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讨好
接下來的兩天,林泉都不在公司裏,一切工作都在頭天晚上交代給了簡潔,讓她先幫着處理,實在處理不了再等他回來。
林泉去了梅山科學院。他實在無法忍受自己的肚子裏還留着喬納森家污濁的東西,要求鄭教授把他體內的受精卵拿掉。鄭教授拗不過他,也就只好随了他的意思。科學院用手術将林泉子宮裏的受精卵取出、銷毀,林泉這才放心,拖着虛弱的身子在藥物的作用下昏睡了一天一夜,醒來之後才回到家。洗完澡換完衣服,覺得休息得差不多了,林泉就打了個電話給他爸說了這件事。
林玉汝在電話裏沉默了很久。林泉通過電話聽着他爸那刻意壓制着的帶着怒意的喘氣聲,心裏有一種快意湧了上來。他不想留着這個受精卵,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爸明知道喬納森家讓他受了這樣的屈辱,竟然還種豬般的要他保下這個種,林泉強烈地感覺到他爸根本沒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甚至沒把他當成一個人來看待,這讓他無法忍受,所以除了不想讓喬納森家如願之外,他還不想讓他爸如願。
電話那頭緩了好一會兒,才傳來林玉汝平靜了下來的聲音。“先斬後奏啊,你手腳倒是快。”
“這叫快?”林泉涼飕飕地哼了一聲,“我還嫌那髒東西在我肚子裏呆得太久了。而且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一定不會留着這東西,我一向說到做到,你不是不清楚。”
林玉汝又沉默了一下,沉聲說:“你做都做了,我也無能為力。但你做掉可以,和趙家的事你也給我快點決定下來,我好跟你媽說。”
林泉噎了一下。他潛意識裏知道逃不過這個問題,但之前一直在想着受精卵的事,沒工夫考慮這門荒唐的聯姻。現在一樁麻煩了結了,就輪到另一樁麻煩踏踏實實地架在他眼前了。
林泉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情我們也已經談過了,我不會改變我的想法。趙歲安也沒有跟我結婚的意思,你死了這條心吧。”
他原本以為他爸聽了這話會狠狠罵他一頓,誰知他爸只是冷冷笑了笑:“你說你跟我談過了,在我這兒也一樣,我也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跟趙歲安是結婚也得結婚,不結婚也得結婚,我希望你別逼我用一些非常手段在你身上,都是一家人,搞成那樣沒意思。”
林泉的心冷得要命。他不是沒想過會有這種可怕的狀況,但是他就算想到了,也覺得很難完全防備。他甚至都不知道林玉汝會從哪兒下手,是公司?是股份?是名譽?還是別的什麽?他盡量控制住自己發抖的聲音,寒聲對着電話那頭說:“那你也不要忘了你還有事情瞞着我媽,你想讓她知道你做過什麽嗎?”
林玉汝的聲音也有點發硬,但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蠻橫無理:“你可以試試看。你敢告訴你媽,我就有更多方法來逼你就範。我想過了,比起林家斷子絕孫,讓你媽知道以前的事也只是小麻煩而已。就算她跟我離婚,也比你生不出孩子要好得多!”
說完就挂斷了電話,威脅的意味明顯。林泉的手機從他手裏無力的垂下,本來就沒恢複過來的身子這時更是疲倦得要命。他不停地思考着他爸會用什麽手段來比他就範,想着想着就又困又累,幾乎在沙發上睡過去。他放任自己的身子躺倒在沙發上,腦子重重的,恍惚地想着如果有什麽是值得慶幸的,那就是還好他爸在他把受精卵拿掉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對他的威脅是沒用的,否則他連拿掉那髒東西的資格都有可能失去,那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相比之下,和趙歲安結婚就不是那麽難以忍受的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林泉是睡得腰酸背痛。沙發顯然不是什麽睡覺的好場所,直到進公司的時候林泉還覺得自己頸子僵着在發酸。簡潔看到他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倒是沒多問,只給他拿了個很舒服的靠墊來。
吃了點東西之後林泉靠站在辦公桌邊上喝茶,一邊喝一邊聽簡潔給他彙報前兩天的狀況。沒有發生什麽預料之外的事,林泉繞到後面打算接收郵件了,又聽到簡潔說:“前天行運的趙先生打電話來找你。”
林泉訝道:“趙歲安?”
簡潔點了點頭:“他說打你手機關機,我就說你不在公司,他還問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你告訴他了?”
“嗯。”簡潔幹脆地承認,眼神有點奇怪。
林泉腦子裏還在思考趙歲安找他幹嘛的事兒,并沒有注意到簡潔的眼神。他跟趙歲安上次鬧得很不愉快,白癡用膝蓋想也知道趙歲安那小子是因為喬碎玉來找林泉所以很不爽,還把氣發到林泉頭上。這小子膽子不小,兩家公司合作在即,他居然敢對林泉發火。林泉在心裏冷笑兩聲,這種幼稚的小毛孩太容易搞定了,只要被林泉抓住把柄,就能随意握在手裏搓圓捏扁。比起狼心狗肺的喬納森家人,還是跟趙歲安這種小孩子打交道比較容易。
這麽一想,林泉就開始盤算着怎麽把主意打到趙歲安頭上去。現在看來想要反對這場聯姻,光林泉自己使勁兒是肯定不行了,他必須把趙歲安拉到他的陣營裏來,而且不能是雙方都知道彼此在統一戰線上那麽簡單,他們需要有策略地去抵抗這樁聯姻。好在趙歲安的态度也很明确,林泉覺得把他拉攏過來倒是簡單,難點都集中在他爸林玉汝身上。
林泉沒想到一個小時之後他就覺得可能要推翻自己的想法了。
趙歲安還真的找了過來。
仍然是簡潔領他進來的,而且趙歲安不是空着手來的,他手上拎了個巨大的箱子。林泉呆然看着趙歲安輕松自如地拎着那麽大一個東西進來,一時搞不太清狀況。簡潔的眼神還是那麽古怪,這回林泉倒是注意到了。他疑惑地用眼神詢問簡潔這什麽情況,誰知道簡潔竟然給他裝蒜,來了個眼觀鼻鼻觀心,二話不說就退出了辦公室關上門。
林泉一時有點兒發愣。
“前兩天打電話來找過你一回。”趙歲安倒是自來熟,拎着箱子就坐到林泉的辦公桌對面了,絲毫看不出那天兩人之間發生過那麽大的争執。
“我聽說了。有點私事耽擱。”林泉還是摸不準趙歲安的意圖。不過既然趙歲安态度如此,林泉也就打算把那天的事情翻篇過去了,先聽聽趙歲安怎麽說。
“也趕巧了,虧得那天沒找着你。”
“什麽意思?”
趙歲安嘴角勾出一絲笑,表情很是英俊迷人:“你不在,正好給了我時間去置辦家夥啊。”他敲了敲放在旁邊的足有半人高的那個大箱子。林泉更加迷惑了,幹脆問了出口:“這是什麽?”
趙歲安嘿嘿一笑,指了指林泉的辦公桌:“給我騰個地兒。”
林泉把桌上的東西挪了開,趙歲安就把箱子搬上了桌,給林泉打開。林泉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那是一整套非常精巧、專業的攀岩裝備,而且是出自美聯邦的一家相當有名的專業器械公司。林泉無法想象趙歲安是怎麽在兩天之內搞到這麽一套裝備的,因為他很清楚那家公司的全套裝備不僅需要預訂,還需要向公司提供使用者的詳細數據,以便根據使用者的特點配備合适的單品。
他訝然擡頭看了看趙歲安,而趙歲安顯然是看穿了林泉的疑惑,一雙眼睛裏流露出狡黠的色彩:“我記得你說過的吧,‘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這确實是林泉對趙歲安說過的話,當時還被趙歲安嘲笑他老氣橫秋。林泉啞然失笑,他是個業餘的攀岩愛好者這一點也不算什麽秘密了,很多人都知道;而趙家既然動了想要跟他們家聯姻的念頭,那麽估計也已經收集到了林泉的一些身體數據。
“至于那些不知道的嘛,”趙歲安得意地翹着大拇指往身後指了指,辦公室的門外就是總裁助理的工作區。“問你的女秘書就知道了啊。”
“簡潔?”林泉吃了一驚,不禁想起簡潔剛才還在拿一種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這倒是出乎林泉的意料了,簡潔在外人面前一向不茍言笑,不多說話不多做事,只有公司的高層知道她到底有多出色。林泉實在想不出趙歲安是怎麽從一向嘴嚴的簡潔口中套取自己的情報的。
“你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了?”林泉倒也沒生氣,只是很感興趣。難不成簡潔被趙歲安這小子迷住了?
趙歲安挑了挑眉,煞有其事地壓低聲音湊近林泉:“我跟她說,我惹你生氣了,想送套裝備給你,用來讨你開心。”
林泉:“………………………………”
種群的分類完全是生物學意義上的,Omega之所以是Omega,Alpha之所以是Alpha,那是由他們的生物學特征決定的,所以在趙歲安湊近林泉說了這樣暧昧的話的時候,兩個人的血液流速都出現了加快的跡象,這也完全是種群正常的生理反應。他們都接觸過不少Alpha和Omega,兩個人都沒有把這種生理反應放在心上,但這依然擋不住林泉覺得傻眼的心情。
他是真的覺得傻眼。一來他沒想到趙歲安根本沒打算把那天的事情翻篇過去,而是直截了當地打算解決;二來就算是解決,他也沒想到趙歲安會用這種暧昧的方法,兩個人之間本來就橫着“聯姻”這件荒唐的事,現在被趙歲安這麽一攪和,林泉難免往一些暧昧的方向去想。難怪剛才簡潔看他的眼神那麽古怪,這姑娘怕是已經誤會了什麽。
“你跟她這麽說,她就信了?”林泉想了想還是有點難以置信。簡潔是跟林泉談過戀愛的,林泉不喜歡男性這一點,簡潔應該很清楚啊。
聞言,趙歲安胸有成竹地回答:“那當然是我誤導人家了。我跟她說我那天看到喬碎玉來找你,我就生氣了,所以惹你不高興了。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沒一句假的。”
林泉哭笑不得。趙歲安說的可不都是實話嗎,只不過他本來是因為喬碎玉在生氣,但簡潔又不知道趙歲安和喬碎玉以前談過戀愛,趙歲安這麽跟她一說,她理所當然以為他是在為了林泉生氣。
“你也知道你是誤導啊,”林泉沒好氣地笑着瞪他一眼,神情輕松了不少,“看不出你還挺能忽悠的,連我這兒的能手都被你忽悠了。”
“哎,這話你可只說對了一半兒,”趙歲安搖頭道,“我會忽悠不代表我願意忽悠,只有願意忽悠的時候我才會忽悠。”
這話說得跟繞口令兒似的,林泉卻很精準地聽懂了趙歲安的意思和重點。他和趙歲安其實見過不少次面,大多都是劍拔弩張的,最近見了兩次倒是有問有答,他也見識到了趙歲安不咄咄逼人的時候是什麽樣兒的。雖然按照種群的總數量來說,Beta人群比Alpha和Omega都多出了太多,但是身處林泉這個位置,他身邊常常打交道的大多數人還都是Alpha。因為種群的優勢,絕大多數Alpha都很盛氣淩人、恃A傲物,在和林泉接觸的時候尤為如此。畢竟作為一個Omega,林泉算得上是名聲在外的,很少有人第一次見到林泉就能用平和普通的态度對待他,基本上看他都戴着有色眼鏡,眼神态度裏滿是Alpha種群對Omega種群的歧視,有些是直接表露出來的,有些是暗藏在虛假的皮面之下的。
趙歲安就不一樣。雖然趙歲安之前從來沒給過林泉好臉色看,但林泉能夠感受到他對林泉的糟糕态度跟種群其實沒關系,趙歲安就只是因為喬碎玉的事情在看他不爽。這不是種群之間的分歧,而是同為男性之間的屬于競争者的同性相斥,這反而是把林泉放到了一個跟趙歲安處在同一水平面的位置上了。本來林泉還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現在趙歲安這麽一說,林泉突然意識到趙歲安這個人雖然有相當狂傲的一面,但他的狂傲并不來源于他身為Alpha的種群優越感。
趙歲安優越的源頭是他自己這個人,他為自己而自豪,但這自豪和他是Alpha沒什麽關系;即使有,關系也很小。
這讓林泉覺得很有意思,他幾乎沒見過這種類型的年輕Alpha。
趙歲安見林泉并不說話,只是用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打量着自己,心裏不禁有些拿不住。他用腳尖踢了踢林泉的辦公桌,發出兩聲輕響。
“哎,跟你說話呢。”
“說什麽?”林泉笑着問他。
趙歲安皺起眉頭敲了敲箱子:“我正讨好你呢,你沒點表示嗎?”
林泉心裏樂了,但表面上還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我知道你在讨好我,不過我不知道被讨好應該有什麽樣的表示啊。”
趙歲安一愣,眨巴了幾下眼睛才意識到林泉正消遣他呢,不禁為之氣結。“你膽子不小啊,”他差點兒越過桌子去揍林泉,“快點兒給個準話兒!你還生不生氣了!”一邊橫一邊還拍着桌子,活像一只讨不到竹子吃就氣急敗壞拍着爪子的大熊貓。
林泉大笑起來,也不知怎麽就被戳中笑點了,樂得前仰後合。他也不是沒被人讨好過,但這麽有意思的讨好還真是第一次見。他喘着氣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看着桌子對面趙歲安那張氣呼呼的臉。
“我說,我從來也沒說過我生你氣了吧,你至于嗎。”
林泉還在笑,趙歲安臉上卻沒有笑意。他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的時候态度顯得挺正經的。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生氣了,我又不是傻子。你說的沒錯,我對你們的事情并不了解,的确沒資格為了喬碎玉來指責你,”趙歲安認真地說到這兒,然後擡起眼睛來看着林泉。“但我讨好你的原因不只是這個,我是希望我們之間的合作關系不要被喬碎玉影響了。以前我因為喬碎玉而對你有意見,從現在開始就不會了。”他又敲了敲那個裝着攀岩裝備的箱子,“我也希望你不要因為喬碎玉而對我有意見了——別想糊弄我啊,你以前多多少少也有一點。”
林泉啞然失笑地看着趙歲安,心想還真是無法反駁。其實趙歲安跟他說了這麽多,但還是有所保留的,趙歲安說出口來的只是他篤定需要說、也能拿出來說的想法,他在準備這份禮物的時候還産生了另外一些想法,但現在顯然不太好說出來。
他感覺到林泉和喬碎玉之間的事絕對不是那麽簡單的情侶分手。為什麽趙歲安會有這種感覺,他自己也不太說得清,也許是他們分手的時間和分手之後的态度讓趙歲安生疑,也許是當天林泉和喬碎玉的表現都很反常,或者也可能說純粹是一種直覺,反正趙歲安就是這麽想的。雖然他跟林泉說是說,自己不了解這件事、沒資格去指責林泉,但是他送出這份禮物,他有意識地去讨好林泉,為的不是讓自己停留在“沒資格”這個位置上,而是希望以退為進地讓自己變得“有資格”。
這種意識很微妙,所以他現在也不好拿出來說。當天在電梯間裏和林泉纏鬥的時候趙歲安并沒有明确的感覺,但後來他越想越不對勁,他覺得林泉是個被标記過的Omega,但喬碎玉并不是。這就很奇怪了,他們是一對Omega情侶,就算已經分手了,但時間肯定不會久,實在沒道理說男朋友被标記了而女朋友卻還沒被标記。雖然這可能和他們分手的原因并無關系,但趙歲安一想起林泉那張慘白的臉、那雙通紅的眼睛、那兩片顫抖的嘴唇,就覺得這兩者之間脫不開幹系。
況且之後的喬碎玉态度也很耐人尋味。趙歲安很清楚喬碎玉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們在談戀愛的時候永遠都是趙歲安投入的多,喬碎玉的熱情較少。那時候的趙歲安覺得這是因為喬碎玉有着女性的矜持,而且她畢竟比自己大上三歲,成熟點也是正常的。可是兩人分了手之後的這些年趙歲安再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來,就會發現喬碎玉其實根本沒有像自己一樣投入到這段感情裏,她是随時随地想抽身就能抽身的。她對趙歲安可能也是真的喜歡過,但要說那份喜歡有幾斤幾兩,估計也就那麽回事兒了。趙歲安心裏并不清楚是自己的魅力沒有讓她陷進去,還是這女人天生就薄情,總之喬碎玉在趙歲安這兒是記上一筆了。
他絕對不會用輕視的目光看喬碎玉。普世之中對于Omega這個群體總有一些固定思維,認為他們相對弱勢,無論是腦力還是體力都低人一等。但固定思維不代表可以作用在每一個個體上,見過了強勢如林泉這樣的Omega,再讓趙歲安對任何一個Omega放松警惕就都是不可能的了。而喬碎玉本來就有讓人無法輕視的本錢,現在這麽三兩下一折騰,趙歲安對她的疑心就越來越重。
連趙歲安自己都沒想到,他在意識到林泉和喬碎玉之間有問題的時候,幾乎沒怎麽掙紮,心裏的天平就傾向了他根本沒認識多久的林泉。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趙歲安還挺吃驚的,但往深了想又覺得是情理之中。喬碎玉本就是有過“前科”的人,态度還很耐人尋味,再加上趙歲安又不小心窺見到了林泉不同尋常的一面,這讓他再考慮這件事的時候多少戴上了有色眼鏡。而他之前和喬碎玉有過一段,現在又和林泉處在一種古怪的合作關系之中,可能是好奇心的驅使,可能是與生俱來的對危機或是事件的感應能力,反正趙歲安是實實在在地動了想要搞清楚這件事的念頭。
當然,念頭歸念頭,也不是說非要搞清楚不可,就現階段而言趙歲安還是覺得先讨好林泉比較重要,其它的事情可以放放再說。所以他心思繞來繞去繞了這麽多道,最後跟林泉說出來的也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三言兩語。
林泉見他一副認真的樣子,心情大好地笑眯眯道:“我是真沒生氣。本來這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好氣的,總不能虛長你這幾歲吧。”
“所以我的讨好算是成功了?”
林泉伸手摸了摸箱子裏那做工精巧的攀岩鞋,還真是挺喜歡的。“那可不。我很少收到這麽合心意的禮物,謝了啊。”
趙歲安高興地笑了出來。
他好像真是特地來送東西給林泉的,看到林泉滿意了之後趙歲安立刻就起身離開了,似乎還要趕別的日程安排。林泉前腳把他送走,後腳就把簡潔叫進了辦公室。
“說說吧,你想什麽呢。”林泉朝簡潔揚了揚下巴,兩人都清楚他到底在問什麽。
“他說他在追你。”簡潔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林泉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別逗我了你。他說他在追我你就信了?你要是這麽蠢,那我早就把你開除了。”
簡潔顯然是不信的,不過她似乎并不在乎,“他在追你也好,不在追你也好,人家電話打到我這兒來,說要讨好你,還有個不錯的主意,想讓我提供的也就是些無關緊要的數據,我為什麽不提供呢。”
“因為你是簡潔。”林泉坐正了身子,擡頭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助理,“我的習慣你是知道的,我們是生意人,送東西和收東西從來就不只是那麽簡單的事兒,所有的禮尚往來都要經過計算和推敲,需要注意各種分寸和尺度。這一點你做我助理這麽多年,你其實比我還要清楚。”林泉的兩個手肘撐到了辦公桌上,十指的指尖左右兩兩相對,眼神中審視的意味非常明顯。“所以你現在告訴我,在這方面向來精益求精的簡潔小姐,為什麽偏偏對趙歲安另眼相看了呢?”
林泉的眼睛非常亮,在他的審視下很少有人能不心跳加快的。而簡潔顯然就是那個“很少”,她毫不退讓地同林泉對視着,身體微微前傾,用一種奇異的語氣對林泉說:“你剛才笑得挺大聲啊。”
林泉愣了一下,随即意識到簡潔是在說剛才趙歲安在他辦公室裏“讨好”他的時候,林泉被逗樂了的那件事。林泉的辦公室隔音一向很好,沒想到簡潔在門外也聽到他笑了。
“笑你也有意見?”林泉倒是沒明白為什麽簡潔突然說起這個,“你這是淨盼着我哭了?”
“你是我老板,我盼着你哭能有什麽好處,當然是盼着你笑啊。”簡潔的眼神再次變得古怪起來,“可是你已經多久沒笑了?”
林泉啞然沉默。最近發生了太多事,他的心情一直處在一個前所未有的低谷當中,好像一瞬間所有的人和事都在和他對着幹一樣。簡潔作為旁觀者可能看得更清楚,他确實有很久都沒有心情放松過了。
“喬納森那邊的事,我也知道你不願意說,但是我很擔心。”簡潔的長相很冷豔,一旦沉下臉來說話,還是有着極強的壓迫感的。“你給自己壓力太大了。本來你這個人繃得就挺緊的,現在更是變本加厲。老板,弦繃得太緊是會斷的,我不希望看到你撐不住的那一天。”
“你就當是我自作主張吧,我覺得那個趙歲安雖然看着不怎麽靠譜,但反而能讓你那根弦松上一點。你現在需要的就是這個,別再不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林泉沒想到簡潔給了他這麽一個答案。他想過簡潔可能是因為一些他自己沒注意到的細節而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但他沒想到這個細節幾乎完全是私人上的,顯得很有人情味兒。簡潔走了之後林泉自己仰在椅子上思考着她剛才說過的話,心想果然是旁觀者清。這才剛拿掉肚子裏的受精卵,就又經歷了昨晚他和他爸之間的那次劍拔弩張互不相讓的交鋒。林泉嘆了口氣,心想他和趙歲安的事情顯然還沒完,要操心的事情一樁接着一樁,自己的心情可能确實需要調節了。
不過…………林泉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了茶幾上放着的那個大箱子上,不信邪般地努了努嘴,身子晃啊晃啊的。
趙歲安能讓我那根弦松上一點?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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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