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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東一直在車旁邊靠着,看到嚴鈞抱着常家昱走過來的時候怔了一下,等到兩人走近了,他仔細地打量着常家昱,有些疑惑地問:“這小帥哥是誰家的孩子?你家的?你兒子?”

嚴鈞瞥他一眼又收回視線,将常家昱放到後座,俯身而出,低聲說:“別不過腦子瞎說。”

費東看着常家昱的長相,忽而笑了一聲:“不好意思,現在看上去,确實跟你長得不像。”

他站在旁邊吸了口煙,嘴唇輕動了幾下,眯着眼看着常家昱,嘴角噙着一抹笑,聲音微啞地道:“小弟弟幾歲了?”

常家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有點不情願地說:“十七。”

嚴鈞将手在費東的肩膀上按了下:“家昱腳傷了,我要送他去醫院。”

費東唔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麽,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在路上開了一陣,停在了醫院門口。

下了車之後,常家昱堅決不讓嚴鈞再對自己施行公主抱,覺得實在是有些羞恥。他好歹也算是半個大老爺們,讓人嚴嚴實實地抱在懷裏委實有點丢人。

常家昱的身高是一米七七,他平時覺得自己這身高也不低,但是跟嚴鈞一比愣是比出了小鳥依人的感覺,身高和體型上都差一大截。

想到“小鳥依人”這四個字常家昱就覺得頭皮發麻,最後是在嚴鈞的支撐下勉強跳到了醫院裏。

拍了片兒,醫生說明之後才知道是骨折,比崴腳厲害。

正骨之後上了夾板,腳上裹了厚厚幾層紗布,還要打個消炎針。

常家昱悶悶地靠在病床上,臉色有點蔫兒。

挂好點滴瓶,護士正要走出去,嚴鈞突然開口道:“放藥的速度不要太快。”

護士愣了一下,看了嚴鈞一眼,抿着嘴唇說行,又過去将點滴的流速調整到最慢,确定沒有什麽問題後才離開了病房。

房間裏就只剩下他和嚴鈞,雖然後者坐在一旁,拿着手機低頭翻看,并沒有将目光放在自個兒身上,常家昱還是覺得這氣氛有些尴尬。

他輕輕側過身體,微揚起頭看着一旁的吊瓶。

貼着标簽的玻璃瓶倒挂在架子上,藥水一滴滴地往下掉着。

就那樣出了一陣神,眼睛開始酸的時候,常家昱用臉蹭了蹭枕頭,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閉上了雙眼,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他看到自己的身上蓋着一件衣服,是嚴鈞的外套。外套的邊緣直接蓋在了常家昱的下巴處,他能聞到上面屬于嚴鈞的那股味道。

常家昱微微蹙起俊秀的眉毛,擡高下巴,視線越過嚴鈞外套的衣領看向整個病房。

嚴鈞沒在房間裏。

常家昱擡手将身上的衣服掀開到一旁,半坐起身體,用手揉了揉有些酸的後頸。

片刻之後,病房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嚴鈞從外面走了進來。

常家昱在和他對視前的一瞬間轉過頭,目光看了眼吊瓶,裏面基本上已經空了。

嚴鈞走到病床邊,看到常家昱将手背上的針頭拔了下來,默了片刻道:“費用繳清了,我送你回去。”

常家昱應聲,慢慢地移動身體從床上下去。

嚴鈞欲伸手扶他,常家昱連忙搖頭,擡手擋了擋:“沒事沒事,我自己可以走。”

身前的那只手又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

常家昱堅持着跳出了病房,然後扶着牆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嚴鈞緩着步子跟在他的身邊。

進電梯的時候,常家昱單腳跳進去,裏面擠了七八個人,電梯下降的時候差點站不穩,嚴鈞到底是伸手扶了他一下,常家昱在電梯報樓層號的聲音中含糊地道了聲謝。

總算是出了醫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散去,坐進車裏,常家昱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用手抹了抹額角的汗意。

嚴鈞坐在駕駛座上,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擡手按下按鈕,打開了車內的空調。

車子開動之後,常家昱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消息。

白松給他發了條短信,常家昱回複過去後很快就接到了常鎮豐的電話,說是從嚴鈞那裏知道了他救人受傷的事情,在電話裏詢問了傷勢。

常家昱調整了一下坐姿,呼了口氣道:“現在打了夾板,估計有段時間得待在家裏了。”

常鎮豐在電話裏叮囑了幾句,然後問他現在在哪裏。

常家昱的視線下意識地落在嚴鈞握着方向盤的手上,聲音放低了一些:“現在在嚴叔叔的車上,他送我回家。”

又聽了幾句電話,常家昱才挂斷了電話。

他擡起腿想翹個二郎腿,傷腳撞在座位前方,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嚴鈞聽到細微的聲響微微側過頭,在後視鏡裏望了望。

終于進了門,常家昱蹦跶着進了洗手間解決生理需要,一路上可真夠憋的。

嚴鈞坐在沙發上接到了常鎮豐的電話。

“喂,是小鈞嗎?”

“是我。”

常鎮豐說:“真是麻煩你了啊,沒想到我和小靜出了趟差,家昱就遇到了這種事。我們明天才能趕回去,你今晚上有事嗎?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在家裏照看一下家昱?”

“可以,我沒什麽事。”

“那真是太好了,麻煩你了。”

“不用,應該的。”

常家昱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嚴鈞還沒有挂斷電話,聽到他跟電話那頭的對話,也猜到了是在跟誰說話。

他蹦到沙發邊上坐下,将抱枕摟在手臂裏靠了一陣,等到嚴鈞挂斷電話後說:“是我爸爸打來的電話嗎?”

“嗯,他讓我留下來照顧你。”

“我一個人在家裏沒什麽問題,想吃什麽我叫外賣就行了,不用那麽麻煩。”

嚴鈞用一雙漆黑的眼眸望着他,聲音沉沉地道:“沒關系,我來做飯,晚上想吃什麽?”

“……”敢情人家根本不打算征求他的意見,常家昱心裏有些郁悶,摸了摸鼻子,随口道,“都行吧。”

嚴鈞進了廚房,流水聲和切菜的聲音不絕入耳,常家昱倒在沙發上,捧着手機和白松微信聊天。

常家昱:哥們,我現在在家了。

那邊幾乎秒回。

白松松:腳沒事吧?

常家昱:怎麽沒有,都骨折了,哎,爸爸我真可憐。

白松松:那你現在是不是正忍饑挨餓着呢,要不要我這個大好人給你送個飯?

常家昱:不用,我叔叔留下來給我做飯了。

那邊很快發來一張“笑容漸漸變态”的表情包,又發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長到一兩排都放不下,對話框死長。

白松松:兄弟,你倒黴得我都不忍心調侃你了。但是還是想問一句,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兩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待在一個地方,是不是應該幹點什麽[奸笑]

常家昱回了一句“滾你丫的”。

低着頭聊天脖子怪難受的,常家昱換了一個姿勢,将頭靠在沙發扶手上,受傷的右腳小心翼翼地朝上移動,生怕撞着了又是一陣劇痛。

徹底躺下之後,常家昱枕着扶手,擡眼看向廚房那邊。

嚴鈞拿着一盆菜站在水池前,他身形高大,寬肩窄腰,漏出來的手臂和頸部線條硬朗,看樣子倒不像是會做飯的人。

察覺到嚴鈞有轉頭的跡象,常家昱連忙移轉開視線,手機上白松又發來了消息。

白松松:那你這段時間是不是沒辦法玩了?

常家昱:恐怕是的吧,我得當一陣子宅男了……

白松松:那你要是無聊了想找人陪你,兄弟我首當其沖啊,約游戲也行,我在家閑着也是閑着。

常家昱:[OK]

聊了一陣,白松去吃飯了,常家昱将手機撂在茶幾上,探身拿了遙控板在手裏,将電視打開。

按了幾十個臺,也就直播的球賽還感點興趣。

但是兩邊的球隊都踢得相當弱雞,半場過去都沒幾次能逼近對方的禁區,解說員的聲音也是毫無激情,聽得人昏昏欲睡。一開始還能撐着眼皮瞅兩眼,後來常家昱就無聊地睡了過去。

嚴鈞從廚房裏出來時就看到了沙發上的場景。

常家昱的頭靠在一邊扶手,腳搭在另一邊,側躺着身體,一手放在腰上,另一只手臂垂落到沙發一側,手裏的遙控板因為脫力而掉在了地上。

少年人睡得很熟,呼吸均勻,沒有因為嚴鈞的靠近而轉醒,俊秀白皙的臉龐上印着幾道沙發圖案的印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肩膀處被人輕輕拍了兩下。

常家昱渾身一個激靈,很快就睜開了雙眼。

一個高大的身影在瞳孔中漸漸清晰,他的思緒還是混沌的,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

“飯好了,起來吃吧。”

聽到這句話,常家昱的神思才恢複了清明,啞着嗓子嗯了一聲,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扶着沙發站起身,一路跳到了洗手間。

嚴鈞做的兩盤菜是青椒炒茄子和土豆肉絲,很家常。常家昱嘗了兩口,茄肉鮮嫩軟糯,夾雜着幾分青椒的生辛,更為入味。土豆絲咬在嘴裏脆脆的,油水中混合了肉絲的醇香。

常家昱擡眼看了下垂眸喝粥的嚴鈞,将嘴裏的食物完全咽下去之後,他說:“嚴叔叔,你做的菜很好吃。”

聞言,嚴鈞牽了牽嘴角,聲音如常:“喜歡就多吃點。”

“嗯。”

喝完最後一口粥,常家昱用紙巾擦拭嘴角,看着面前的碗,他興之所至,清朗道:“我最喜歡喝的就是這種紅豆粥,我爸爸做的也差不多是這個味道,但他從前年開始就變得很忙,很少做了。”

嚴鈞剛站起身,聽他這樣說又頓住腳步,在常家昱說完之後一時沒有言語,氣氛又變得凝滞起來。

常家昱緊抿着嘴唇,暗自責怪自己有點話多。彼此之間還不算熟悉,冷場了實在尴尬。

“那以後有機會再給你做。”

兩個人都吃完了,嚴鈞在廚房裏洗碗,常家昱要幫忙,但是被制止了。

他話雖不多,語氣也不是特別嚴肅,但是說話的時候身上總帶着那麽一股勁兒,常家昱沒有違逆他的意思。

回到客廳,他聽着廚房裏嘩嘩的流水聲和碗筷碰撞的聲響,想着嚴鈞在飯桌前說的話,心裏突然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酒吧的事情回想起來還是有些尴尬,但是再尴尬也是他自己弄出來的糗事,嚴鈞始終都是被動的。更何況人家也都沒有避嫌的意思,還對他這麽友好,自己扭扭捏捏的實在是不太好。

說不定嚴鈞壓根沒記着自己,畢竟他沒真的跟對方求證過。酒吧裏的光線又那麽暗,沒看清也是很有可能的。

這麽一想,常家昱覺得自己之前的躲避有點沒有必要,也不太厚道。

以後還是平常心相處吧,他在心裏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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