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鬼王與源賴光

“源……賴光？”封雪足步一頓，回眸望了源賴光一眼，見他面目平然，恭然有禮，輕輕颔首以作回複，心中霎時洶湧澎湃，起伏不定。

這個賴光，該不會就是傳說中和酒吞童子相愛相殺的那個源賴光吧？！

不過……酒吞童子都換了個二貨逗比來當，說不定只是發音有些近似，純屬巧合呢？歷史上源賴光似乎也不該這麽早登場。

封雪勉強安慰了自己一下，彎下腰給面前受困的人救助，一邊分出心神來安排源賴光，“那就拜托你了。這些百姓受困多日，精氣也被吸取走不少，現在身體十分虛弱，不宜立即搬動。你先給他們水和食物，待恢複些精神，我們再作打算。”

“是的，巫女大人！”源賴光将手裏剩下的幹糧，三兩下狼吞虎咽吃下肚裏，接過封雪分給他的食物，一臉嚴肅正經地遞給別人。

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封雪不禁好笑地搖搖頭。真是個少年老成的孩子……

另一邊，阿玖正被蘇醒過來的某女子糾纏中。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有以身相許……”穿着粗制布衣，頭戴荊釵的女子，黛眉微斂，眼波流轉，帶出無限風情，“阿園願意與大人……”

“別碰我！”阿玖不耐煩地掙開她的手，二話不說就要往牢門外走。

“大人——”女子連忙三步并作兩步，作勢就要追上去，卻不防阿玖突然停下腳步，險些直接撞到阿玖的身上。

“不想死，就給老子滾遠點兒！”阿玖冷冷瞪了女子一眼，威儀自持，傲視群雄的霸氣與威嚴，讓人不敢小觑。他的身體，是別的雌性能随随便便碰觸的嗎？長得這麽難看，還敢出來丢人現眼！

“大人……”雙目噙淚，女子不安而委屈地擰着衣袖，輕輕點頭，卻再也不敢阻撓阿玖半步。

*****

當阿玖從監獄這頭跑到那頭，封雪與源賴光已經将所有被困的百姓都救了出來。只是有不少人被困多日，滴水未進，現如今雖然用了些水和食物，精神仍然萎靡不振，一時半會兒無法強行挪動。

再者，封雪與阿玖，再加上少年源賴光，以三人之力想要救出所有人，也是有心無力。

最後，封雪只得從袖中掏出幾個紙人，附着靈力後化作簡單的式神，慢慢将監牢裏的人往外面運送。畢竟，監牢滿布幽怨與死靈之氣，活人呆久了終歸對身體不好，能早些時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對他們早日恢複健康也有好處。

“呼……終于大功告成了。”封雪拍拍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正要擡手拭去額前的汗水，忽然一方手帕遞到她面前。

“咦？”封雪稍顯訝異地擡起頭，看着面前滿臉通紅局促，羞赧得快要找條地縫消失的少年，一時間愣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

“這個……巫女大人，如不嫌棄，請用……”源賴光的臉愈發紅的吓人，從未與女子親密接觸過的他，現在這番動作已是鼓足了勇氣。“這是臨行前母親所贈，在下一直沒有舍得用……”言外之意，手帕他沒有用過，很幹淨，巫女大人可以放心用。

“呃……這怎麽好意思……”封雪自然聽出源賴光的言外之意，雖然很感謝少年的體貼與好意，不過別人母親辛辛苦苦繡的手帕，她怎麽好奪人之美。撓了撓臉頰，封雪輕咳一聲，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既然是你母親所贈之物，你自當好好珍視才對……”

看來，她以後要養成帶手帕的習慣了。封雪随意用衣袖擦了擦汗，走出監牢，一眼便看到杵在外面當門神的阿玖。

“阿玖！”封雪微微一笑，似桃花般清妍的面龐，由于汗水微微濕潤，沾染風塵卻英姿勃發，令人挪不開視線。

“忙完了？”阿玖直起身，轉過頭凝望着封雪，待看到她身後的源賴光，眸光驀地一暗。姿态殷勤地走到封雪身邊，小心撥開她鬓邊汗濕的發，眸光溫柔而寵溺地道，“小笨蛋，累壞了吧，我們這就回家休息去。”

“呃……”封雪渾身打了個寒顫，忙不疊掙開阿玖的手，滿臉驚悚地盯視着他。半晌兒，才拍了拍胸口，驚魂未定地轉過身子。喵了個大咪的，阿玖又開始抽風了！

“咳……我身後這位是源賴光公子，剛才幸虧有他幫忙，我才能這麽快将所困之人盡數救出。”定了定神，封雪含笑介紹道。

“幸會。”源賴光略微一颔首，便退居半步立于封雪身旁，以一副保護者的坦然姿态。少年眉目修長，長身玉立，輪廓分明，不經意間，眼神流露出不羁與傲氣，仿佛剛剛臉紅的場景，只是封雪眼神産生的錯覺。

阿玖冷冷望着源賴光，半晌兒，從鼻間發出一聲冷哼。

封雪早已習慣阿玖對外人的冷淡，只好一臉“我家二貨不懂事”的表情，向面無表情的源賴光少年解釋道，“阿玖是我的家人，本性不壞，只是不習慣與人親近，你千萬不要誤會。”

“在下明白。”源賴光聽到封雪向他解釋，面部表情稍稍緩和了些，微微點頭聲音低沉道，“巫女大人，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

“巫女……？你說她？”阿玖早就看源賴光不順眼，此時聽到他尊敬無比的稱呼，立即諷刺一笑，悅耳動聽的嗓音譏诮嘲諷，“拿巫女來跟我家阿雪比，你這是在侮辱我家阿雪嗎？”

“……喂！別說了！還有，誰是你家的！”阿玖一語驚人，封雪聽在耳朵裏，只覺得十分刺耳，臉上害臊得不行，趕忙拽住他的手臂，要他住口。

真是的，巫女怎麽了，巫女在這個時代地位也很高的好不好？當初還是晴明大人出面做擔保，她才能夠在陰陽寮挂職學藝，有這層身份作保障，她也好方便行事不是？只不過是被人誤以為是巫女，她都沒介意，阿玖這麽激動是做什麽！

阿玖被封雪死死拽住不放，低頭看看她嬌俏的小臉，盯了一陣子，忽然不再作聲了。

笨丫頭！被人觊觎了都不知道！

被眼前的變故弄得滿頭霧水，源賴光有些局促地握緊刀柄，可是當看到封雪一臉的為難，他還是禁不住出言道，“方才是在下魯莽，不知該如何稱呼小姐？”

“嗯，我叫封雪，來自唐土。你就叫我小雪吧。”封雪對源賴光有些好感，覺得他三觀無比正常，為人又充滿俠義心腸，便也沒有打算欺騙他，幹脆實話實說。

“哼！”阿玖冷哼一聲，傲嬌地別過頭去，不再理會封雪。

“唉……”封雪無可奈何地望了望阿玖，轉過身去朝源賴光笑笑道，“源公子，今日多虧有你相助。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也速速離開吧。”

“小雪姑娘言重了，公子之稱實不敢當。你我年歲相仿，不如就直呼在下……賴光？”源賴光瞥了阿玖一眼，擡眸望着封雪的笑臉，試探性地輕聲開口道。

小雪姑娘為人落落大方，不拘一格，比起那些矯揉造作的女子，無論姿容還是氣質，無一不令人心生好感。離開家鄉川邊郡之前，他曾聽聞京中有一奇女子，看來便是小雪姑娘了吧。

“那……賴光，你也叫我小雪好了。”封雪想，自己又不是平安京裏的貴族千金，只是個名字而已，沒必要那麽斤斤計較，晴明和博雅不也直呼她小雪的嗎？

聞言，阿玖的臉色越發黑沉難看，幹脆猛地一甩袖子，徑自大踏步向前離開了。

*****

離開氣氛壓抑沉郁的監獄，雖然外面見不到一絲陽光，整個天空仍然陰雲密布，封雪的心情卻豁然開朗，唇角噙着揮之不去的笑意。

沒有妖怪中途作祟，也沒有惡靈出來吓人，只是将人搬出來麻煩些，但是總體來說……這次的事情完成得很順利，回去一定要晴明表揚她！

想到晴明摸着她的腦袋，一臉溫柔的微笑誇她能幹，封雪忍不住捧着臉，一串串的心從眼睛裏飛出，險些閃瞎了阿玖的狐貍眼。本就在氣頭上的阿玖，索性直接關上房門，獨自跑去生悶氣了。

“咳……”源賴光看着封雪一臉陶醉，拼命忍着噴薄而出的笑意，輕咳一聲喚回封雪的神，板着一張面癱臉開口道，“小雪，你早些休息吧。”

“……啊！咳咳，那個……賴光，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嗎？”封雪被源賴光喚回神智，發覺自己剛才犯花癡，居然忘了身旁還有人，忍不住羞紅了臉龐，腳尖點地輕輕劃着圈圈。

啊啊啊！叫你犯花癡！叫你不分時間場合的犯花癡！這下丢人丢大發了吧！！！

“呵呵，沒關系，我自幼習武，随便找個地方待一晚就是了。倒是小雪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快回房去休息吧。”源賴光目光溫柔地看着封雪，殷殷交代的模樣，刺激得某只狐貍醋意大發。

“封雪！你給本大爺滾進來！”“啪”地一聲将窗戶打開，聲音洪亮的吼了一聲後，又“咚”地一下子合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封雪和源賴光都愣住了。

許久……封雪滿臉的羞紅惱意，歉意地對源賴光說道，“我家孩子不懂事，讓你見笑了。賴光你好好休息，我們明早還要忙呢。”

“嗯……小雪你也是。”源賴光不以為意地點點頭，看着封雪惱怒地沖進房內，不一會兒，屋子裏就響起求饒與打罵的聲音，不由得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小雪與她弟弟的感情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