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不擔心
事情應該是從黎簇的微信收到一個好友申請開始的,過年放假期間他收到一個微信申請,開始以為是熟人,接受了申請,對方二話沒說就發來了許多露骨的照片,黎簇蹙着眉頭把這個人給拉黑删除了。
黎簇讀大學時候也用過交友軟件,上面大多數人聊了沒兩句就開始放自己的照片,什麽奇形怪狀的東西都有,黎簇有些嫌棄,所以用了沒多長時間就卸載了,但是從來沒人會大膽的加他的微信給他發這樣的照片。
這讓他産生了一種被狗咬了的不爽,但是人被狗咬了又不可能反咬回去,黎簇心情開闊,洗了個手看了部電影這事就揭過去了。
年三十秋水補課的初中生過年休息,黎簇就帶着秋水飛去個海邊城市過年,去的時間不長,家裏的貓準備好食物跟水讓它自己呆着了。
三天後回家他的手機又收到了很多條撩騷的短信,他有兩個手機號,一個手機是用來注冊專門接收廣告以及驗證信息的,那個手機一般都放在家裏從來不用,隔段時間往裏面充錢就好,自己正用的手機號一般收不到垃圾短信,這個給他發消息的人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他的手機號,他把人拉黑後想着等過完年後去查一下到底是誰給他發這些騷擾信息。
但是還沒等他閑下來想起來開始動手查,二月底公司開完年會,每個部門的人陸陸續續參加公司的福利旅游,忙忙碌碌到了三月底的時候黎簇才發現林冉最近的工作狀态十分差,他某天下班之前把林冉帶到了寧戚辦公室。
“你最近狀态不太好,遇到什麽事了麽?”
林冉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好一會兒。
黎簇起身給她倒了杯溫水,讓她坐在沙發上,“有困難我可以幫你?”他是個正常的人,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助理因為私人情緒而影響到工作,他找林冉一是希望自己真的能安慰幫助對方,二也是在提醒對方不要影響工作。
林冉伸手接過了水杯,小聲道了句謝。
黎簇問她,“家裏遇到什麽事了麽?”
“……”
好一會兒林冉把水杯“咚”得一聲放在了旁邊的茶幾上,她垂着腦袋啞着嗓子道了句歉。
黎簇才說出句沒事,就聽見林冉說,“我看見我老公跟你發的短信了。”
“什麽?”黎簇當時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她是在說什麽。
林冉擡起頭,她紅着眼睛,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他從我手機裏找到你的聯系方式,然後給你發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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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愣了好一會兒,他跟這個人應該只是在去年夏天林冉結婚後見過一面吃過一頓飯,他現在甚至完全記不清對方長什麽樣子,聞言有些愣,“什麽?”
林冉從沙發上站起來,她渾身發抖,手緊緊地攥在一起,一字一頓地說,“他是個同性戀,他喜歡男人!他還跟我結婚,他還要我生孩子,要我離職,要我呆在家裏!我們倆買的房子才剛付完首付,我們家出了四十萬他們家出了四十萬,還沒裝修。”林冉大喘了一口氣,“他還找上你。”
林冉因為激動額頭上青筋都暴了起來。
黎簇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前段時間收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怎麽回事,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抱歉,如果是要我給建議的話,我當然是建議你跟他離婚,我可以給你介紹律師。”
林冉伸手擦了下眼睛,黎簇走到辦公桌前從桌前抽了兩張紙走回來遞給她,林冉垂着眼睛道了句謝。
黎簇雖然對于林冉老公怎麽突然找上他這件事有些好奇,但是顯然現在也不是問這樣問題的時候,他沉默地陪着林冉。
林冉大學畢業的時候就在跟他一起工作,好幾年時間,對方雖然偶爾有些孩子氣,但是工作方面十分細心,做得很好,他當然不希望對方遇到這樣的事情,他是個同性戀喜歡男人,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希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女孩子都不會遇到騙婚的垃圾。
林冉用紙巾擦掉了自己的眼淚鼻涕,黎簇沉默地把紙巾遞上去。
林冉接過紙巾,重新坐回了沙發上,她嗚咽着嗓子,還在努力保持着她一個成年人的理性對黎簇解釋道,“我跟他吵架,他告訴我說前段時間在餐廳吃飯看見你跟一個不知道成沒成年的男孩子在一起吃飯。”
黎簇沉吟了片刻,想了好一會兒才勉勉強強記起了幾個月前在自己跟秋水在餐廳用晚餐,他中途去洗手間時碰到的那個男人,他當時并沒有在意,看對方态度輕浮,想也不是什麽工作上的夥伴,所以沒有搭腔。
林冉沉默,開始道歉,“對不起,不管是因為他還是因為我。”
黎簇臉上表情頓了頓,“林冉,你是受害者,你不應該跟我道歉。你可以先從家裏搬出來,不要跟他糾纏,如果經濟方面有問題的話我可以先幫助你。”
林冉沉默了很久,突然擡起頭看向黎簇,“我懷孕了。”
黎簇對這種程度的傷害無法發表任何言論,許久之後才只能不知道為誰抱歉般地說出了句“抱歉”。
林冉小聲說,“只有五周。”
黎簇沉默。
林冉安靜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想離職。”
黎簇覺得這沒必要,“我可以給你放一個星期的假,你調整自己的心情,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然後回來上班,有需要我都可以幫忙。”
林冉聲音帶上了點哭腔,“我不想,我想回家。”
黎簇沉默了片刻,他作為一個朋友,作為一個大哥,語重心長地開口道,“你知道我們現在公司內部在調整,如果寧戚升了副總,我們部門的負責人除了我不會有別人,你可以跟着我升職。”
林冉沒說話。
可能女人就是感性的生物,黎簇給了林冉很長的時間去思考,她最後還是把離職信發到了他的郵箱裏,還抄送了公司的HR,要離職的态度十分堅決。
公司給黎簇安排了新的助理,新的助理跟林冉差不多大,交接工作一個月後,等到了真的要說再見的那一天,林冉特意背了個包來把公司裏自己的東西都帶走了。
林冉人生前二十多年只知道讀書,她的成績很好,考上了很好的大學,畢業之後進了很好的公司,直屬領導性格很好,說話做事都讓人覺得親切舒服,雖然工作很累,有的時候也會被老板随手給的任務暗自裏氣得罵娘,但總得來說一切都很好,除了逢年過節回家會被催着結婚之外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很好,她并沒有排斥婚姻跟愛情,也十分期盼能有人跟自己共度餘生。
她不是什麽都不懂,她十六歲的時候暗戀過學校附近一個染了黃色頭發的小混混,那是她青春期時候做的最叛逆的事情,二十歲的時候跟她同系的直屬學長談過一次戀愛,雖然學長畢業之後回了老家跟她說分手再見下一個更好,她也在心裏想着沒關系,只要我願意等,總會有人願意陪我一起。
然後她二十七那年歲結了婚,這個男人跟她是同一個老家出來的,是媽媽跳廣場舞時認識的舞伴的親戚,兩個老阿姨一合計就讓兩人聯系起來。她媽媽跟她說,說她一個人孤身在外希望能夠有人陪不要孤單。她不舍得自己的母親五十歲還要為她擔憂,加了對方的微信,跟對方聊天。
開始的時候性格是很好的,對人也很體,每次見面都會準備小禮物小驚喜,認識一百天确認關系,每天聊天的時候都說想她愛她希望跟她過一輩子。
林冉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長到現在她覺得有人陪已經是一件很開心幸福的事情了。
只是她沒想到對方做的一切都是在挖一個讓她掉進去的陷阱,撕破臉後對方還有恃無恐地以自己的直屬領導也是個同性戀來試圖讓她屈服,讓她去做他惡心生活中的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
林冉二十八歲,人生最勇敢的事情是十六歲的時候在學校附近一條無人的小巷中發現一個黃頭發的小混混在被人群毆,她在不遠處大喊了一聲老師來了,第二件事就是她辭去了自己穩定并且發展良好的工作然後跟渣男說——滾你媽的吧。
林冉離職後,黎簇跟新助理耐心地磨合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四月份的時候忙碌的寧戚好不容易回了趟公司,喊他去辦公室詢大概問了下工作情況,最後順嘴問了下,“之前跟着你的那個小林怎麽離職了?”
黎簇無意去分享別人的私生活,只言簡意赅地回了句,“說是要回家。”
寧戚看起來似乎有些疑惑,但是這都是些小事,沒有必要關心那麽多,工作壞境總是伴随着人員的流動,有人來有人走,工作又不是談戀愛,沒有什麽我永遠要跟公司在一起這個邏輯。
黎簇五月份的時候去了趟日本出差,五一勞動節放假,秋水在蘭悅的奶茶店工作完之後回家照顧小咪,小貓自從過年絕育之後整個貓的幸福指數直線上身,具體表就表現在它的體重上,秋水回家蹲在地上跟胖胖的躺在地上不動的小貓對視。
秋水伸出手指戳小貓腦袋,“你爹又出差了。”他對貓說。
貓攤着肚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伸出兩個爪子抱住他的手指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回視秋水,它喵嗚叫了一聲。
秋水覺得它在說——你爹也是。
秋水被自己腦補得偷偷翻了個白眼,最後把自己腦袋埋在貓肚子裏蹭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黎簇發消息,“想你。”後面還特意加了顆紅色的心。
幾分鐘後黎簇給他言簡意赅地回了個ok的手勢,秋水捧着手機屏幕又好氣又好笑。
他跟黎簇關系穩定下來,越來越能發現黎簇一些奇怪的小癖好,比如他跟黎簇說想你好想你,黎簇會笑眯眯地回一個嗯字,或者回一個好字,或者偶爾更簡短地像上面那樣回一個ok的表情,他喜歡逗自己,喜歡一本正經地像是老師批改作業一般地對他的無數個“我想你”後面批上一個“已閱”的筆記。
黎簇好煩。
黎簇收到公司發出的任職通知文件的時候他還在日本,郵件上面寫着任中國區市場部負責人陶岷飛為中國區副總。
黎簇愣了好半晌,上上下下翻了好幾遍,最後拿出手機給寧戚打電話。
寧戚一個斯斯文文的學術派,接到電話第一聲出的是個“操”字。
“怎麽回事啊這?”他想寧戚怎麽也比市場部那個人要更适合一些吧,他不太理解。
更何況,好幾年前寧戚還是個十分正直的學術派,他跟陶岷飛吵過架,當時市場部主推一款毫無意義的保健産品,還讓公司撥資金去做這款保健品的後續研發跟産品闡述,正直的寧戚指着陶岷飛的鼻子說對方是個利益至上的人,根本沒有什麽制藥精神。
保健品這種東西大多時候都能稱為騙局,這東西雖然沒什麽益處,但是也無害,而且還好賣,弄個包裝打些廣告,弄幾場所謂的專家講壇,然後推往各大藥店,早些年的時候還可以跟熟悉的醫生打招呼,說賣出去會跟推薦的醫生分成就更好賣了,研發成本低又好賣,陶岷飛作為一個市場有盈利指标的部門,每天都十分積極地去賣保健品。寧戚看他不爽,明裏暗裏諷刺過他好多次,次數多起來陶岷飛也不爽了,想着老子一整天都在給公司賺錢不然你們有個屁的工資發啊,兩人關系就衆所周知的不對付起來。
寧戚脾氣上來,“他媽的讓他在我頭頂上拉屎撒尿,我們部門的資金還要他來簽字通過?不幹了!”
“……”黎簇可以理解寧戚努力了很長時間結果半路被對方截胡的不爽,他也覺得如果是對方做副總的話,他們部門以後都會很被動,他們是個很吃錢的部門,短期內甚至長時間都幾乎都算是個無底洞,陶岷飛本來就對寧戚不滿,也不排除會故意給寧戚難看,黎簇也有些煩了。
寧戚在電話裏暗自罵了好一會兒。
黎簇回國之後,公司的新副總已經走馬上任了,他才回公司就有人讓他去新副總的辦公室,他給寧戚打了個招呼,寧戚坐在辦公室裏沉着臉。
“有人讓我去趟老陶那。”黎簇站門口說了句,準備走。
寧戚皺着眉頭,“你助理小林離職那件事。”
“什麽?”黎簇頓了頓。
寧戚,“不知道哪傳來的說是她懷孕了你把她給勸退了。”
黎簇有些愣,“這什麽跟什麽啊——”
寧戚啧了聲,“老陶要對付我呗,當然找跟我最好的你先下手了。”他說完手撐着直接坐在了桌子上,聳了下肩膀,“我畢業後在學校帶學生,在實驗室裏做研究,嚴格意義上來講是個科學家,一直在為全人類的未來奮鬥,被人請到這裏來工作,工作了十多年,沒為人類的未來做些什麽,一整天的天天在跟人進行辦公室鬥争了。”
黎簇沉默。
寧戚說完,對他揮了揮手,笑了聲,“得了,看下那孫子要跟你說什麽,說完再來找我。”
陶岷飛跟黎簇說的确實是他把孕婦勸退的這件事,還說的特別嚴重,一副他犯了個十惡不赦的大錯誤一般,将會給公司帶來了十分惡劣的影響。
黎簇聽着嘆氣,“那您覺得怎麽辦呢?”
陶岷飛說,“這個我會跟寧戚商量下的。”
黎簇點了下頭,從他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長出了口氣,他在這裏上班完全是被寧戚一收帶上來的,他之前只是個PV,做藥物警戒的,負責收集跟分析藥品的不良反應,是個挺無聊的部門,寧戚帶了他很多年,兩個人在公司某種程度上算得上是個共同體。
他出來後轉到寧戚的辦公室,泡了杯茶坐在寧戚辦公室的沙發上,寧戚也坐在他旁邊喝茶。
兩個人對着喝了幾分鐘茶,黎簇笑了聲,因為心情卻是算不上很好,所以說話就帶上了點尖酸,“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臉。”
他說是這麽說,但是知道他跟寧戚都很清楚,如果上去的是寧戚,估計對方此刻也會感嘆“小人得志”。
寧戚沉默了會兒,“其實年前就有個生物實驗室給我抛橄榄枝。”
黎簇笑了聲,“又重新回去當科學家,為了全人類的未來而奮鬥了?”
寧戚便也笑了聲,“你當初一直想要做研發,但是這個部門嘛……”他沉默了一會兒,黎簇知道他什麽意思只點了下頭,就聽寧戚又說道,“你看下,我其實有好幾個企業都很熟,可以把你推去他們那裏,不過你去他們那裏就沒人罩着你了,你做事得更有分寸一些,你有的時候就是太冒進了。”
黎簇知道做研發學歷要求高,他的學歷比較雞肋,上大學的時候從來沒有哪一刻享受過自己的學生生涯,每天都被從這裏趕着往那裏走,為了金錢焦頭爛額,所以恨不得立刻畢業正式去工作,每個月都能拿到工資才比較有安全感。
黎簇說,“不用。”
寧戚看他,“已經找好下家了?”
其實日本的那家藥企有旁敲側擊地問過他有沒有興趣跳槽,他當時拒絕了,青木可能是因為把他腿弄骨折了這回事,對他一直抱有歉疚,時不時會發郵件來詢問他的近況,一來一往兩人已經算是朋友,他工作這麽多年,認識這麽多人,工作能力沒有任何問題,想要換工作并不是件很難的事情,但是他現在考慮是不是能乘機給自己充下電。
黎簇說,“我在想,我有沒有可能繼續去學校學習。”
寧戚聞言愣了下,随後立刻笑了出來,竟然贊賞起來,“我覺得你這個想法真的特別好,我之前在X大帶過幾個學生,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幫你?”
黎簇挑了下眉,十分爽快地開始道謝起來,“謝啦。”
黎簇正式離職的時候是夏天,八月份,秋水正在放暑假,因為蘭悅的奶茶店暑假期間客流量驟減,蘭悅就給自己也放個了假,秋水就失去了一份經濟來源。
他放假回家之後就開始在家附近到處找招聘暑期工的店鋪,最後因為形象氣質佳在附近一個西餐廳找到新工作,黎簇離職回家那天下午,秋水下班回家路過花店的時候特意買了一束鮮花。
黎簇打開家門就見到秋水跪坐在地板上,半個身子趴在茶幾上擺弄着新買的花。
秋水聽見開門的動靜轉過頭看黎簇,随後眼睛亮起來,“你回來啦!”
黎簇笑,拖着嗓子慢騰騰地說,“我失業了,秋水。”
秋水雙手撐在茶幾上,他沒有直接回答黎簇的這句話,自己說自己的,“我今天上班竟然收到別人給我的小費了。”
黎簇走進門,換鞋子,一邊笑眯眯,“恭喜啊。”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盛放的鮮花,“所以你用別人給你的小費買了束花?”
秋水也轉過頭認認真真地盯着黎簇看,觀察黎簇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黎簇臉上的表情十分輕松,不像是失業倒像是忙了很久給自己休了個假,秋水在心裏默默地出了口氣,然後認認真真安撫黎簇說,“嗯,我以後會賺到更多的錢,可以養你,不用擔心。”
黎簇換好鞋子走進來,伸手摸了摸秋水插好的鮮花,垂着眼睛看仰頭看他的秋水,告訴他說,“我不擔心。”
他不是十八歲也不是二十出頭局促的年齡了,他對未來有方向感,也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他活得不迷茫,所以對待未來并不會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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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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