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微服出宮 (1)

過了新年就是祺祥元年了,這個年號是姜永琏在內閣拟的幾個年號裏面選的,寓意也頗吉祥。

姜永琏本來以為朱果果會把微服出宮的事情搞得高大上一點,沒想到他出宮的時候還得扮成小太監,更沒料到守城門的侍衛壓根就沒記住他英俊的容貌,随随便便就讓他出來了,這些都讓他略有些不爽。都說皇城像牢籠,這說法有點文藝小資,姜永琏在裏面住了個把月,在物質上裏面是絕對不缺的了。但和前一世相比,這活動範圍就稍微狹窄一點了。當然,皇帝也不是不可以出去玩,但按照禮儀規範,單是護衛侍從,至少都得帶上上百人,出去玩一次得帶上這麽多尾巴,也是夠夠的。

姜永琏和朱果果在馬車上換掉宮裏的服飾,換上了尋常百姓的衣服。姜永琏現在身上穿的,是他的日常便服之一,面料精致,在衆人堆裏還是很顯眼的。姜永琏跳下馬車,呵了一口氣,吐出一團白霧:“哈哈,我終于出來啦。”

搞得跟放風似的。

京城,天子腳下,果然是大寧朝最繁華富庶的地方,這裏人口已經上百萬,這在當時也算得上是超級大都市了。姜永琏看着這片土地,心裏湧起了淡淡的自豪感。

過年期間是街市最熱鬧的時候,街人行人很多,人流川流不息,繁華點的街道都是人擠人的。姜永琏只帶了朱果果出門,他倒不擔心治安問題,畢竟有朱果果一個就夠了。朱果果倒是沒他這麽淡定,他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擠出了一腦門的汗,他對着一派好奇的姜永琏道:“主人,咱們到茶樓去吧。”

“不急。”姜永琏好不容易從宮裏面出來了,他對古代的集市好奇得很,他就跟個孩童似的,這裏看看那裏摸摸,旁人見了很難相信這人竟然會是大寧的天子。古代的很多手藝到現在已經失傳了,姜永琏心裏暗暗可惜,最後他在一個捏泥人的攤子前停下了。

這個手藝人挺厲害的,不但賣各種各樣的泥偶,還可以當場照着你的相貌捏,姜永琏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問:“捏一個泥人要多少錢鈔?”

那人伸出三個手指頭,姜永琏心想:“只要三兩,好像也不太貴。”

他心裏正這麽想,沒想到那位攤主接着道:“只要三十文錢。這位小公子您稍等,我手藝很快的。”

居然只要三十文錢?!為什麽以前的電視劇那些大俠們出手都是銀票,哎,這些大俠也太不食人間煙火了吧。當然,端王雖然滿腹經綸也同樣的不沾一點兒市井氣。

手藝人的手指非常靈活,那面泥在他手裏真是捏出了各種形狀,不過一會兒功夫就捏好了,捏得并不十分像,但姜永琏挺喜歡的,他回頭喊朱果果付錢。作為皇帝,是不用帶錢袋的。朱果果身兼保镖、仆人、向導等多項職能,忙得不可開交。朱果果還在那邊找銅板,姜永琏已經從錢袋裏面順手拈了一點碎銀子給攤主,并且非常土豪地表示:“這個我很喜歡,錢不用找了。”

攤主對他千恩萬謝,姜永琏的屌絲氣質還沒有完全散去,這一刻他虛榮感爆棚。果然出來走走是對的,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這個手藝人在寒風中捏泥人,一天下來只怕也賺不到一兩銀子。和他比起來,之前的那點挫折和難過也實在算不了什麽。

出了這個攤子,就有一大群的乞兒圍了過來。

“公子,公子,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大善人,我們幾天沒吃東西了。”

“公子,行善積福。”

“公子,新年大吉大利。”

姜永琏看到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的,不由動了恻隐之心,每個人多多少少都給點。很快附近的乞兒就聞風而動,姜永琏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圍上來,立刻吓了一跳,不由分說拉上朱果果就跑,他們被糾纏了好一會兒才脫身。

姜永琏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兩人很快就去了茶樓。說是茶樓,其實裏面還兼賣酒食及其他營生。朱果果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店小二一看到他,就給他們帶到了樓上的雅座,位置很不錯,推開窗戶就能看到底下的熱鬧。上樓的時候,因為人流太多,還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年輕人。那位年輕人倒是好脾氣的,說他不礙事,只是後來擡頭看了他一眼,居然驚呼道:“您……怎麽到這裏來了?”

姜永琏疑惑:“你認錯人了吧。剛才真是對不住。”兩人交錯而過。

朱果果很熟練地點菜,姜永琏則推開鄰近樓梯的那扇窗戶,悄悄地觀察底下的動靜。

這個富興茶樓是京中最有名的幾座茶樓之一,節日裏自是熱鬧非凡,底下大堂也幾乎坐滿了,人群中還有不少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姜永琏支起耳朵聽底下的人說話。

“最近京中多了許多舉子,春闱就要到了。”

“過段日子只怕來的人會越來越多,附近的客棧已經陸陸續續住滿了。窮一點的學生就住在會所、寺院裏面,那邊也清靜,還有人照顧着起居。”

有人聊起了宮中的八卦,那人用一種神神秘秘的語氣道:“你知道嗎?現在朝堂裏的那位,對先皇後那叫一個伉俪情深,先皇後前年病逝,咱們這位聖上形容憔悴的。”

有人打趣他:“原來聖上這麽傷心,你是怎麽知道的?”

挑起話頭的那位一拍大腿:“嘿,這你可問對人了。你說我怎麽知道?我有個遠房親戚就在原來的端王府裏面做事,他親口告訴我的呗。”

“哪位遠房親戚啊?”

“老六。”那人叫的是親戚的渾號,“老六”這人果然有其他人認識,“喔,那端王難道還去馬廄裏面喂馬不成?不難怎麽就被老六給瞧見了。”

其他人都哄笑起來。那人的親戚在端王府下的馬廄喂王,這麽多年了,只怕也就見過端王一面,那還是端王他興致大發,忽然到馬廄看了一下自己心愛的馬駒,不過當時唬得他嘭地就跪到地上,根本不敢擡頭瞧上一眼。事後他吹噓了好多年,說端王如何的儀表不凡,氣度如何高貴雲雲。

一開始說話的那人有些悻悻然:“哎,他就在王府裏面。王府裏面飛進只蒼蠅,沒過幾天全府上下的人就都知道了。他說的準沒錯。你們還別不信。”

“信,我們知道那馬廄裏确實是嗡嗡的,裏面飛來飛去的都是蒼蠅,都是和貴親戚打過交道的。”

“噦,沒見識。王府的馬廄幹淨得很,你以為那是你家豬圈哪。”

衆人哄笑成一堆。

而後有人附和着那人道:“我們也不是不信。不過這位陛下啊,情深歸情深,不過據說鐘情的可不是這一位。”前面說話的那一個多少還有點譜,下面這位明顯是走秘史路線的。姜永琏聽得好笑,跟聽說書一樣,聽得津津有味。

“宮裏前段時間有位貴妃殉死了,你們知不知道?這位貴妃,不但先皇寵着,就連當今聖上,也是為她失魂落魄的。為了她,在朝堂上鬧過好幾次了。你們猜,其中有什麽緣故?”

有人在那邊瞎猜:“不會是成了精的狐貍吧?”

又有人在那邊取笑:“是你家母老虎太兇了吧。今天是不是又沒帶酒錢,你今天要是沒帶酒錢,下次可別想大家再約你。”

“哪呢。我帶了。我是那樣的人嗎?”

有好幾個人異口同聲:“是。”

那人讪讪地,然後道:“咱們別打岔,劉兄這是說到哪了?”

“哎,巧了,我這個說法也是從宮裏面聽到的。你知道我那個小店,雖然是小本經營,但宮裏還是有不少貴人光顧的。宮中也有不少貴人繡了針線活在我那裏賣,宮裏的手藝比市面上的精致太多了,大過節的,你們要是要的話,我算便宜點。”這人一邊說八卦,也不忘兜售生意。

“故事講得好的話,萬事有商量。”

“這可是一個小太監親口說的。他可是在萬歲爺跟前伺候的,這說法可是真真的。他說萬歲爺還是端王的那會兒,就遇到過那位徐家小姐。端王後來就跟老皇帝說,想求娶徐家小姐,老皇帝一向最喜歡萬歲爺,本來是要答應的。誰知道被先帝捷足先登了。據說已經過去的那位端王妃長得很像那位,這麽多年才能獨得端王寵愛。先帝駕崩,本來要殉葬一批宮妃,這位徐家小姐後來成了先帝的貴妃,她也在那份名單裏面。咱們這位萬歲爺就天天在那邊鬧啊,內閣大臣都沒有辦法。大家都在猜這位萬歲爺只怕是要納了先帝的妃子了。這可怎麽成?前頭那位皇後,是最最賢明不過的,她就搶在了萬歲爺面前,将一碗毒酒賜給了徐氏。可憐,這位貴妃本來前程似錦,就這麽一命嗚乎了。”

果然三角戀,亂倫題材最能挑動大家的GET點,那幾個人在那邊議論紛紛,有為徐貴妃可惜的,有替皇後叫好的,有覺得皇帝深情的,大家熱熱鬧鬧地對着一通子虛烏有的宮廷秘事一通議論。事情的真假并不重要,生動就好了,各種野史就是這麽應運而生的。姜永琏倒是不介意自己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這要擱在現代,也根本不是件事。哪國的國家元首沒被議論過,網上那些洶洶的言論,還各種吐槽呢。

姜永琏聽了一陣,見他們也沒啥新詞了,便将注意力轉向了來茶樓吃飯的舉子們,這本來也是他最關注的地方。

新帝登基,照例都會加開恩科取士,全國各地的舉子們近期都會來到京城。會試,又稱春闱,在每年三月舉行,是國家最大型的人才選拔活動,朝廷需要新鮮的血液,對于姜永琏個人而言,這場選拔活動幾乎等同于一場選美。他已經想過了,整天出宮瞎晃是不現實的,這些應試的舉子中總有幾個才學出衆又年紀相當的,公事上日日相處,自然能處出感情來。職場潛規則可以搞起來了,想到身邊日日有美男相伴,日子總算也有了一點盼頭。

舉子們說話就很斯文了,除了讨論詩詞,還說到了今年會試的總裁官和同考官究竟是誰。這次會試的總裁官自然還是首輔周孝禮。周孝禮之前也是進士出身,學問很好,将選拔人才的重任交給他,姜永琏還是比較放心的。

舉子們開始說起這些閱讀老師的喜好:“周首輔最喜歡圓潤的臺閣體,據說前次春闱的狀元就是因為臺閣體寫得好而受到了周首輔的青睐。”

有個舉子緊張起來了:“哈?只看字?策問和詩詞都無關緊要嗎?我就寫不好臺閣體。這下可就慘了。”

“那都是傳言。那位狀元的學問在翰林苑裏面也是極出衆的。字寫得好,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去年春闱考的是五言律詩,卻不知道今年會不會照舊?也不知道會限什麽韻?進京的路上的趕做了幾首,也不知道能不能蒙對?”

姜永琏一笑,原來古代高考也背範文,看來這傳統真的是很悠久呢。

“聽說閩劇發生洪災,你們說這次策問的題目會不會是這個?”接着便是對考題一頓猜。

姜永琏愣了一下閩郡發生洪災了?他多日沒看奏折了,卻是一點都不知道,他有點羞愧,是那種本職工作沒做好的那種羞愧。

為了招徕生意,大堂中央特意辟了一個地方供人說書唱小曲兒,底下有一個小姑娘開始唱了起來,其他人也就收了議論專心聽了起來,小姑娘唱得挺不錯,舉止也不俗,正好店小二進來上菜,他見姜永琏聽得有些入神,便道:“客官喜歡這位姑娘唱的小曲兒?”

“還行。”

“這小姑娘也是可憐,原也是大戶人家,不想家裏鬧洪災,值錢的家當都被大水沖走了。她和父親原來是要來京城投奔親戚的。誰知道這兩年不通音問,這親戚早就已經搬走了。他們父女倆盤纏用盡,她父親又生了病,她也實在沒法子,才到這裏來跳曲兒的。她還彈得一手好琵琶。客官您要是喜歡,可以經常來我們茶樓聽她唱曲兒。她是正經人家的女子,不出堂的。”

姜永琏點點頭,目光仍看着樓下,他興致勃勃地問道:“最近京城舉子們也多了起來,有沒有聽說哪個舉子才貌特別出衆?”剛才看到的那些舉子雖然學問都看起來蠻厲害的樣子,相貌就難免普通了一點。姜永琏對伴侶的要求還是挺高的,至少得找個合眼緣的,但目前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都沒有。

“嘿,客官,你怎麽打聽起這個來了。”店小二将姜永琏上下打量,“您不會是堂上的大人微服暗訪吧?前幾日,好幾個舉子在寫詩對對子,喏,你看,那位相公就力壓一籌呢。”

姜永琏順着店小二指點的方向望過去,只見那人看起來已經年過四旬,臉上也刻了歲月的痕跡,姜永琏頓時興趣缺缺:“我瞎問的。”

“也對,哪有像您這麽年輕又這麽俊的總裁官呢。”這間茶樓還兼做旅店生意,店小二在那邊誇口,“我們這個茶樓一向是京中的風水寶地,上一次春闱,我們這裏就中了四名進士。所以今年春闱客房早就訂滿了。方才那位相公已是博學多聞,但有一位李公子,年紀更輕,學問似乎也很厲害的樣子,人又長得。馬上就要入闱了,別的舉子們都在房間裏面溫書,獨獨他每日跑出去游山玩水,看樣子是篤定得很。這位李公子雖然家境寒微,只要他進了玉堂,京城裏面的媒婆只怕就會踏破門檻了。”

姜永琏在聽說李公子很年輕之後就動了幾分心思,店小二絮叨了那麽久,他這才第一次轉過頭來問道:“我這人最喜歡交朋友。這個李公子在嗎?我倒是很想與他見上一見。”

“這倒是不巧的很,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這位李公子性子傲得很,不一定會理人呢。”店小二一面上菜,一面道,“雖說外地的舉子也很厲害,但咱們京城地靈人傑,有幾位公子,那更是驚才絕豔呢。據說有一位沈公子,來頭不小,是沈次輔的堂侄,他也算是譽滿京華,所做的文章可是人人都叫好呢。我看哪,今年的狀元八成就是他了。這位沈公子也是我們茶樓的常客呢,據說他和這位李公子投契得很,經常來此讨論詩詞歌賦。還有方才您險些撞到的那位林公子,雖說是出自武将出家,但他做出來的文章,底下的舉子們都服氣得很。我們茶樓去年點進了好幾名進士,今年要是再點中幾個狀元什麽的,改明兒就可以改為進士樓了。”

姜永琏只是稍微動了一下筷子就不吃了,他叫朱果果多吃點。在外面為了掩飾身份,他們是以主仆相稱的。但關上房門,他們就很随便了,比在端王府時還不拘束。誰要是在外頭還端着,那不是找罪受嗎?宮裏吃點飯,還得驗毒呢。朱果果已經在一旁大吃大喝起來了,他的吃相可說不上斯文,好像一直都沒吃飽的樣子,很有點狼吞虎咽的味道。

“哎,你慢點,沒人跟你搶。”

“嘿嘿。”

朱果果永遠是大口吃肉,大約這樣吃飯比較香吧。

姜永琏趴在窗戶上,繼續一邊聽小曲兒,一邊留意茶樓裏面人的動向,他對傳聞中的沈公子、李公子都好奇得很啊。說到底,他拖着朱果果上街,不就是要找個如意俏郎君嗎?姜永琏眼睛瞄着瞄着,居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就是他方才險些撞到的林公子。他居然還沒走?

方才匆匆一瞥,姜永琏也沒來得及細看。這位林公子其實年紀也很輕,不同于其他書生的白皙面容,他的膚色有點黝黑,大約是出身武将世家的關系,整日裏在太陽底下曬過的緣故。他體質也比一般人好上太多,他已經卸了狐裘,裏面穿的是藍色長袍。少了那些松松垮垮的搭飾,灰色的腰帶束在腰間,盡情勾勒出他習武的好身段。他捧着一杯清茶,正慢慢地品着。美人品茶,便是一幅畫卷。這位林公子忽然擡頭往上瞧了一眼,就這麽一眼,姜永琏就和他的視線對了個正着。姜永琏沖着他微微一笑,林公子卻有些拘謹,微微垂了眼眸。姜永琏笑了笑,他還真害羞呢。按他方才的口吻,莫非這位林公子竟是認得他的?搜遍端王的記憶,卻并無發現。

第一次偷偷溜出來,姜永琏也很擔心裏面出亂子,姜永琏匆忙叫店小二會賬。所有店裏的店小二嘴皮子都很溜,記憶力也相當驚人,只見他飛快地複述了一下菜單,然後問:“客官,是這些菜沒錯吧?”

姜永琏其實也沒有細聽:“沒錯。”

店小二響亮地答了一下:“好嘞,那總共是一兩七錢銀子。”

叫上了一桌好菜,也不過費一兩多銀子,姜永琏覺得這個價格很公道。殊不知,那是因為他們已經揀了最貴的上了,尋常人家來這裏吃飯,不過只要幾錢銀子罷了。

“給他二兩銀子,剩下的就當給你的賞錢。”

“那小的就先謝過客官的賞賜了。您老可得常來。”

朱果果吃得很滿足,他伸手一摸錢包,壞了,錢袋子不見了。

姜永琏的臉都綠了。他第一次出宮扮的是闊公子的形象,可不想給人當作吃霸王餐的了。店小二原本很和氣的面孔也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了:“客官,京城裏面可是不好吃白食的,這樣要被扭送到衙門打板子的。這位朱客官,你以前也是常來這裏的,最近手頭比較緊嗎?那您也不能緊着最貴的點啊。”

姜永琏以前看電視,覺得那些達官貴人上街不帶銀子,又或者被偷了銀子的,都是豬。沒想到他也是頭笨豬。也不知道是買泥人的時候錢財露了白,還是在施舍乞兒時叫人給盯上了,春節期間,原本就是扒手最多的時候,朱果果又大大咧咧,什麽時候被人順走了錢包都不知道。

姜永琏急得臉都紅了:“你看我們這樣的打扮,像是吃白食的嗎?錢袋子不見了。”

“客官,您還真別說,穿得比您還光鮮的多了去了。您說您錢沒了,行,咱們也不是不信你。你們兩個都留下,您寫張字條,我們差人到您府上取,您看這樣成不成?”

“不成!”這樣微服出宮不就鬧得人盡皆知了嗎?姜永琏不幹。

“這世上吃白食的若有一百種法子,小人我至少見識了九十九種,像您這種裝模作樣說錢袋子丢了的,三兩天就要碰上一位。我們茶樓也不是善堂,經不起這般白吃白喝的。你們這幾套衣服雖然不值錢,到時候別怪我們扒拉掉你們的衣服再送到京兆尹那邊去。這位新上任的京兆尹,最是公正嚴明不過,像你們這種的,一般都要打好幾十個板子,打得屁股開花為止。”

店小二淨在那邊吓唬他們,其實若實在拿不出飯錢,用他們的衣服抵債,勉強也是夠了。尤其是姜永琏身上的狐裘,毛色純淨,就算上當鋪,也值幾兩銀子。姜永琏可不想被剝光了衣服,更不想被打板子,他上下摸了一通,怪只怪今天出門前要裝平民,把有價值的飾物都給拿掉了,他左摸右摸,摸到了自己左手上的一枚玉扳指。這個玉扳指玉質和雕工都挺好,姜永琏戴這玩意久了,一時也就忘記把它摘下來。

姜永琏将戴着玉扳指的手在店小二面前晃了一眼:“好啦。這個玉扳指留下來抵飯錢,成不成?”

“那還得看了成色才知道。古董裏面,可是說不準。”

姜永琏哼了一聲,這枚玉扳指戴久了,竟然不好脫下來,姜永琏手指都撸紅了也沒如願。那個店小二就在那邊盯着他們,像是唯恐他們一個不留意就跑人了。他們在這間雅座裏面吵吵嚷嚷了許久,這時有另一個夥計上來,悄悄地在店小二耳旁耳語了幾句。那個店小二臉上立刻換了表情,再次換上了恭謹的神情:“原來兩位是林公子的朋友,失敬失敬。飯錢林公子已經給了。”

姜永琏很慶幸這時有人替他解了圍,他又擺出傲嬌之态:“我們兩個絕不是吃白食的,日後你就會知道了。這天的賞錢先欠着,回頭再加倍給你。”

店小二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方才是我嘴欠,以二位的相貌氣度,怎麽可能做出此等之事呢?現在大過節的,街上人很多,不少小偷小摸混在其中,您二位閱歷淺,還是得多當心。”

店小二的面孔前後變了好幾次,姜永琏倒是對此不是很在意。說到底他也是職業所迫,誰遇到吃白食的,臉色都不會好看。姜永琏點頭道:“知道了,我們會留意的。”

兩人總算是全須全尾地走出了茶樓,姜永琏出了茶樓又開始犯愁,他們現在是在城東,皇宮卻是在城西,他們原先雇的馬車也是停在城西,一點也指望不上。難不成他們還得走路回去?

“朱果果,您能不能賒來一輛馬車?”

朱果果搖了搖頭。馬車夫賺的都是辛苦錢,哪有可能讓人賒欠?

姜永琏看了一眼當鋪,忽然不懷好意道:“要不,把你的衣服拿到當鋪裏面當一下?”

正當他們以為他們鐵定得走上當衣服的凄慘境地,有一輛馬車居然徐徐地停到了他們面前,只看見那車夫殷勤道:“兩位,趕緊上車吧。”

“我們可沒錢啊。”姜永琏揪着朱果果的衣服,“這衣服抵作車錢,你要不要?”

“從這裏到城西,也不要幾個大錢。這位大爺的衣服我可不敢收。”那車夫挺憨厚的,笑了笑,“兩位爺請吧,車錢裏面這位公子已經付了。”

姜永琏愣了愣,他掀開簾子,就又碰到那個熟悉的人。這可真是如同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啊。

不然以後就沒辦法在京城露臉了。姜永琏臉上笑開了花,沖着那人點了點頭:“林公子,還真巧啊。還未請教您高姓大名?”

“雙木林,林跡深。”林跡深就坐在姜永琏對面,他的眸子亮得跟深潭似的,有一種波光浩淼的感覺,“我是專程在這裏等您的。”

“剛才替我會賬的也是您?感激感激。”姜永琏拱拱手,“鄙姓姜……”

“噓,隔牆有耳。”林跡深忽然打斷他的話:“您不該這樣出來的。”

“啊?”姜永琏有一種被戳破身份的尴尬,“你認得我?”這還怎麽玩耍嘛?第一次出門就鬧了個灰頭土臉,錢包被偷了,在茶樓裏面差點走不出那個大門。眼前這個自稱林跡深的小子,更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身份。這就奇了怪了,原主居然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多年前曾經遙遙見過您一面。”

姜永琏本來想嘴硬說你認錯人了,嘴巴張了張,到底把那話咽了下去。

林跡深開始給姜永琏風險教育課:“雖然這位新上任的京兆尹治下嚴明,但過年的時候難免有各種宵小混跡其中,您身邊又沒有得力的人,這樣子是很危險的。”

“喔。我也不知道錢包會丢掉。”對方這麽義正辭嚴,搞得姜永琏很沒有面子,“我下次會下心的,也會看緊錢袋子的。”

“下次?還有下次?”林跡深不由微微提高了聲音,“我會請家父将此事轉告周首輔。”

“哎,別這樣。”姜永琏先是求饒,後來一想,憑什麽啊,我可是皇帝。而且你明明知道我是皇帝,居然敢這麽同我說話,姜永琏拿出了皇帝的架子,“不許這麽做!”

林跡深抿着嘴不吭聲。

哎呦呦,這世上還有不怕皇帝的?姜永琏面子上下不來,也就不說話了。因為街上人流很多,馬車行進得不快,又有調皮的孩子在前面跑來跑去,馬車為了躲這些熊孩子,時不時就得來個大轉彎,旋得姜永琏暈頭轉向,差點往前栽倒。

“小心!”林跡深穩穩地扶住姜永琏。

姜永琏想到自己這一回也是受了人家好處的,便主動講和,問道:“你父親在哪裏供職?”

林跡深行事非常謹慎,并不敢暴露姜永琏的身份,姜永琏問了,他也不敢不回答:“禀姜爺,家父林業現在是兵部郎中。”

兵部郎中不過是五品官,原主端王居然對林業略有點印象,他記得林業以前是兵部侍郎,怎麽官越當越小了。姜永琏為了報答林跡深,決心把林業的官銜提一提,不過這事兒此事不宜多談:“令尊這麽多年也是辛苦了。”

林跡深微微一震,看起來竟是頗為動容。

說起朝中事物,林跡深說話就沒有方才那麽“放肆”,官宦子弟還是很懂得其間的分寸的。

“這都是為官的本分,談不上辛苦。”

“你呢?今年幾歲了?”

“過了年就是二十二了。”

“考過功名沒有?”

“目前還是舉人,打算參加今年的春闱。”

嘿,那可真是巧了,那自己到時可要多多留意一下他的文章。姜永琏鼓勵他:“好好努力!”

“是。我也想早日為國效力。”

說起家事,林跡深就答得一本正經,談話就變得比較無趣了。姜永琏改問八卦:“這富興茶樓我還是第一次去,你是裏面的熟客?”

“算是熟客,一個月總要去幾回。”

“據店小二說,有位沈公子和李公子也要參加今年的春闱。”

“姜爺是問沈倫與李景?”

“大約是他們兩個吧。”

“是。他們确實也要參加。”

“可惜這回沒遇上,下次我一定……”林跡深又擡眼看他,姜永琏一驚,但話已經說出口,就不能縮回去了,“……看看。”

“姜爺!”林跡深立刻禦史附體,打算長篇大論地勸谏了。

姜永琏可不高興了,不過他依舊打算以理服人:“我老是在裏頭,能知道外間的疾苦嗎?還不是底下說什麽,我就信什麽,你說這樣成嗎?你出門時也沒帶誰誰,這麽多年不也一樣沒事嗎?”

林跡深有些哭笑不得:“姜爺!我的身份怎麽能和您相提并論?我在京城裏面住了這麽多年,京城有多少個惡霸,那是一清二楚。京裏的渾人一向不少,喝醉鬧事的,趁你落單打劫的,這些姜爺見識過嗎?姜爺您出了門就不辨東西南北,什麽路,要往哪裏走,一概都不清楚,要是被人訛了怎麽辦?以前小的時候,我也打過好幾次架。”林跡深為了讓姜永琏深信他沒有說謊,在那邊撸手臂,袖子堆高了果然能直到手臂上有一條很明顯的疤痕:“喏,都這麽多年了,這條疤還在呢。”

姜永琏情不自禁摸上那條手臂,林跡深往怕癢似的往後縮了縮,而後用袖子将那疤痕藏了起來。姜永琏嘆道:“沒想到你也是暴脾氣的。”

林跡深臉上有些不服氣,卻也沒有反駁。

姜永琏笑着道:“不過現在看着挺是沉穩多了,做事也細心得很。”

林跡深聽了這話,臉居然紅了紅。

姜永琏也不好再逗他,用哄小孩子的口吻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大家都是擔心我,但我自幼也習弓箭,并不是那麽文弱。今天,咳,不過是一時失察。”微服出宮算什麽,你們不知道康熙和乾隆還六下江南呢。他這點事和他們比,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

林跡深道:“那身邊總該多帶幾個人,保護您的安全。”

“啊,會的。”姜永琏口頭上答應得很痛快,卻一點都沒往心裏去。開玩笑,帶的人多了,人多嘴雜,就說漏嘴了。大家對皇帝,真的是小心翼翼過了頭了,生怕他磕破一點皮。但你們知道嗎,長期呆在一個空間裏面,很悶很悶的,人很容易抑郁的。不過這些事情,林跡深不會懂的。

姜永琏準備自己掌握主動權,考生最怵什麽,當然是考試啦。于是姜永琏問:“考試準備得怎麽樣?”

“還行。”

“只是還行可不行。”姜永琏可算是逮着機會了,“各地的舉子這麽多,裏面肯定也是能人輩出,不可過于輕敵。考試近了,應該在家裏多多溫書。”別再亂跑啦,乖乖在家看書吧,這樣就不會妨礙我出宮玩啦。

林跡深有點委屈:“晚上也溫書的。”

姜永琏在心裏偷笑,表面卻是一本正經:“學無止境,應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是。”

姜永琏摘下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說來也奇怪,方才在茶樓折騰半天也沒把它拔下來,這會兒倒是順利得很。姜永琏笑着對林跡深說:“第一次見面也算有緣。送個見面禮給你,就當是報答你幫我付賬,又雇了馬車吧。”

“這麽貴重的東西,我可不敢收。”

“姜爺送的東西,沒有誰敢不收的道理?”

姜永琏适時拿出皇帝的派頭,林跡深這才用雙手将玉扳指捧了過去,低頭道:“謝姜爺厚賜。”

此時離宮門已經很近了,分別在即,姜永琏道:“記着,要好好用功,我還等着你金榜題名呢。”

林跡深肅然道:“是。我一定不會辜負姜爺的期望。”

姜永琏跳下馬車,對幾乎睡了一路的朱果果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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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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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