處都是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哪怕半夜十一點回到家的時候，擡頭也看不到一點星光。

可是，哪怕現實生活有再多不如意，還是比孤身一人在異界的好。

夜裏風大，封雪也沒打算在外面睡，萬一不小心又感冒了，頭疼腦熱在現代不算什麽，在古代可是會要人命的！

無可奈何地長嘆一口氣，封雪收起靈獸，正要跳下樹枝回城，突然一條大蛇從河裏鑽出來，緊跟着那條大蛇化作一名女子，追着前方踉踉跄跄帶着鬥笠的男子，聲聲泣血滿懷怨恨與不甘心：

“——安珍——你停下！安珍——不要再跑了！”

前方的男子嘴裏念叨着什麽般若菩薩之類的，看他的衣着打扮應該是城裏的僧人，封雪之前還專門叫上博雅去參拜過，據說那裏的姻緣簽很靈驗呢。

不過……能從蛇變成人的女子，追着一個僧侶不放，唔，這裏真不是聊齋志異OL【海外版（日文版）】嗎？

封雪所在的樹枝葉繁茂，坐在高處，将下方情形盡收眼底。前面拼命逃跑的僧人，看上去雖然有些狼狽，人卻長得眉清目秀，眼中飽含深沉的慈悲，呼吸急促，念出口的經文卻不疾不徐，節奏有序。

後方緊跟不放的女子，眉梢淩厲，上挑的丹鳳眼，微微抿着的唇，看上去有些強勢的樣子。

唔……看來是蛇妖愛上僧人，平安京版的白娘子？不……這裏應該是蛇妖和法海，就是不知道是白娘娘還是小青。

思緒已經從蛇妖擴散到白娘子傳奇，又從小青想到自己從前的靈獸，經過化生變成人形的小青蛇，手中持劍，英姿勃勃，帶在身邊多麽的拉風，多麽的霸氣。

等封雪回過神來的時候，蛇妖已經追着僧人，一路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甚至打傷了看守城門的人，一直闖進平安京裏往寺院追去。

蛇妖追人她可以坐視不管，但是為了追求愛人傷害無辜老百姓什麽的……封雪想了想，用了一張隐身符跟在後面，追着蛇妖和僧人到了道成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