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暗箭

焦頭爛額地忙了一陣子之後,趙歲安終于感覺自己能消停一會兒了。從中标取消到現在為止他都記不清自己多久沒休息過了,現在跟林氏制藥的合作在穩步進行中,趙歲安總算松了口氣,在家一覺睡到中午,起床沒多久就收拾收拾去了俱樂部。

這是個越野車俱樂部,下屬還有一支規模不小的車隊,時常出去參加比賽,或者搞一些自駕穿越什麽的活動,趙歲安就是車隊裏的一名車手。趙歲安以前愛好很廣泛,什麽都想嘗個鮮,他做過音樂,飚過超跑,玩兒過槍,沉迷過女人。那時候趙公子身邊鬧鬧哄哄的老是跟着一幫狐朋狗友,一年到頭也沒個消停的時候。現在要做生意了,沒那麽多時間精力了,就慢慢發現其實自己愛好也不是那麽廣泛,以前純粹是閑得慌。現在趙歲安依然還在堅持做的事,也只剩下了開車和打拳。

他離開家之前就跟于澤陽約好了,倆人在俱樂部的活動場地碰頭。今天正好有個內部的場地賽,于澤陽是報名參加了的,倆人就打算在那邊碰頭。算算日子他們倆也有幾個月沒見面了,實在是前陣子趙歲安太忙,實在沒時間出來,他連車庫裏這輛BJ80都幾個月沒碰了,手癢得很,準備比賽結束之後就着場地就跑兩圈。到了地兒之後于澤陽一看到他那樣兒就知道他正蠢蠢欲動着,不禁開口擠兌他:“瞅你那點兒出息!讓你不摸車跟讓你不抽大煙似的,能憋死你。”

“滾蛋滾蛋!”

“你那兒忙好了嗎?”

“哪有個忙好的時候。先歇口氣兒吧,再這麽跟陀螺似的轉下去我蛋都要縮沒了。”

“你本來有那玩意兒?”

“又欠抽呢是吧!”

倆人根本沒下車,坐在車上一邊往裏開一邊就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互損,嘴上沒一句積德的。趙歲安憋了那麽久也終于找着出氣兒的了,簡直火力全開,一向嘴損的于澤陽都覺得他今天狀态奇佳。可開進場地之後停下車,他們才感覺到今天的氛圍和平常活動的時候不太一樣。

十多輛車停在那兒,但大多都車上沒人。趙歲安和于澤陽下了車左右望望,才發現那些人都圍在了維修區那邊,圍城了一個不太緊密的圈子。

趙歲安和于澤陽對視了一眼,倆人都不太清楚這是個什麽狀況,就一起往那群人走過去。走到跟前才發現他們是圍着一個人,那人背對着他們,可趙歲安已經認出來那是誰了。

出挑的身高,發亮的半長金發,而且那背影趙歲安還很熟悉。他在意識到那是誰的時候就驀地停下了腳步,于澤陽看他這樣,也跟着停了下來,朝那人看過去。

可能是Alpha之間有着氣場的感應吧,那金色的腦袋立刻就轉過來朝趙歲安的方向看了過來,那張混血帥臉上的碧綠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趙歲安,然後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嘿,好久不見了!”喬恩賜對着趙歲安揮着手,他周圍圍着的人也一起往趙歲安看了過來。趙歲安也露出了一個笑容,朝喬恩賜迎了上去。

“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趙歲安在美聯邦玩越野賽的時候和喬恩賜是隊友,倆人當年其實挺熟的,要不趙歲安也不會和喬恩賜的姐姐談起戀愛來。但可能是因為他畢竟和喬碎玉分手了吧,所以回到亞細亞聯盟之後趙歲安和喬納森家的人都斷了聯系,哪怕喬恩賜來到亞細亞這麽久,趙歲安和他都沒見過一次面。

“我對亞細亞畢竟不熟,半年多沒碰車了,這才找了朋友帶我來玩玩。”他指了指人群外圍的一個個子小、身板兒壯實的男性Beta,那也是車隊裏的一個老車手。“沒想到居然碰上你了!”喬恩賜快樂地說。

“那還真是趕巧了。”趙歲安給他介紹了一下于澤陽,三個人形成了一個小圈子,周圍的人見他們正忙着敘舊交新呢,都很識趣地散了開來,給他們留了說話的空間。于澤陽身高比他們倆都矮,跟他們說話都得仰着頭,他擡頭對着喬恩賜揚了揚下巴,“兄弟也是跑職業的?”

“是啊,我開比賽比歲安還要早呢。”

“不錯啊。”于澤陽嘴裏還嚼着泡泡糖,用一種掂量的眼神打量着喬恩賜。他一個Beta,對着兩個人高馬大氣場攝人的Alpha也一點不犯怵,跟喬恩賜說話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淋漓地發揮了自己皮實耐操不長心的性格特征。喬恩賜倒也沒覺得被冒犯了,高高興興地把目光又轉回到了趙歲安身上,笑嘻嘻地看了他兩圈,忽而湊近了,壓低聲音悄悄地說:“恭喜你啊,要結婚了吧?”

趙歲安心裏噼裏啪啦一通亂炸。他驚訝極了,面上卻只能壓下驚訝的情緒,扯開一些距離看向喬恩賜:“你聽誰說的?”

“還用聽說啊,”喬恩賜好像沒察覺到趙歲安的不對勁,依然親密地攬着他的肩膀跟他說話。“你們亞細亞醫藥行業就這麽大,林家公子要結婚,怎麽看都算是一件大事。我們現在正在跟林氏合作,消息自然知道得早一些,要不了多久估計業內就要傳開了。”

趙歲安的眼睛眯了起來,嘴上沒有答話,腦子卻是飛速地轉了起來。喬恩賜見他不語,又把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是趴在他肩膀上耳語:“哎,是怎麽一回事情啊?我聽說你們是奉子成婚的。”

這回可是結結實實吓了趙歲安一大跳。他一臉驚悚地轉過臉瞪着喬恩賜,眼裏明明白白地傳達出“這哪兒傳出來的謠言”。喬恩賜撓了撓頭發,“不是嗎?大家都這麽說。”

“大家?誰是大家?!”

“我也不太記得了……”喬恩賜尋思道,“反正我聽說你們婚期将近了,你天天往林泉那兒跑,還送了一堆聘禮什麽的。”

趙歲安氣得無話可說。他送林泉東西就是昨天早上的事而已,到現在也就剛過了二十幾個小時,為什麽就被拿出來大肆宣揚了?還被謠傳成是送“聘禮”了?知道這件事的人絕對不多,難道是林泉自己傳出來的?

喬恩賜看着趙歲安陰晴不定的表情,眼中精光一閃即逝,又伏在他耳邊悄悄跟他說了一句:“放心,我不會因為這件事看你不爽的。”

“啊?”趙歲安腦子還有點發懵,一時間沒明白過來這個邏輯。

“哎?你不是在因為這個煩惱啊?”喬恩賜睜大眼睛,碧綠的瞳裏閃爍着的驚訝的情緒顯得一派天真無辜。

“因為什麽?”

“因為我姐姐啊。”

趙歲安心裏“啊”了一聲,有點兒明白過來了。

“我還以為你本來就是因為林泉跟我姐姐談戀愛了,所以你才去招惹他呢,結果把他招惹懷孕了,你就只能跟他結婚了。”喬恩賜盯着趙歲安的臉一直觀察着,“不是這樣啊。”

“是個屁。”趙歲安咬牙道。他雖然不是什麽清清白白的佳公子,身邊也時不常圍着些莺莺燕燕的,但從來不會幹出這種把情敵拐上床的事兒。就算拐,他他媽的又不是個傻子,怎麽可能不戴套就上!還把人搞懷孕了?這不是扯淡嗎!

“哎~”喬恩賜發出了一個相當意味深長的聲音,然後說,“那你可得小心了。”

“什麽意思?”

“泉哥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喬恩賜沖趙歲安眨了眨眼。動作看似戲谑,眼中的神情可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

趙歲安沉着臉,“你有話就直說吧。”這一驚一乍的已經讓趙歲安相當憋屈而不耐煩了,喬恩賜仿佛體諒他情緒似的,聲音相當輕柔地說:

“林泉跟我姐姐談戀愛的時候,我姐姐就感覺到他被标記了。姐姐也不太确定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感覺的,不過應該不是從他們交往的一開始就有了。昨天我們聽說你們要結婚的時候,還以為那标記是你給他的。那既然不是你……”喬恩賜的尾音稍稍拖長了,“看來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第三方啊。”

趙歲安明白了,在明白的同時也感覺到怒火正燒着他的腦子。他長這麽大還沒幾個人敢這麽耍過他,被別人搞大了肚子現在叫他來當接盤俠?趙歲安怒到極點反而笑了出來,恨不得現在就沖到林泉面前狠狠揍他一頓。

于澤陽和趙歲安認識了這麽多年,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但這小子這回倒不像往常那樣唯恐天下不亂的起哄,他的眼神在喬恩賜和趙歲安身上來回地打着轉,等到趙歲安沉聲對他說“我先走一步”的時候,于澤陽出聲把他攔了下來。

“走什麽呀,好不容易來一趟,先跑兩圈呗。”于澤陽挺沒心沒肺地朝發車臺努努嘴,那邊已經有兩輛車先開始跑了。發動機發出陣陣轟鳴,也就是趙歲安現在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才沒有注意到。

“沒心情,煩着呢。”趙歲安像趕蒼蠅似的擺了擺手,轉身就準備走,沒想到于澤陽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趙歲安愣了愣,煩躁的目光終于注意看于澤陽了。這吊兒郎當的熊漢子還是那副欠抽的德行嚼着泡泡糖,一雙鳳眼裏卻難得閃動着認真的意味。

“知道你沒報名,”于澤陽說的是趙歲安沒報名參加今天的比賽這件事,“我報了呀,我把我名額讓給你怎麽樣?夠意思吧。”

趙歲安歪過頭,上下打量着于澤陽:“你今兒是怎麽了?吃錯藥了?”

“我腰疼,不想開了。”于澤陽的身體重心完全放在一條腿上,另一條腿跟圓規似的斜抻出去,一下一下地抖着腿,明顯是随口扯了個謊。

趙歲安斜眼睨着他:“喲,怎麽着?昨兒晚上被|操|狠了?”

“去你大爺的!”于澤陽飛起一腳往趙歲安屁股上蹬過去,一點兒看不出腰疼的樣子。趙歲安稍一側身就躲了過去,于澤陽也沒再追着踢,而是把目光轉向了旁邊看着的喬恩賜。

“喬公子是吧。”他擡頭瞄了喬恩賜一眼,“你以前跟安子一個隊的,你倆誰厲害?比過嗎?”

喬恩賜愣了一下,從于澤陽看向了趙歲安。“應該是比過,不過結果嘛……”他撓了撓頭,明顯在回憶着,“一開始都是我贏,後來場地賽我的成績肯定比你好,但拉力賽你成績特別好。”

“哦。”于澤陽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問題明明是他問的,卻好像對答案完全不感興趣似的。“那你倆要不比一場?反正都來了。”

趙歲安和喬恩賜面面相觑。其實喬恩賜今天也沒有報名,他是臨時找人帶他過來的,理由顯然就是因為他得到了今天趙歲安會來的消息。本來看趙歲安的情緒和狀況,喬恩賜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沒想到半路上殺出一個于澤陽來。喬恩賜眯了眯眼,決定找借口回絕這個提議。

可是還沒有等他開口,趙歲安已經幫他作出決定了。

而且還是與喬恩賜的意願相反的決定。

“行啊,正好趕上了,就比一場吧。”

很久以後趙歲安再想起他今天的這個決定,都會感慨有時在大腦還來不及分析、思考、得出結論的時候,他的本能就已經先一步預知了答案。可能是因為他曾經在林泉身上感受到過喬恩賜的标記,也可能是相互競争的兩個Alpha之間天生就有戰鬥意識,總之這時候的趙歲安雖然完全處在全局的迷霧之中,卻潛意識裏想要和喬恩賜一較高下、想要取得勝利。

趙歲安和喬恩賜的車就這樣,在一陣混亂的處心積慮和陰差陽錯之下,并排停在了發車臺上。

這個場地趙歲安和喬恩賜都沒跑過,但畢竟是小場地,實在沒什麽難度,只有幾個簡單的障礙而已。趙歲安開的是一臺BJ80,他以前玩過數不清的赫赫有名的越野車型,玩來玩去發現還是現在這臺最合他的意。這些年他在這輛車上做了很多次改裝,他也開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但終究趙歲安是喜歡開拉力的,場地賽他不拿手也不喜歡,所以改裝也一直都是往更适合開拉力上靠,這就使得這輛車在場地賽裏有些劣勢,尤其是跟喬恩賜那輛帕傑羅相比。那輛帕傑羅顯然也是改裝過的,趙歲安不知道這是喬恩賜在亞細亞搞來的車,還是他特地從美聯邦運過來的,反正在帕傑羅面前趙歲安的BJ80就顯得笨重了很多。而且喬恩賜本來就拿手開場地,趙歲安從頭盔裏往車窗外看了一眼,遠遠就看到帕傑羅裏的喬恩賜一臉的自信。

喬恩賜以前就是這種表情,在美聯邦的時候車隊裏最嚣張的兩個人就是喬恩賜和趙歲安,兩個人不相上下。但剛才跟喬恩賜聊了會兒天,趙歲安卻感覺喬恩賜比以前收斂多了,只有現在坐上了駕駛室,喬恩賜那一臉的勢在必得才完全是以前在車隊裏趙歲安認識的那個人的樣子。

趙歲安心裏的豪氣幾乎是和發令聲一同響起來的。兩人沖出去的速度差不多,但趙歲安車身的過大重量明顯讓他落于了下風,在第一個彎道處喬恩賜就領先在了前面,讓後面的趙歲安吃了一窗子的揚塵。

在旁邊看着的于澤陽身邊全是大大小小的驚呼聲和感嘆聲。這兩輛車的比拼顯然跟之前幾組比賽不是一個檔次的,畢竟趙歲安和喬恩賜都是跑過職業的,無論是速度、控制力和節奏都不是前幾組比得了的。于澤陽看着趙歲安的BJ80有點笨地繞過了那幾個障礙樁,而此時喬恩賜的帕傑羅已經開始往駝峰上沖了。

差距還是挺明顯的,照現在這個距離,趙歲安想趕上喬恩賜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于澤陽看着喬恩賜從駝峰上下來,沖上第二個駝峰的時候趙歲安終于開始沖第一個了。

在于澤陽看來,趙歲安車位落後,所以沖得明顯更狠,但喬恩賜沖下駝峰的時候也太過保守了。

他甚至是油門和剎車都帶了點兒的,控制速度的意味明顯。于澤陽挑起眉峰,嘴裏啪地一聲吹炸了一個泡泡。

等到過泥潭的時候兩輛車的位置已經差不多了,趙歲安剛才從駝峰上飛下來的技術非常漂亮,借着這個沖力往泥潭飚的勢頭幹淨而迅猛。于澤陽身邊響起了一陣喝彩,有些圍觀者甚至覺得趙歲安有可能在終點前壓過喬恩賜。

但是沒有。剛才于澤陽還覺得過于保守的喬恩賜現在像一條入水的蛟龍一樣飛進泥潭又飛了上來,飛濺的泥水被發動機的轟鳴聲裹挾着從兩側揚起,簡直像是那輛帕傑羅張開了一對污黑的翅膀,就這麽飛着朝收車點沖了過來。

還是喬恩賜贏了。優勢雖然沒有之前那麽大,但完全不存在被趙歲安翻盤的可能性。

喬恩賜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還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太久沒跑了,吓得我一身汗。”他甩了甩金色的頭發,朝臉色不太好的趙歲安走過來。“場地也沒跑過,我在中間都不太敢放速度。”

這話在趙歲安聽來就是,“我不太敢放速度都贏了你了”。

趙歲安也不至于那麽小肚雞腸,不過中途有機會翻盤卻又功虧一篑的起伏讓他心裏始終還是憋着一口氣,何況他也從來不喜歡輸給別的Alpha,就算這是在他并不擅長的場地賽裏。于澤陽陪着他去維修區清理了一下車子和他自己,兩個人并沒有等到宣布成績,于澤陽就拉着他開車走了。

也沒有和喬恩賜打招呼。

趙歲安心裏雖然憋着氣,但是今天于澤陽的反應也讓他覺得有些反常。他跟着于澤陽開到一家溫泉度假村,到了地兒趙歲安也沒搞明白為什麽于澤陽帶他來了這兒。

“你真吃錯藥啦?”看着于澤陽二話不說就把他帶進一個包廂,點了一頓酒菜,然後抽上煙一聲不吭,趙歲安終于憋不住了,直接踹了于澤陽一腳。

“操!孫子!”他拍了拍腿上的泥腳印兒,“我這新買的褲子!”

“別廢話,有事兒說事兒!”

于澤陽看了趙歲安一眼,又抽了口煙,眯着眼睛的樣子像是在整理思緒。

“兄弟啊,我不知道你跟那個林泉是怎麽回事,那什麽玉碎還是瓦全的又是誰,我只想告訴你一點,你聽就聽,不聽我也就說說。”

在趙歲安的印象裏,于澤陽還從來沒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他皺起了眉頭,背也不由得挺直了,“你說。”

“那個喬恩賜,”于澤陽語速放緩,目光灼灼,“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我是一個标點符號都不會信的。”

趙歲安心裏一緊。他萬萬沒想到于澤陽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他的眼睛也眯了起來,緊緊盯着于澤陽,聽他往下說。

“有些事兒我沒法跟你解釋清楚,可能一開始純粹是一種直覺。你們這種A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但像我這樣的B或者O,對于A散發出來的陰謀詭計的感覺特別敏感,這是本能的危機預警意識,因為我們沒有你們強。我不知道那個喬恩賜以前是什麽樣兒的,我就是感覺他在跟你說話的時候一臉算計的賊相,特別危險。”

趙歲安眉頭皺得死緊。他跟喬恩賜已經很久沒見過了,但于澤陽一提,他突然想起來之前在發車臺的時候腦子裏一閃而過的那種違和感。喬恩賜以前跟他趙歲安一樣嚣張,但聊天的時候他還以為喬恩賜收斂了點,可于澤陽現在卻說那是在算計。

是在算計?算計他趙歲安嗎?想起他們談話的內容,林泉的臉又突然在趙歲安腦子裏浮現了出來。

“還有。比賽的時候我全程圍觀,你一直在專注開車,估計感覺不到。”于澤陽點了點煙灰,繼續說了下去,“本來你們之間的車距已經挺大的了,可是過駝峰的時候他有意控了車速,縮短了你們之間的距離,又在最後把你死死逼住,讓你本來以為有可能追上,最後又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想想,有沒有這種感覺?”

有。趙歲安自己太清楚了,他在進障礙樁的時候已經感覺到自己一定會輸,車身自重的差距太大了,他的障礙技術又比較粗,過完障礙樁之後肯定會被落下一大截。可是從駝峰上下來的時候兩臺車的差距竟然接近于零,當時趙歲安在車上只驚訝了一小下,就卯足了勁兒往前沖。既然看到了希望,就沒有放棄的道理。

可最後還是輸了,這種感覺比中途就認命地輸掉比賽要糟糕很多倍。

“你個愣子,這都是有哈數的,”于澤陽白了他一眼,“金融心理學裏專門有這麽個套路,讓你在覺得自己即将盈利的時候撐頭給你一悶棍兒,把你敲進坑裏,這時候你對于虧損的承受能力會比平時要低很多,往往也就是在這種時候,投資者可能會做出平常不會做出來的沖動行為。”

于家是金融界的大拿,雖然于澤陽自己對金融沒興趣,但他相當有這方面的天賦。現在用金融的套路來分析喬恩賜和趙歲安,于澤陽簡直是駕輕就熟,三言兩語就讓趙歲安一直處在煩躁狀态下的頭腦清醒了下來。

“我為什麽跟你說這個,安子,你真該悠着點兒,”于澤陽正色道,“前陣子你們公司那事兒過去可還沒多久啊,會出那種事兒,本身也是你不夠冷靜。我做兄弟的提醒你一句,你可千萬別一個坑裏栽兩回了啊。”

趙歲安長長地籲了口氣,用一種看新鮮物件的眼神瞥了瞥于澤陽,然後伸手就把酒瓶抓過來了。

“行,今兒我敬于老夫子的。”

“你大爺的。”于澤陽罵了一句,抄起手邊一個紅酒杯往酒瓶下面一擠,就把趙歲安準備倒酒進去的那個小酒杯給擋開了,“要敬我于老夫子,得用這個!”

“操!”趙歲安給他氣笑了,嘴上罵着,手裏倒是就着那杯子倒了一杯,然後放下酒瓶端起酒杯,仰脖子就開始灌,灌到一半被于澤陽拽着杯底兒拉了回來。

“行了行了,我可不想給你收屍。”

“省省吧,”趙歲安一看他那樣兒就知道他又開始轉着什麽鬼心思,“有屁快放,別以為我聽不見你那一肚子壞水都燒開了滾呢。”

于澤陽斜了他一眼,眼尾勾出了五分幸災樂禍,五分興味盎然。

“說說吧,你跟那個林泉,還有什麽玉碎還是瓦全的,都是怎麽回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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