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天下第一美人

蘭若寺如記憶中那般昏暗荒涼,年久失修的僧院陰風陣陣，讓人不寒而栗。

擔心打草驚蛇，封雪絞盡腦汁，才想起當年似乎搜集到過“美人皮”,系統給出的說明上面寫着“妖族秘傳整容秘術，讓你自信百倍”，一張美人臉，半面傾國傾城,半面羅剎鬼女。

使用“美人皮”可以獲得“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由于這個稱號是特殊永久稱號,佩帶稱號時可以變身成為畫皮美人兒，封雪沉吟了一陣子,果斷将“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佩帶起來。

突然從活生生的人類變成空有皮囊的妖怪,披着畫皮殼子的封雪低頭瞧了一眼新形象，看到下半身像是削筆刀削下來的鉛筆圈，再瞧瞧右手血淋淋的爪子抓着一只筆杆子，一副畫皮畫到一半被她穿越的可憐模樣……頓時囧了又囧。

她現在是應該接着畫下去，還是就這樣湊活着先用？

封雪糾結的握着畫到一半的筆，試探性的朝前面“走”了兩步，當發現漂浮在半空中的感覺不賴，“走”起來遠遠比人類的狀态快上許多，沒多久就開心的操縱着新身體，朝寺廟裏面走去。

九龍天隐身跟在封雪身後，看着她好奇的打量着新身體，禁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還是和當初一樣，看上去拒人于千裏之外，實際上單純得像個孩子。

封雪正前前後後飄來飄去，突然聽到背後一聲低笑，臉色剎那間變得鐵青，憋足一口氣，不要命地往大雄寶殿奔去。

媽媽咪呀，她背後有鬼！！！

雖說“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可是陰風測測，背後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笑聲，就算是她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有木有！

于是，認出徒弟還沒有相認的九龍天，看到自家呆萌徒弟突然僵住，接着一陣風似的沖向大殿。

姥姥站在大雄寶殿前面，手裏拿着鮮紅的心髒，心髒一陣一陣的收縮，看上去似乎還很新鮮。

拿着繪制到一半的筆杆子，畫皮版封雪飄到姥姥跟前，看了看姥姥腰間的骷髅頭，努力仰着脖子望着姥姥，幾乎要将空蕩蕩的頭摔到地上。

幸好畫皮的脖子夠長，柔韌性也不錯，向後面彎到一半又扳回來。同樣是漂浮在半空中，姥姥身材壯碩堪比兩個她，這麽一對比封雪不由犯怵。

從未見過畫皮與姥姥在一起，感覺這兩只都不是同一個畫風，也不記得以前是不是有過節，她該怎麽提起話題呢？

看到畫皮一路飄過來，盯着自己開始走神，姥姥用右手撥了撥顫抖的心髒，聲音蒼老粗野嘶啞喑暗，隐約透着一絲好奇的情緒。

“你來看我，就是為了發呆？”

“呃……好久不見。”姥姥主動跟自己搭話，早已忘記畫皮與姥姥是否有過接觸的封雪，不由得心慌意亂。

姥姥随意應了一聲，并未察覺封雪有何不對，把玩着手裏活蹦亂跳的心髒，目光凝望着前方，仿佛要穿透漆黑的夜幕。

“世人明知你只有一副皮囊，依舊為你神魂颠倒不能自己。小倩心裏卻始終沒有我……”

姥姥與外表不符的文藝範兒，讓封雪猛地被噎了一下子，半晌兒，才囧着一張臉無言道：“那什麽，我看上了一個男人，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封雪将阿玖的樣子描述給姥姥聽，姥姥聽完略有些詫異地問道：“你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高。”

聞言，封雪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想發笑。畫皮和姥姥是老相識也就算了，這個姥姥不恐怖文藝範兒也就罷了，居然還說她的眼光高！

噗……能看上阿玖，她的眼光能高到哪裏去？那只二貨，如果不是她大發善心收留他，普天之下恐怕沒有幾個能受得了阿玖。

嘛，話雖這麽說，頭一次分開這麽久，還真是有些想念呢。

九龍天躲在暗處偷聽兩人交談，當他看到封雪臉上流露出笑意，心裏不由得又酸又澀，五味陳雜。

徒弟幾個月沒上線，再上線不但變得冷淡了，還告訴他，她在現實中結了婚，有了身孕……可是現在聽她對姥姥說的話，似乎只是游戲裏的某個NPC？

難道徒弟其實是在騙他，根本就沒有嫁人懷孕那回事？！

九龍天眼睛裏燃燒着希望的火焰，捏着拳頭凝視着變身畫皮的封雪，唇邊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姥姥看着封雪認真的表情，突然幽幽嘆了一口氣。

“你可知那位是什麽身份。”

姥姥完全不按劇本來演，封雪只好硬着頭皮配合。

“不管他是什麽身份，我只知道我看上他了！”

封雪的話說得铿锵有力，姥姥聞言一震，繼而神色難辨的望着她，嘆息：“癡兒。”

對待那負心的王生如此，現如今偏偏又戀上妖主，畫皮與他，不知究竟哪個更情苦。

封雪看着姥姥青色的面龐，脖子下面一圈圈的贅肉，嘴角一抽一抽的道：“你知道他在哪裏？”

姥姥覺察出封雪的不耐煩，閉上眼，有如油盡燈枯似的幽幽道：“你可知，他已有家室。難道你又要重複王生的情況。”

封雪沉默片刻，眼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你知道我的個性，又何必多說。直接告訴我他在哪裏。”

“你似乎有些不對，從前的你……不會如此急不可耐。”姥姥若有所思地望着封雪，眼光觸及到她空有皮囊環繞的下半身，臉色突然變得異常猙獰扭曲，“你不是畫皮！快說，你是誰！”

畫皮只有一張空殼，一副皮囊，根本沒有生育的功能，可是眼前這個僞裝成畫皮的家夥，可是實實在在懷有身孕的！

姥姥沾滿鮮血的長指幾乎要握住封雪細長的脖頸，電光火石之間回想起他們先前的對話，姥姥猛然退開兩步，用一種異樣的眼光打量着封雪試問道：“你是封雪？”

封雪死裏逃生，脊背幾乎濕透，看見姥姥恢複平靜的臉色，幹巴巴地回了一句：“我就是，現在，你能告訴我他在哪裏了嗎？”

姥姥眼光抖動了一下，旋即淡淡道：“你說是就是，我憑什麽相信你。”

封雪額角突突直跳，生冷地回道：“那你想讓我怎麽證明。”

姥姥盯着神情不耐的封雪，臉上浮出一個莫測的詭笑。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說罷，姥姥的瞳孔忽然光芒大作，封雪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身體不受控制地軟倒在地。

畫皮的形态自動解除，封雪身着軟狐裘，腳踩朝朝·繡鞋，俏麗的淺色系衣裙，襯得她白裏透紅的臉頰，宛若剛摘下來的新鮮蘋果。看上去水靈靈的，讓人想咬上一口。

在旁邊角落裏清楚地看到這一幕，九龍天在心底暗叫一聲不好，顧不上繼續隐身觀察情況，直接現出身來朝姥姥攻擊過去。

當年過劇情的時候他打過姥姥，記得當時很輕松就打過去了，現在他差不多已經滿級，一身鬼裝難道還打不過姥姥？

可惜九龍天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姥姥的真實水平。劇情裏面的姥姥按照劇本來，只要按部就班的走，就一定可以通過，可是實際上姥姥有怎樣的能耐，無人知曉。

“放開封雪！”九龍天先是一記呵壁問天，強烈的光束打得姥姥睜不開眼，他施展輕功跳過去抱起封雪，幾個飛躍直直朝蘭若寺外奔去。

“留下命來！”姥姥勃然大怒，一聲怒吼震撼得地動山搖，疾風驟雨般的攻擊挾着石塊砸向九龍天的背部。

九龍天身輕如羽，眼看蘭若寺的大門近在咫尺，背後姥姥的攻擊已經迫在眉睫，正猶豫着是否要召喚出寶寶，如波如浪的妖怪大軍突然壓過來。

當九龍天手忙腳亂地召喚出寶寶，姥姥帶領着蘭若寺的大小妖怪，已經将他和封雪團團圍住。

“留下那女子，我可以賞你個全屍。”姥姥舔了舔滴着鮮血的手指，散發着妖冶紅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九龍天的懷抱。

九龍天看得一陣惡寒，下意識抱緊懷裏的封雪，暗地裏掏出飛行旗子，想要直接脫離場景。

姥姥眼疾手快，趕緊命令道：“不要讓他掏出旗子！”

小妖怪一擁而上，從低到高摞成一座山，用力地壓倒九龍天。

九龍天面色鐵青，彎腰緊緊護住封雪，硬生生用背部承受了攻擊，噗嗤一聲鮮血噴湧而出，直接吐了一地，暈開支離破碎的血花。

姥姥神色複雜地看着他們，不禁發出悠長的嘆息，“你是萬妖宮的弟子，我與春三十娘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為了此事取你性命。放下懷中的女子，你離開這裏吧。”

九龍天擡手拭去嘴角的血漬，視若珍寶般抱緊懷裏的封雪，冷笑一聲，寸步不讓格外固執地道：“只要我還剩一口氣，就不會讓她落入你的手中！”

先不說姥姥本身就是個大反派，就算姥姥沒有打算對阿雪不利，在他沒有搞清楚情況的時候，絕不可能放任阿雪落在別人手裏！

他已經錯過她一回，這次寧可死，也決不再放開手！

九龍天暗地裏切換裝備，召喚寶寶，趁姥姥為他的話分神之際，抱起封雪就朝寺外逃去。

姥姥看着九龍天狼狽的逃脫，冷靜地對手下妖怪吩咐：“抓住他們，要留活口。切記，不許傷到那名女子。”

妖怪們領命前去追捕九龍天，姥姥身後走出兩名妙齡少女，黃衣少女用力一跺腳，嬌嗔道：“姥姥，你怎麽能放他們走！寧可錯殺，不能放過，若是妖主大人怪罪下來……”

“小雪，你這是在質疑姥姥的決定嗎？”紫衣少女眉頭一皺，神情有些不贊同地道，“若是那名女子真是妖主大人要尋找的人，她有了閃失，你能替姥姥承擔妖主大人的怒火嗎？”

“小倩！你總和我過不去！”被喚作小雪的黃衣女子柳眉倒豎，怒目圓睜，掐着腰肢手指着小倩神色不悅。

“姥姥，你看看她！”

“好了。”姥姥低吼一聲，有些不耐煩地按按眉心，返身朝大雄寶殿走去。

“你們兩個下去，我想要靜一靜。”

小雪與小倩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背過身去，不看對方。

*****

卻說九龍天拼着重傷救出封雪，從大雄寶殿跑到伽藍殿，眼看蘭若寺大門就在眼前，突然一紅一黑兩束光直面沖來，九龍天躲閃不及，只能用身體護住昏迷的封雪，再次抗下了這突來的無妄之災。

吐血三升，倒地不起。沒有選擇前往輪轉司複活，九龍天直接原地站起來，正要抱起封雪看看她有沒有受傷，那兩束朝大雄寶殿方向飛去的光，居然生生轉了個彎回過頭，然後在他眼前化作兩名男子。

緋衣男子身着紅色薄綢便袍，靡肌膩理隐約可見，說不盡柔情綽态，風流倜傥。風姿卓越，面上平添幾縷憂思，當看到九龍天身旁昏迷的女子，瞳孔明顯收縮了一下。

墨色長發的是名少年，漆黑眼眸閃爍生輝，神色急切，直接奔到女子近旁，攙扶起封雪憂心道：“母親怎麽不省人事？可是遭人毒手？”

說完，猛然轉過頭瞪住九龍天，眼睛裏燃燒起熊熊烈火。

“你這個壞人！到底把我母親怎麽樣了！”

“你說……她是你母親？”九龍天不要錢似的吞着藥，聽到封晨對封雪的稱呼，擡起頭面色古怪地望着他，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了一番，最後搖搖頭又是一陣嘆息。

“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都有俄狄浦斯情結。”

鵝弟葡絲？什麽玩意兒？吃的東西咩？

封晨好奇地望着九龍天，幾乎要脫口而出詢問的話。

一眼瞥到封晨不靠譜的樣子，阿玖彎腰抱起昏睡的女子，眼波流轉，擡眸凝望着面色蒼白的九龍天，語氣雖然平和但卻透着強勢。

“不管你與阿雪有何過往，從此以後，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徑自抱着封雪轉過身，阿玖再也沒有看九龍天一眼，口吻平淡的對封晨喊道：“臭小子，你再不跟上來，我跟你娘親就抛下你不管了。”

老頭子又拿他當槍使！當年對賴光舅舅是這樣，現在又開始搞這一套。封晨撇了撇嘴，心中雖然不悅卻很給阿玖面子，趕緊有聲有色的揮着手高聲喊道：“等下我！娘親肚子裏可還懷着我的小妹妹呢，你輕點兒，別摔了她！”

九龍天看着這父子倆一唱一和，緊握雙拳，指甲深深地嵌入嫩肉之中，眸光暗沉如萬年的深潭，一滴滴鮮血順着指尖滑落，在空氣裏散發出異樣的香氣。

早知道一次放手會永遠錯過她，他當初就不該娶那個女人……宮主大人，呵，一切不過是逢場作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