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鬼之子與阿雪

夜影深深，*莊沉浸在一片靜谧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月光照耀，只有依稀可見的幾處燭火，透過紙紗窗搖曳着微弱光芒。

之前為了幫助其他受困人士安排住處，源賴光一直沒有空出時間給自己找房子，現如今，雖然想在封雪的住處附近安置下來，但是由于周圍的房子都已經有人住，他只好無奈地跑去村頭的空房安置一晚。

好在*莊的村民所剩寥寥無幾，空房随處可見。來到村頭将空房稍作打掃，源賴光找來幹草鋪在地上，緊緊抱着自己的武士刀，随意往牆角斜躺下來，準備應付過這一夜。

午夜子時，終日不去的黑雲緩緩散開，一輪萦繞着不詳血色的月亮，赫然照耀在*莊上方。

“鈴鈴……鈴鈴……”奇異而悅耳的音鈴聲響起，纏繞在腳踝處小巧可愛，身着透織薄絹的單衣，盛開的紅色花朵色澤光豔，顏色深淺不一，鋪滿了整件衣服下擺。

源賴光在睡夢中緊鎖眉頭，懷中緊緊抱着的武士刀，發出“嗡嗡嗡”的轟鳴聲。忽然，只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豔麗無雙光彩奪目的女子，唇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蓮步輕移緩緩朝牆角走來。

女子如削蔥般的手指輕點，就在快要碰觸到源賴光時，他驀地拔出鞘中的刀，刀光一閃，借着不詳的紅色月光，映出女子慘白如紙的臉龐，與嫣紅似血的紅唇。

“——果然是你，阿園小姐！”源賴光雙手握緊武士刀，眸光淩厲地瞪向女子，“為什麽？要對無辜的百姓做出這種事？他們只是路過*莊，卻被你用妖法騙到此處……”

“哦？妖法？”美貌妖豔的女子回眸一笑，與白天村姑的打扮判若兩人。手指勾起鬓角的一縷發絲，動作妖嬈而充滿魅惑之感。她舔了舔紅唇，笑得花枝亂顫，不能自己。

“妖……呵，若沒有你們，何來奴家這個……‘妖’？”

“你……”源賴光禁不住皺了皺眉頭，手指微微收力，眸光冷厲，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自從被困在這*莊牢獄中，每到子夜時分，在下與身旁之人都會沉沉睡去。次日醒來，只覺得四肢酸軟無力，精神疲憊。反複數日，在下猜測，許是有人趁我等昏睡之時，對我們做了不軌之舉。”

“而今夜，阿園小姐以這等面貌現身，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你就是那作祟的妖孽嗎？！”

“妖孽……呵，男人為了自己的野心，連妻子兒女都可以抛棄。奴家只是取你們一些精氣，又沒有傷及你等性命，大人何苦咄咄逼人，不給奴家留個活路！”阿園眸光飽含憎惡之意，幽幽開口，怨怼地瞪視着源賴光，仿佛透過他看到了許多人……

【上殿之人的一句話，滿門皆被抄斬，留下的婦人與幼女，被押送來這*莊，日夜被人侮辱欺淩……】

一幕幕镌刻在心尖之上，心懷怨恨與不甘而死，死後，那些怨氣無法被超度，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與這牢獄之中無數含冤而死的少女怨靈合為一體，女屍之身，惡靈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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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擁有了絕色的容貌，妖嬈豐滿的身姿，勾.引得那些外鄉人神魂颠倒，她只是想有人能留下來，陪伴在她的身邊……*莊只留下一些孤寡老人，她如果不引誘外面的人進來，已經沒有任何食物的*莊，恐怕沒多久就會成為一座“死の莊”，真正意義上的……死之莊。

“奴家……對大人一見傾心，大人若同意留下來，奴家願意送那些人出莊。大人……意下如何？”阿園含着微笑深深望着源賴光，寬松的衣服從肩膀滑落下來，一朵如火如荼的紅色花朵，在她的鎖骨處嫣然綻放盛開。

“妖孽就是妖孽，滿口妖言惑衆！”看着女子衣衫盡褪，源賴光呼吸一滞，語氣嘲諷充滿不屑，眼神輕蔑而冷冽，警惕着女妖的一舉一動，防備的動作找不出絲毫破綻。

“你死心吧！在下對着妖精鬼魅，可生不出旖旎之念！”

“哎……大人怎的如此不解風情……”

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妖怪，眸光流轉過詭谲的光芒，撩了撩鬓邊垂下的發絲，勾唇一笑，定定凝視着源賴光，眼神透着說不出的蠱惑。

“這般，大人……就請你去死好了！”

随着阿園擡手的動作，一股刺鼻的香味撲面而來，伸長的十指直指源賴光的面門。

源賴光站穩腳步，倒轉刀鋒，用力劈出，刀刃橫空而出攜着滾滾殺氣，勢如破竹直直切向對方腰間。

見狀，阿園眸光一冷，柔軟如柳藤般的腰肢，高難度地轉了一個彎，堪堪避開那致命的攻擊，她冰冷的雙眸霎時布滿血色，十指發出可怕的吱吱呀呀聲，聲音宛若甜美魅惑的呢喃。

“為什麽……想要殺掉奴家呢？奴家……并沒有做錯什麽……”

源賴光面容冷酷嚴肅，散發出冰冷剛硬的氣質，看着女妖怨艾的神情，薄唇略過譏諷的笑容。

“若不是小雪從京中而來，将我們從牢獄裏面救出。只怕再過個三兩日，我們就要化作枯骨，與世長辭。阿園小姐早該去往彼世，卻以執念之體長留此間，終将……害人害己，不得超生！”

“呵……大人果真冷情冷心。”月光朦胧地映照着莊子，阿園望着面前的冷酷少年，看着他提及小雪時一閃而過的溫柔，驀地想到那名令她忌憚不已的紅衣少年。

“大人與他人都不一樣，阿園的魅惑之術，可以令男子神魂颠倒，于睡夢中奪其精魂。大人雖然同樣困于囹圄，數日以來，卻從不曾中阿園的媚術。大人……當真不能留在阿園身邊嗎？”

源賴光充滿霸氣的冷酷眼眸，毫無情緒地盯視着阿園，渾身上下冰冷而銳利。

“人妖殊途，阿園小姐還是早登極樂，莫要再造殺孽的好。”

“好……哈哈，很好……”阿園哈哈笑了一陣子，淚水順着眼角滴落。須臾，她直起身，表情已經與之前完全不同，強烈地散發出幾近傲慢、冷漠無情的妖媚。

微擡起袖口遮住紅唇，阿園鮮紅的指甲滴着血，眼波滌流，臉上的表情頓時判若修羅。

“說來說去，大人不過是嫌棄阿園的妖。只可惜，這世上有着遠比妖更可怕的存在……終有一日，大人将自嘗其果！今日不早了，大人自己珍重吧！”

說完，阿園宛如女王般優雅地轉身，不等源賴光揮刀攔下她的去路，已化作一縷白煙消失在空氣裏。

“遠比妖更可怕的存在……？”源賴光索然無味地收起刀，神情納悶地坐在幹草堆上，平靜無波的心湖不知為何，泛起一圈圈意味不明的漣漪。

*****

源賴光與阿園糾纏不清的時候，忙碌了一天身心俱疲的封雪，正窩在床上呼呼大睡。旁邊是被她暴揍了一晚上，仍然不依不饒抱着她，同樣睡得香甜的阿玖。

清姬負責照顧撿來的小嬰孩，但是由于修為不夠的緣故，無法二十四小時保持人形，所以封雪将小家夥放在臨時打造出來的嬰兒床上面，就安排清姬去休息恢複精力了。

子夜，月懸于空，猩紅色的光輝灑滿*莊，透過紙紗窗映入房屋內。

安靜躺在嬰兒床上的男孩兒，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起，四肢靈活如同蛇一般，順着床邊爬到封雪身邊。

四周逐漸籠上了暗紅的簾幕，小男孩擡起胖乎乎的小手，伸向封雪未施脂粉卻嬌美動人的臉。

“——嗖！”還來不及碰觸到封雪的臉，小男孩突然被捆了個嚴實，接着，修長的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冶豔冷厲的微笑浮現在眼前，腦海中冷不防傳出一個清冷而充滿怒意的聲音。

“算計本尊的女人，你問過本尊的意思嗎？區區天生鬼體，信不信本尊彈指一揮，就讓你消失于六道輪回！”

小男孩比起初見面之時，明顯已經長大了許多，可是仍不足以流利開口。只見他與阿玖冷冷對視，血色的眼眸滿是占有欲，“她哺育了我。從今日起，我将視她為母。怎的，你也要與我搶母親不成？”

“哈……？”阿玖撿起掉在地上的下巴，難以置信地掃視着小男孩，半晌兒，以冰柱一般的視線刺向他，“小屁孩！本大爺才不像你，居然有戀母情結。啧啧，要不要本大爺好心告訴你一句，這個女人，早就是本大爺的人了！”

聞言，小男孩驀地掙脫了繩索，蹒跚地爬到封雪的身邊，“吧唧”一下親上她的唇。

“現在，是我的了！”小男孩不屑地昂起頭，臉上滿是驕傲之意。

“……你！”阿玖臉上傲嬌的神情凝滞，所有表情霎時間消失不見，可怕的怒意與殺氣，充斥在并不寬敞的空間裏。

“臭小子，本大爺警告你，小雪是我的人！除了本大爺，誰都不能碰她！”

“哼，母親大人是我的人！等我長大成人那天，就娶母親大人為妻！”小男孩拽拽地擡着下巴，一臉鄙視的神情面對阿玖，雙手緊緊抱住封雪的頸項，死活不肯放手。

“我死也不會放開的！有本事你殺了我吧！”

“滾開！小雪是本大爺的人！你信不信，本大爺動一動小拇指，就能把你碾成碎末末！”

“切！鬼怕你啊！你要是敢對我動手，母親大人不會原諒你的！第二天起來要是看不到我，我看你怎麽跟母親大人解釋！”

“……你！……臭小鬼！混賬小子！！”

阿玖氣結，萬妖王VS鬼之子，第一回合，完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