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他一點都不想要聽話

八月份中旬秋水過生日,黎簇自從離職了之後整個人就顯得更加懶散起來,當天秋水下班時間就溜溜達達地出門準備去接秋水下班,下午七點來鐘,太陽已經下山,空氣中帶着一種粘稠的灼熱感,黎簇從開足了冷氣的空調房裏走出來,不覺燥熱難耐,反而還覺得挺舒服。

他走路到秋水工作的餐廳需要二十多分鐘,他擡手看了下腕上手表,最後解了輛路邊停着的共享單車悠悠哉哉地騎自行車停在了秋水餐廳門口。

鎖好車等了會兒秋水就背着個書包打開餐廳門走了出來,他還背對着門外的方向似乎在對門裏面的人說些什麽,最後關門轉身看見插着口袋懶洋洋站在路邊的黎簇秋水原地踢了下自己的鞋子,随後三步并作兩步快速地走了過來。

他站定在黎簇身邊,看黎簇,“走吧。”

黎簇笑了一聲,随後十分自然地在秋水面前伸出一只手掌。

秋水的手指頭蜷了蜷,偷偷地準備把自己的手放到黎簇手心裏去,就聽見黎簇雲淡風輕的聲音,“崽崽,書包重嗎,要我幫你提麽?”

秋水耳朵一點點地紅了起來,放在身側的手指頓了頓。

黎簇側頭看了眼他身後的書包,疑惑,“你每天書包裏裝的都是些什麽?”

秋水擡起雙手扯了下自己的書包帶,緊了緊自己的腮幫子,然後十分嚴肅地告訴黎簇,“是知識,我自己可以背。”

黎簇又被他給逗笑,他把攤出的手掌慢騰騰地收了回去又慢騰騰地噢出一聲,秋水又認認真真地開口道,“我以為你剛剛是要我牽你。”

黎簇瞥了他一眼,笑眯眯地,“今天三十二度,崽崽。”言外之意是牽手會熱。

“……”秋水知道黎簇又在逗自己,他抿了抿唇,好一會兒紅着耳朵給黎簇翻了個白眼。

黎簇湊到他身邊笑眯眯地說,“你想要牽的話,我回家讓你牽個夠好不好?”

秋水擡起眼睛看他,“好。”他一錘定音,不給黎簇反駁反應的機會。

黎簇帶秋水在外面吃了頓晚餐,因為他是買禮物苦手,吃完晚餐後帶着秋水在商城轉悠,最後買了套衣服買了雙運動鞋。

秋水也不啰嗦,黎簇問他,他自己就在那挑,挑完打包黎簇結賬拎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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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慢悠悠地走了半個小時走到家門口,放下東西後秋水就記性十分好的找到黎簇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指全塞進黎簇的手指縫隙裏,他握着黎簇的手,側頭看黎簇,然後鼻尖聳了下,像是一只龇牙的小動物。

黎簇沒忍住笑,“好,你牽個夠。”

秋水就跟個小尾巴一樣跟着黎簇,他握着黎簇的手跟着黎簇從這裏走到那裏,黎簇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他沒跟着坐在黎簇身邊,自己繞到沙發後面,大半個身子貼在沙發背上,小半個身子貼在黎簇後背上,他把下巴抵在黎簇的肩膀上,好一會兒竟然打起瞌睡來。

黎簇動了動,他從鼻子裏小聲地哼哼出一聲,黎簇聽見這動靜側頭看他一眼,“豬崽?”

被喊做豬崽的秋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臉。

黎簇的眼睛彎了下,他臉上表情很溫和,隔了會兒他身子往前挪了挪,秋水的胳臂就搭在他肩膀上,手臂垂在他胸前,整個人沒骨頭似地往前滑,黎簇就問,“你要不要到沙發上來?”

秋水的腦袋貼在他後頸處,輕輕地了搖了搖。

黎簇又提出建議,“我往前挪一挪,你坐我身後來抱着我?”

秋水貼在黎簇後頸的腦袋動了動似乎在思考這種可行辦法,而後他抱着黎簇的肩膀,徑直地翻過沙發後背,翻到了黎簇身後,他在黎簇身後縮了縮,黎簇身子就往前沙發前挪了挪,秋水雙腿越過黎簇的後背,攤在黎簇坐着的兩側沙發上,他雙手摟着黎簇的腰,然後把自己的身體貼上了黎簇的後背,把自己的腦袋貼在黎簇的肩膀上,他也覺得自己粘人,但是相比于自己粘人這一自我批評,他更想要身上每一寸肌膚都觸碰到黎簇,他整個人黏在黎簇背上,舒舒服服的輕輕嘆了口氣。

黎簇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輕輕地彈了彈,秋水側過頭在黎簇耳朵上親,黎簇的手指頓了頓,他阻止,“停。”

秋水溫軟的嘴唇就停住了,“噢。”他小聲挪開自己的嘴唇,然後抱着黎簇的手又緊了緊。

黎簇想自從去年秋水的身體徹底正常起來後,小朋友的粘人指數就直線上升,但凡親密接觸他必定要做些引人深入下去的動作,之前自己上班還不太明顯,離職之後越發明顯起來,明明只是簡簡單單地抱一下,他就要跟個小狗似的到處舔一舔親一親摸一摸,黎簇這方面的欲望并沒有太過于旺盛,他不由得為精力旺盛的秋水擔憂了一下,他問精力旺盛的秋水,“我如果不在家你怎麽辦?”

秋水根本不知道黎簇在想的是什麽,也根本不知道他說出的話是什麽意思,他只是完全純粹地遵循自己肌膚的渴望而對黎簇做出的這些動作,其實就他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在裏面,他就是想要跟黎簇親親密密地粘在一起,聞言還試圖理解了一下,“啊?”最後還是沒有理解到時什麽意思。

黎簇繼續真實地在詢問他,“要不要給你買點什麽工具?”

“啊?”秋水仍舊茫然。

黎簇關心秋水的身體健康問題,“我不在家你怎麽解決生理問題?”

“……”秋水愣了好一會兒才理解了黎簇說的是什麽意思,他臉微微紅了起來,然後牙齒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悶着嗓子說,“不用。”他緊抱着黎簇的手也微微松開,手指捏着黎簇的衣服。

黎簇笑了聲,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沒事啊,你還年輕精力旺盛很正常。”

秋水的臉在黎簇看不見的地方鼓了鼓,他悶着嗓子“噢”了一聲,他想淫者才見淫,他只是十分單純地想要觸碰黎簇而已,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他好煩,秋水貼在黎簇身後沉默了好長時間,随後不甘心地小聲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沒有。”

黎簇已經在他沒說話之後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了電視機上,聞言從鼻腔裏疑惑地“嗯”出了一聲。

秋水小聲,“沒有精力旺盛。”

黎簇的肩膀抖了抖,隔了會兒直接哈哈笑了出來。

秋水伸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胸口緊緊貼在黎簇的後背處,等黎簇笑了好一會兒,他才小聲問道,“你覺不覺得我有皮膚饑渴症啊?”

“啊?”這下黎簇被問懵了。

秋水在他肩膀上蹭下巴,然後把自己的臉頰貼在黎簇臉頰上蹭,蹭到他自己那半張臉微微發熱好,他才小聲說,“我看見你就想要抱住你,摸你,貼着你,這是皮膚饑渴症嗎?”

“……”黎簇微微愣了下。

秋水腦門貼在黎簇的肩膀上,聲音悶出來,他為自己辯解道,“我不是粘人,也不是精力旺盛,應該是生病了。”

他對自己不粘人不愛哭不是小孩這三件事情十分執着。

黎簇就悶聲笑,“好好生病了,你以後就貼在我身上。”

秋水悶着嗓子嗯出了一聲。

晚上睡覺的時候,黎簇先掀開薄毯躺在床上,秋水赤着腳走進房間,他跪坐上床,盯着坐靠在床頭翻書的黎簇好一會兒,黎簇的視線從書本後面瞥過去了一眼,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後他對着秋水伸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胸口,秋水把微笑藏在自己的眼睛嘴巴鼻子、藏在自己臉上的五官後面,然後過去輕輕地把腦袋貼在黎簇的胸口處,伸手抱住黎簇。

黎簇翻了兩頁書之後,秋水一雙眼睛累得眼皮一直在往下掉,黎簇垂下眼睛看了眼後,擡手放下自己的書,随後伸手關熄臺燈,回來後秋水擡起頭在他下巴處親了下,“睡覺了麽?”

黎簇應聲,“嗯。”

秋水就挪了挪身子,躺在了自己的枕頭上,他不可能一個晚上抱着黎簇睡覺,那樣肯定會血液流通不暢,這一點常識他還是有的,他今天已經抱了整整一天的黎簇,他覺得十分滿足,美滋滋地閉上眼睛,率先把晚安詞給說出來,“晚安,寶貝兒。”

黎簇卻伸手過來撫上了他的臉,然後半個身子壓了過來,他的鼻尖在秋水的鼻尖處蹭了蹭,然後帶着笑意說,“十九歲生日快樂,崽崽。”

秋水臉上的溫度又升高了。

黎簇說,“嘴巴張開,崽崽。”

秋水就在黑暗中張開嘴巴,黎簇的舌頭伸進他的嘴裏,舌尖勾過他每一顆牙齒,秋水聽話的張着自己的嘴巴,口水順着他的嘴角滑了下來,他擡起手輕輕地擦了擦。

黎簇說,“叫兩聲,崽崽。”

秋水嗓子就啞了,“哥……”

黎簇壓在他身上,一只胳膊支在他頭頂的枕頭處,好一會兒他擡起袖子伸手擦了下秋水的嘴唇,在黑暗中盯着秋水的五官,秋水就在黑暗中乖乖地躺在他身下一動不動。黎簇低頭在秋水額頭親了下,然後才說晚安詞,“晚安,崽崽。”

秋水小聲地噢了聲。

隔了幾天後秋水換上了黎簇給他買的生日禮物,當天晚上下班,他又拎着購物袋回家,然後遞給黎簇,他臉上帶着十分明顯的雀躍,“情侶裝。”

他給黎簇買了一套一模一樣的衣服,黎簇接過後挑了下眉,想難怪秋水挑衣服的時候挑得都是基礎款,什麽年齡段的人穿着都不會奇怪,他謝了秋水,說等秋水休息就跟秋水穿着情侶裝去玩。

秋水點了下頭,“好。”

晚上的時候秋水把兩個人的衣服都給洗了,兩套一模一樣的衣服挂在自家陽臺上,秋水每次路過陽臺看見的時候都覺得十分開心,他期待未來,期待每一個未來。

黎簇自從離職後人看起來更加輕松了,他還在家裏種上了花,養起了金魚,花種子是從附近的花店買來的,他早上起來給花灑水的時候看見秋水偶爾會問上一聲,“你覺得什麽時候能長出來?”

種子從發芽開花需要一到兩年的時間,秋水看黎簇養花養得這麽殷勤,下班路過花店的時候特意買了株已經發芽了的月季花苗,回家後偷偷跟黎簇種的種子放在了一起,黎簇第二天早上澆花時候看見了,瞥了秋水一眼,悶着嗓子笑了會兒。

十月份的時候這棵月季頭上長出了多花包,黎簇早上看家的時候給它拍了張照片,随後發給了秋水,在等秋水回消息的時候順便看了眼新聞推送,有一條新聞推送興奮地宣布——世界上首款阿爾茲海默症藥物證實有效,已經申請上市許可!

黎簇盯着這條推送消息笑了下,然後秋水也興奮地給他回消息——開花啦!

黎簇就笑眯眯地點進聊天界面,他用手指按着手機屏幕,慢條斯理地給秋水回了一個字——嗯,開花了。

十二月份的時候秋水課業不緊張,好幾節課已經結了,他又學校家裏兩頭開始跑,黎簇有心把車給他開,讓他在學校報個駕校把駕駛證給考了,秋水嗯嗯嗯的一口答應,但是他覺得考駕照浪費時間,所以一直都沒去駕校報名。

十二月底的時候他回家粘在黎簇背後小聲跟黎簇聊天,聊學校的事情,聊蘭悅,聊他的室友,“前段時間我一直在圖書館附近,我們寝好像鬧矛盾了,崔想從寝室搬走了。”

黎簇不太記得他室友的名字,“崔想?”

秋水就把腦袋支在他的旁邊,伸手戳了戳自己的額角,“跟我打架的那個。”

黎簇慢騰騰地嗯了聲,“為什麽鬧矛盾?”

秋水撇了撇嘴,“不知道。”因為崔想喜歡林喻北,而林喻北是個徹徹底底的直男,林喻北身高一米九多,崔想身高一米七出頭,林喻北往崔想身前一站,崔想就吓得直縮,寝室吵架那天秋水不在,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只知道崔想當天晚上就收拾了重要東西拎着個箱子搬出寝室了,他回去的時候崔想剛走,進寝室就見林喻北躺在床上刷搞笑視頻,嚴子兮坐在座位上玩游戲,寝室氣氛有些尴尬,秋水不是八卦的人,就什麽都沒問。

這一年底的時候網上開始傳消息說X市有瘟疫蔓延,黎簇讓秋水去學校戴口罩,寝室教室要注意通風。

一月份秋水放假,秋水拿了個坐墊放在地上,抱着已經長得很胖的小貓,垂着腦袋抓着貓腦袋神情嚴肅地說要給貓刷牙,說貓不刷牙對貓不好,以後一有時間他就要給貓刷牙。

黎簇坐在床邊的懶人椅上翻書,然後他接到了寧戚的電話,寧戚的電話很簡單,他讓黎簇去幫他。

黎簇問他,“我去能幹什麽?”

寧戚也不客氣,只說了兩個字,“幫我。”

黎簇想了想,問寧戚,“嚴重嗎?”

寧戚簡短地回了個嗯字。

黎簇慢騰騰地笑出一聲,“那你最好跟我簽個合同。”

挂了電話後,黎簇放下手機,在給小貓刷牙的秋水側頭看他一眼,黎簇意外有些頭疼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然後不急不緩地開口道,“我可能要出門一趟。”

秋水低頭掰開貓的嘴巴觀察了下貓的牙齒,随後把貓放下,他站起身朝黎簇走去,疑惑,“去哪兒啊,今天晚上回來吃晚飯嗎?”

黎簇說,“要出門挺長時間。”

“啊?”秋水似乎有些疑惑。

黎簇,“下午我們去超市買些東西放在家裏,最近一段時間最好都不要出門,出門得戴口罩。”

秋水就愣了下,然後臉白了起來,“啊?”他小聲嗫嚅,都有些不敢問出聲一般,“你要去哪兒啊?”

黎簇坐在椅子上伸手招了招秋水,秋水走到他面前蹲下,黎簇伸手摸摸秋水的臉,然後解釋道,“我之前上班公司的領導,他現在在一個分子生物實驗室工作,我去看下他。”

秋水一雙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認真詢問,“過段時間再去看不行麽?”

黎簇笑了下,沒回話。

秋水一雙黑黢黢沉靜萬分的眼睛裏就像是有驚濤駭浪在裏面翻滾,他盯着黎簇,“你不是都離職了嗎?”他變得像是一頭在發怒的小獅子,“你都離職了,你還去幹嘛?!”

黎簇沒見過秋水這副樣子,他沉默了片刻,有些無奈地拖着嗓子喊了聲秋水的名字,“秋水——”

秋水的憤怒像是被他澆滅,他垂下眼睛,沒說話。

黎簇就湊過去,“你聽話,好不好?”

秋水眼睛一耷拉,然後小聲問黎簇,“危險麽?”

黎簇伸手把秋水從地上拉起來,然後讓秋水坐在自己面前的矮幾上,他握着秋水的一只手,笑眯眯地,“一點都不危險,相信我。”

秋水垂着眼睛,好一會兒從矮幾上站起來,開口問,“那你什麽時候走,要帶什麽衣服去,我去幫你收拾東西。”

黎簇說,“不用着急,我待會兒自己收拾。”

但是秋水沒理他,自己埋着腦袋走進了房間裏面,他把黎簇的行李箱找出來,打開放在地上,然後打開衣櫃從裏面翻衣服,才往裏面塞了兩件大衣他眼淚就啪嗒嗒地滴了下來。

為什麽要聽話,他一點都不想要聽話,他開始厭惡自己面對黎簇如此的言聽計從,他不想要聽話,可是沒辦法,黎簇看着他不急不緩地說上一句“你聽話”,他就根本不能咆哮罵人表達出任何歇斯底裏的憤怒,他只能站在那裏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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