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高三是見證數十年寒窗苦讀成果的一年,學校為了學生的前途和學校的升學率也不得不盡量壓榨假期。

期末考試結束沒多久,新年的腳步就已經近了。

取成績單的那一天是除夕前一天,在期末考試中常家昱發揮得中規中矩,在年級的排名和前一次一樣,班級排名往後退了一名。

白松打來電話說考得很好,一問,敢情兩個人肩并肩排着,常家昱就比他高一個名次。

接下來的幾天裏,常家昱在家就是做卷子,跟終于從苦海中解脫出來的白松出去玩了幾次。他這次進步很大,父母自然也滿意,左右也快過年了,終于撒手讓他嗨了幾天。

除夕的下午,常家昱幫着常鎮豐貼好對聯,紅紙上金字閃閃,又拿了兩個紅通通的大燈籠挂上,燈一開,紅豔豔的,特別喜慶。

該過年了,保姆也請假回家了,晚飯常鎮豐做了頓餃子,常家昱幫他擀皮。餃子煮好以後,常鎮豐叫了嚴靜下來吃飯。

這時候是二月初,離嚴靜的待産期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她的肚子已經不小了,行動起來也不怎麽方便,常家昱順手幫她将碗筷放到了跟前,自己才坐下來吃。

常家沒有在除夕夜走親戚的習慣,再加上嚴靜挺着大肚子就更不會出門了,倒是有一些親戚朋友來他們這裏串門,坐一陣就又走了。

春節聯歡晚會開始了,常家昱拿着手機在班群裏搶紅包。

他手氣相當不錯,搶到了幾個運氣王,其他同學都嚷嚷着讓運氣王發紅包,常家昱就發了一個,結果搶出來還是他的紅包最大。

白松:你小子開挂了吧?

常家昱:叫爸爸,爸爸把運氣傳給你。

白松:讓你得瑟,下一個運氣王絕對不是你。

下一個運氣王常家昱沒搶到,他壓根沒搶。

宋梵清發來短信,說等會兒會跟費東一起過來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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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靜看了眼手機,也說:“待會兒小鈞要過來。”

想到等會兒可能要見到那個人,常家昱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視線不由自主地就會望向大門,随時覺得下一秒就會有人按響門鈴。如果只是嚴鈞和費東來的話,他完全可以直接躲在樓上,但是宋梵清也要來,他沒法躲。

八點快九點的時候,門鈴響了。

常家昱将手機扔在沙發上,起身去開門。

手按在門把上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停頓,常家昱呼吸了一口,還是轉了開來。

宋梵清站在最前面,手裏提着一個袋子,見到常家昱之後擡了擡手:“我來串門了,春節快樂。”

常家昱也笑着說:“謝謝,你們也是,春節快樂。”

他又叫了費東一聲,然後轉過臉低聲叫了嚴鈞,也沒管對方聽沒聽見,三個人很快進了屋。

常鎮豐沒見過費東,但後者性格開朗,又非常善于交際,很快就聊到了彼此都感興趣的話題,嚴鈞也時不時搭腔。

嚴靜在下面陪着坐了一陣,因為身體原因要早點休息,九點多的時候在保姆的攙扶下回了二樓卧室。

電視上播着笑料滿滿的小品,兩個少年人坐在最裏邊的沙發上,說着他們這個年紀關心的話題。

在跟宋梵清說話的過程中,常家昱能感覺到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自己的身上,這讓他渾身不大自在,将身體又側了側,擡頭看了眼二樓,提議道:“不如去我卧室裏坐一會兒吧。”

宋梵清點頭說好。

踩着一級級臺階到了二樓,關上卧室的門,身上那種如影随形的不自在才終于消失了。

常家昱往前走了兩步,轉過頭對宋梵清說:“你随便坐,椅子床上都可以。”

宋梵清颔首,但是怎麽可能去坐他的床,從常家昱的書桌旁拿了一個椅子坐下,常家昱則盤腿坐在床沿,晃了晃手機說:“你搶紅包了嗎?”

“什麽紅包?”

“班群裏的。”

宋梵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一般不登QQ那些。”

常家昱有些驚訝,問:“那你平時玩游戲嗎?”

“偶爾會吧。”

“那現在找個游戲玩玩?”

“好啊。”

在學習上宋梵清的優勢明顯,但玩游戲就明顯不如他。

見常家昱手動如飛,酷炫的特技在屏幕上頻頻炸開,宋梵清咂了咂舌:“你怎麽動那麽快的?跟你的手比,我的手就跟木頭一樣。”

常家昱笑了:“我一開始玩也不行,但練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

有他帶着,宋梵清慢慢也上了道,兩個人在房間裏嘻嘻哈哈,興致高昂,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等費東敲門的時候常家昱才下意識地看了下表,已經快十二點了。

費東要和宋梵清去宋家守夜,常家昱将他們送到門口,車子駛離,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沒動。

他知道嚴鈞就站在自己身後,夜涼如水,寒氣從天地之間森森地往外冒,剛才充盈的歡樂被帶走了不少。

他不可能一直背對着對方,到底是要回頭的。

常家昱轉過身,目不斜視地越過身後站着的人。

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心裏的情緒慢慢地下降,像是飛絮緩緩落在樹梢上。

也就只能這樣了吧——

“感冒好徹底了嗎?”

嚴鈞低沉的聲音透過黑漆一團的夜色傳到耳中,震響了耳膜,那音色如大提琴一樣動人。

常家昱的腳步頓住,喉嚨處幹澀異常,半晌後沒骨氣地出了聲,只是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嗯。”

“那就好,要照顧好自己,平時多穿點衣服。”

字字入耳,卻像是油餅被丢進炸鍋裏,滋滋聲在心口跳躍起伏,冒出氣泡來。

常家昱繃着後槽牙,胸口劇烈地起伏幾下,被強制壓在血液裏的那股情緒又翻湧上來,讓他在這麽冰冷的空氣中仍覺得燥熱無比。

他梗着脖子,一字一頓地說:“我的事,你不用費心。”

嚴鈞默了片刻,沉沉地說:“家昱,我們還可以像以前那樣做朋友。”

常家昱的心裏閃過一絲尖銳的疼痛,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如果沒辦法再往前一步,那為什麽還要靠近對方讓自己因為求而不得痛苦不已呢?

長痛不如短痛,他寧願徹底隔斷這份聯系,也許能少痛一點,好得快一點。

“轟隆”一聲巨響!

常家昱的眼前一亮,他擡起頭,夜空中瞬間炸開了數朵璀璨絢麗的煙花,五光十色,将半邊天的夜色驅趕出去,耀眼奪目。

午夜十二點來臨了。

又是一個新年。

在那此起彼伏的澎湃炮聲和人們的歡笑聲中,常家昱的心緒劇烈地起伏,胸腔裏像是燃着一把火,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灌注全身。

他大步邁到了嚴鈞的面前,停下腳步。

煙花似明燈一般照亮了彼此的面龐。

他能夠在那明亮的光中看清男人濃密的劍眉,硬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和近乎完美的下颚線。

他望進那雙迷人的眼睛,在裏面看到了自己堅定的眼神。

“我想問一個問題,想要知道答案。”

嚴鈞凝視着他充滿朝氣的年輕面龐,眸光輕閃,有片刻的失神,瞳仁中蕩漾着細碎的微光。

“你說。”

常家昱吸了吸鼻子,聲音不大不小,雖然大半都被淹沒在了那轟轟烈烈的爆竹聲中,但足夠讓和他只有半步之遙的嚴鈞聽見。

“我想知道,你會不會有一天喜歡上我?不是長輩對晚輩,而是情人之間的那種喜歡。”

他一口氣将話說完,沒有停頓,攥着手站在那裏,目光始終沒有從嚴鈞的臉上移開。

對面的人滾了滾喉結,目光幽深如潭。時間似乎被無限止地拉長了,常家昱從來沒有覺得一秒過得那麽漫長。亦或者,他已經不知道一秒有多長了。

“對不起。”

像是石頭落了地,濺出水花,又恢複了無聲。

常家昱點了點頭,向後退了一步:“我知道了。”

潮水般的失落朝他湧來,裹挾着冬日的寒風鑽進五髒六腑,骨頭裏浸滿了刺骨的涼意。

他立刻轉身,跑進了家門,又一鼓作氣上了樓,進了自己的房間。

常家昱将自己甩在床鋪上,頭埋進柔軟的枕巾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大約是因為胸口郁結,連呼氣都斷斷續續,胸口的窒悶也沒有得到絲毫緩解。

他的腦海中不斷地回想着嚴鈞說話的聲音,眼神,還有他們曾經經歷的一幕幕。

這下是徹底結束了,他在心裏苦笑了一聲。

嚴鈞不可能喜歡他,這段感情永遠也沒有結果,不放下也不可能收獲圓滿。

不過他還是感謝嚴鈞的坦誠,都說了長痛不如短痛,也就是在心口上插一把刀,拔掉了流點血,興許過幾個小時,過一天,或者一個月,一年,傷口結痂也就不會痛了,他樂觀地想道。

只是鼻子仍然有點酸,常家昱用手按着眼睛,趴了許久沒動。

常鎮豐看到常家昱跑着進門的時候有些詫異,但還沒來得叫住他就看到自己的兒子跑上了樓,關門的聲音比往常重了很多。

轉過頭,嚴鈞從外面進來,帶上了門,常鎮豐從沙發上站起來,有些疑惑地問:“家昱剛才急急忙忙地回了屋,沒什麽事吧?”

嚴鈞擡眸,望着那緊閉的房門,垂首說:“我剛剛說的話讓孩子不高興了。”

常鎮豐愣了一下,一時啞口,然後失笑道:“這孩子,真是越大越有脾氣了,一句話不對就生氣——”

嚴鈞搖頭打斷他:“是我的問題。”

常鎮豐張了張嘴,嘆口氣道:“回頭我再勸勸他,大過年的,別影響心情。”

又過了十幾分鐘,新年零點的炮聲停了,嚴鈞起身告辭。

坐在車上,他沒有立刻啓動車子,而是從口袋裏摸出了一盒煙,從裏面搖出了一根,咬在嘴裏。

四周又恢複了夜晚的平靜和寒冷,嚴鈞沒有關窗,就那麽坐了一陣。

突然憶起一個月前,常家昱想試試煙的味道,硬是從他的手裏搶了一支,急急火火地點燃,燎了手,還被煙嗆着了。

常家昱将煙扔掉,苦着臉說:“煙好難抽,你們怎麽都喜歡?我還以為味道挺好的,沒想到這麽難以忍受。”

他的樣子引得嚴鈞朗聲大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那時候氣氛好極了,也襯得如今的關系生硬而尴尬。

嚴鈞點燃了嘴裏的煙,正視着路燈照耀下微亮的路,擋風玻璃上映出他自己的臉,眼睛裏是一片沉郁。

他側過頭,看向二樓的窗前。即便是冬天,法國梧桐的樹葉仍然沒有落光,在夜色裏陰郁地遮住了一半的窗臺,什麽也看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周日,原本是休息,不過這周就多更一天吧^_^

另外就是弱弱地說一句,這是個古早狗血風的文,可能包含任何古早虐梗,在第一章我就有提示過的,看了評論又有點擔心。因為一說就劇透也不知道該咋回複評論,對古早狗血風接受度良好的小天使就沒什麽,心髒比較脆弱的還是建議做好心理準備[捂臉]

狗血又沒啥筆力和情懷,就是寫個自己中意的故事,有人喜歡就是緣分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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