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此生為你鐘情

昏睡中,封雪似乎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讓她即使在夢中也能覺察到。有雙溫柔的手輕撫她的面頰，熟悉令人心安的聲音在耳邊輕訴着什麽……

“阿雪,快醒來吧。”

那聲音帶着失而複得的欣喜與後怕,輕柔有力的懷抱讓封雪留戀不已。

當封雪真正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日暮時分。她輕輕依靠在阿玖懷裏,所處的地方是船艙之中，船艙的窗簾半開着,依稀可以看到外面的水光,倒映着醉日熔金的萬丈光芒,璀璨奪目,美得令人窒息。

靜靜流淌在船艙之內的,是來之不易的靜谧與安詳。阿玖閉着眼睛緊皺眉頭，摟抱着封雪的雙臂卻緊緊箍着，似乎擔心睡夢中再次不小心失去她。

封雪看到思念多日的人出現在面前，有些心疼的用手指撫摸過他蹙起的眉頭，輕輕按壓，像是要撫平他睡夢中仍然化不開的愁容。

從前只懂得以欺負她的方式表達愛意的阿玖，不知何時已經成為有擔當的男子漢，從千年前的平安京來到聊齋世界，幾經輾轉才得以破鏡重圓，或許，她可以試着更依賴他一些。

蔥白纖長的手指撫摸着阿玖的眉眼，順着眼角慢慢向下，捧住阿玖俊美無鑄的臉龐，封雪近乎虔誠的在他眉間印下一吻。

即使時空轉換，能夠得你相伴，此生……足矣。

悄悄地做完這一切，封雪扳開阿玖鎖得緊緊的手臂，打算下榻去準備些吃食，正欲轉身離去，手腕忽然被人輕輕一拉，身體不受控制地跌回原處。

“阿雪你要去哪裏？怎麽不多睡會兒。”阿玖用下巴抵在封雪的頸窩處，溫熱暧昧的吐息靜靜噴灑，說話時帶着幾分睡意未醒的鼻音，惹得封雪心裏和身體都癢癢的。

“別鬧，我去給你做飯吃。”封雪不自在地推推阿玖的腦袋，白淨如玉的臉龐微微泛着緋紅。

“都老夫老妻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是這麽害羞。”阿玖右手勾起了封雪的下巴，揚眉一笑，目光火熱直接地凝視着她，左手不安分的在她臀部流連，忽輕忽重的手法格外折騰人，引得封雪呼吸不由得加重，微紅的面龐霎時緋紅似血。

“你別再弄我了，萬一傷到孩子……”

聽到“孩子”二字，阿玖不由一怔，動作立即停了下來，凝望着封雪半晌兒，表情變得異常委屈。

“我們這麽久沒見面，你難道就不想我嗎？”阿玖的語氣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

封雪瞅着阿玖的小眼神，心中早已笑開了花，面上卻不顯山露水，故意皺皺眉，神情有些不耐煩。

“我沒事幹嘛要想你，我一個人不知道多自在。”才怪呢。如果真的不想，就不會廢寝忘食的找他，東奔西走尋找他的下落，不肯放過任何可能的消息。

一直觀察着封雪的表情，看到她流露出不耐情緒，阿玖頓時如同岔了氣的皮球，打了霜的茄子，被丢棄的小狗，愈發可憐兮兮的望着她。

“你不在的這幾天，我整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想我嗎？那麽只有那麽一點點？”一臉“我這麽想你，你怎麽可以不想我”的表情，雙手比劃着做出一米米的可憐模樣，看得封雪幾乎要笑死過去。

“好啦，剛才是騙你的，我不想你還想誰。”封雪好笑的親親阿玖的臉蛋兒，拍拍他，便準備翻身下榻，“快下去吧，我要準備做飯了。”

“嗯……”阿玖摸着封雪親過的臉龐，突然露出夢幻式的笑容，傻乎乎的自得其樂半天，才趕緊走向船艙外面。

“阿雪你慢些走！小心別摔了。做飯的事交給別人吧，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

*****

艙外，絲絲縷縷的微風輕拂過水面，荷葉的清香竄入鼻息，令人心曠神怡，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

封雪此時拿起丢失許久的百鬼名冊，默念咒語，伴随着幾縷青煙的出現，清姬、朝顏等先後現出身形，看到封雪紛紛激動得熱淚盈眶。

“——參見主人！”

封雪笑着跟大家打招呼，由于空間有限，西湖之上除了他們所在的船，還有不少流連不去的觀賞船只，唯恐引起混亂，封雪吩咐其他人自由行動。

不一會兒，船上只餘下清姬與朝顏，兩人陪伴封雪一家人多年，感情非比尋常十分深厚。此時看到封雪安然無恙，清姬禁不住潸然淚下，朝顏也忍不住別過臉去，一下一下的不時抽噎着。

“好了，都別哭了。我們不都好好的，沒缺胳膊沒斷腿。”封雪啞然失笑，連忙叫封晨過來，接過一張手帕，溫柔拭去清姬的淚水，刺激得阿玖不由醋意大發。

因為擔心阿雪才出來看看，結果又看到她溫柔的待別人……唉，老婆魅力太大也不是什麽好事，不但要擔心公的情敵，就連母的也要防範着。作為一只九尾天狐，阿玖表示，活着真是好累。

“要是真的缺胳膊……嗚，又斷腿……清姬立刻以死謝罪！”清姬多日來在百鬼名冊中擔驚受怕，唯恐封雪或是小主人出了什麽事，如今聽到封雪滿不在乎的話，不由得瞪着眼睛滿臉的不贊同。

“主人以後莫要說這類胡話了。您現在可是兩個人的身子，這湖面上風又大，您怎麽不好好在船艙裏面呆着？”

緊皺眉頭語重心長的說出這番話，清姬回眸用看陳世美的眼光瞪向阿玖，活脫脫阿玖你就是個負心漢的表情。

阿玖禁不住額角直跳，深呼吸幾口氣，才強行平複下心中的怒意。

這群無法無天的小妖怪！眼裏還有沒有他這個男主人了！才剛被阿雪從黑冊子裏面放出來，就開始跟他搶老婆，這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敢用這樣鄙視的眼光看他！

簡直是……膽大包天！以下犯上！目無尊卑！

“別管他們，我們過來坐。”

封雪拉着封晨坐到船頭蓮花椅上，摸着從包裹裏拿出來的桂花酥，津津有味的看着阿玖與清姬鬥嘴。

從一開始的不适應，到後來的習以為常。反正這兩個人鬥了那麽多年，已經從平安京鬥到了聊齋志異，她勸過幾次夜見不到成效，後來幹脆叫上封晨圍觀看戲。

“當年，我明明是給小主人準備的吃食。不知道是哪個，大半夜的起來居然吃得一幹二淨哦！”

“呸！要是知道那碟蝴蝶酥是你做的，本大爺就算餓死也不會碰一塊！”

清姬與阿玖你一言我一語，從多年前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一直說到穿越前檢查出封雪懷孕時的情況。

“啧啧，要不是主人自己感覺到不對，把了把脈，你當時那種情況還給主人吃冰，分明就是害主人！”

“呵呵，那你這個專門伺候阿雪的人，怎麽沒瞧出阿雪可能是有了身子？別把責任都往我身上推！”

“剛從果園摘下來的橘子，新鮮的。”封晨一面給封雪遞上剝皮的水果，一面湊近封雪身邊小聲說道：

“娘親……我們這樣旁觀真的好嗎？當初明明是娘親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不想告訴父親大人他們，因為擔心可能會演變成這樣的情況。現在他們為了娘親争吵起來，我們卻在這裏吃東西看戲……”

“這算什麽，不知道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大白菜嗎？他們吵得熱火朝天，總比目光集中在我身上強。”封雪有滋有味的吃着兒子孝順上來的新鮮水果，托着下巴瞅着朝顏給兩人勸架，笑得眼角彎彎，微微眯起的眼睛透着一絲狡黠。

“我只不過是懷孕了，又不是快要死了，成天不讓我做這個，不讓我碰那個的，拿刀削個水果都擔心我傷到，呵呵……”如果任由他們這樣發展下去，等十月懷胎生下寶寶，她估計早就變成生活殘廢，人形巨嬰了。

不知為何，聽到封雪“呵呵”兩聲，封晨頓時遍體生涼。

瞅了瞅似乎有黑化傾向的母親，再看看被坑了的父親與清姨，封晨最後還是低下頭，垂眸默默地給封雪剝水果的皮。

死道友，不死貧道。他什麽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要裝不知道。

*****

坐在船頭觀賞西湖美景，迎面吹來涼爽的微風，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看着亭亭玉立的蓮花，封雪突然間想吃蓮藕了。

游戲裏的世界是不科學的，一天之內可以有春夏秋冬，細雨斜風之後雪花紛飛，同一時間，可以有十裏荷塘，也可以冰封萬裏。

只是不知道，如果真的撈出來蓮藕，能不能做成菜下鍋呢？

想到之前在魚米香喝的魚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封雪笑着戳了戳封晨的肩。

“乖兒子，娘親給你交代個事。”

“娘親盡管吩咐便是。”封晨正掏出手絹給封雪擦手，等擦拭幹淨水果的汁液，這才擡眸笑着問封雪，“娘親可是想吃蓮藕了？”

“嗚嗚，真是有兒萬事足，連這點都能看出來，為娘真的太感動了！”

懷孕後越發情緒化的封雪，拿起手絹就開始拭淚，不料酸味的水果汁液刺激到淚腺，眼淚頓時如開閘的水庫一般，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

“喂！你小子說了什麽混話，居然讓你娘哭成這樣！”眼尖地看到封雪淚流滿面，阿玖立即停止跟清姬鬥嘴，急忙跑到封雪身邊安慰她，“阿雪不哭，本大爺替你教訓這個小兔崽子！”

“娘親說她想吃蓮藕。”封晨認識阿玖這麽多年，早已明白他“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的尿性，同樣也很清楚他只要一遇到封雪就會變成腦殘二貨，所以面對阿玖的嘴炮攻擊只是淡定的轉移話題，順便将下水挖蓮藕的活讓了出去。

“我只是猜到了這點，娘親聽完十分感動，然後就……”

“呃……想吃蓮藕那還不簡單，我這就下去給你挖，咳咳，別哭了哈。當着孩子的面，多不好意思。”阿玖揉揉囧掉的臉龐，接過封雪手裏的手絹，繼續給她擦眼淚。幸虧酸味汁液的效果耗盡，封雪的眼淚總算漸漸止住了。

封雪嫌棄的搶過那張手絹，迅速往船頭一角丢過去，擡頭，用力扯了扯阿玖的臉。

“阿玖，聽說狐貍很會凫水的，你快去游給我看看。”

指着清澈如明鏡般的湖面，封雪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不會游泳的狐貍不是好狐貍喲~你可是堂堂上古天狐，還是九尾狐，不會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吧！”

阿玖看着封雪孩子氣的表現，心裏實在愛極了她撒嬌的模樣，臉上卻故意做出為難的神情。

“你既然知道我是九尾天狐，還讓我學普通的狐貍那樣子……唉，我怎麽就攤上你這麽個老婆呢。”成天就想看他出醜，狐生真是太悲哀了。

“唔……不如這樣吧，你如果真的挖到蓮藕，我晚上親自下廚，給你們做蜜汁蓮藕吃。荷香撲鼻，再加上一道荷葉雞，上蒸之後肥而不膩，雞肉甜美鮮嫩，蓮藕填上糯米，清香軟糯，也算是一頓不錯的晚飯了。”

封雪繪聲繪色的描述，讓在場的幾人垂涎不已，口水直流。不等封雪繼續說完，阿玖揚手設下一道結界，強硬的将其他船只趕到岸邊，撲通一聲跳入了水中。

“不就是幾根蓮藕，看我把這裏的蓮藕全挖光！”

“哎呀，居然沒變回原形，真是好可惜……”本來還以為能看到狐貍的狗刨式劃水，結果阿玖居然以人形姿态跳到水裏，沒有達成目的的封雪有些失落。

封晨看出封雪的失望之意，走到船頭與封雪并肩而立，盯着水面咕嚕嚕冒水的某處，似是無意般自言自語道：“父親大人的原形強大又美麗，如果化作原形去挖蓮藕，大概真能把這一湖的蓮藕挖光呢！”

聞言，封雪眼眸中蕩開一層迷人水光，立即笑吟吟的沖湖面招手喊道：“阿玖，你要不變回原形吧！你個子那麽矮，我擔心你腳都挨不到地呢！”

“……呸呸！”阿玖嘴裏銜着一根水草，水淋淋的從湖底冒出頭，滿含幽怨的望着封雪，臉上赫然寫着“我就知道你嫌棄我”的字樣。

其實阿玖個子并不低，不過對于封雪而言，男人低于一米八就相當于二等殘廢，大概只有一米七八的阿玖，顯然就是個二等殘廢……

更可怕的是，封雪眼中，阿玖根本不能算是正兒八經的男人。真正的男人不能有一張比女人還美豔動人的臉，更不能擁有一身光滑細膩潔白如玉的肌膚，大老爺們不曬出小麥色的肌膚汗流浃背，不能在運動場上揮灑汗水與熱淚，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

可憐阿玖【濕身】之後，宛然一位水靈靈的美男子，雌雄莫辯，看得封雪一陣憂愁，摸着肚子唉聲嘆氣。

“這孩子千萬別長得像阿玖，女的長成這副禍水模樣，別人一看就覺得不安于室，将來嫁人都令人發愁。

男孩子就更讓人擔心了，真難以想象，世上除了我這樣的勇者，女漢子，還有哪個女的敢嫁一個比自己還妖嬈美麗的丈夫……”

阿玖浮在水面上，聽着封雪唏噓嘆息，額角一抽一抽的，終于忍無可忍，噗的一聲化作原形，九條尾巴在空中肆意張揚，直接卷起封雪的腰肢，扛着她往西湖中央游去。

“呀！你要帶我去哪裏！”

“哼！別說話，我要賣了你！”

“……你覺得我能賣多少錢？”肯定是無價之寶！

“我準備跟河伯商量下，看能不能拿你換蓮藕。”

“囧，阿玖你變壞了。”蓮藕跟她，有可比性嗎？！

“多謝誇贊，遠不及你。”

“呃……其實我剛才是在誇你美麗。”

“多謝誇贊，我也覺得我很美，不過我覺得你沒我美。”

“…………阿玖，我讨厭你！”=口=就算是事實，也不要說出來！

“啧……那可怎麽辦，我這麽喜歡你。”

“咳咳……既然喜歡我，那你還要賣了我！”哼╭(╯^╰)╮大騙子，男人都是大騙子！

“乖，我給你剝蓮子吃。”

“這還差不多。”

毛色純白，沒有一絲雜質的九尾狐，背上馱着溫婉美麗的女子，九條尾巴小心環繞着她，衆星捧月般坐在上面的封雪，看上去就像寶座上的女王，真是羨煞旁人。

從遇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單調的獨居生活開始變味，多了猝不及防白胡椒似的辛辣，後來又加入甜到心扉的蜂蜜，五味陳雜。

老人常說，人生百味，茶米油鹽醬醋茶，要挨個嘗一遍的。

尋找美食的路上有你，吃飯的餐桌上有你，華麗的卧房裏有你，孤單的異世裏有你。

能遇到你，真好。

“阿玖，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伸出手臂環住阿玖的脖子，封雪蹭了蹭他頸間的軟毛，唇邊噙着一抹甜美的笑容。

“嗯，我知道。”而他，愛着她，很深愛，更深愛。

為你鐘情，一生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