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閃閃發光的愛人
黎簇對新工作的工作不太了解,他關注的方向大多時候是遺傳病,傳染病這一塊他沒有過多的關注過,但是寧戚跟他關系好,他在寧戚手下工作了很長時間,他了解寧戚這個人,跟寧戚配合默契。
病毒剛分離出來後他給秋水以及嚴岚發了條消息,讓他們盡量這段時間盡量少出門。嚴岚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忙,就沒接電話,事後只發了條信息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秋水是在很長時間後才回了他這條消息,簡單明了的回了個好字。
黎簇當時工作忙,沒有太過在意。
等到疫情在大範圍內爆發,黎簇還有寧戚帶着的一個小組,只能呆在宿舍樓裏出不去,黎簇晚上沖完澡躺上床上的時候才想到秋水好像很長時間沒有找他,他這會兒才有些遲鈍地想起來自己離開家的時候小朋友好像有些不太開心,他躺在床上,強打着精神給秋水撥了個語音消息,等了會兒那邊沒接,他就給秋水發了條消息,“看見了給我回撥個電話。”
他等了會兒,因為實在太困,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過來已經第二天早上六點鐘,秋水昨天晚上給他撥了兩個語音消息,還有一個電話,黎簇習慣手機靜音,而且他最近有些累,晚上有時候翻網上消息的時候又會精神緊繃,他雖然呆在疫情爆發區,但是一直呆在實驗室裏,對具體情況也不是很了解,他因為不了解而産生了一點焦慮,身體跟精神的疲憊讓他晚上睡覺沉,早上醒來又昏昏沉沉。他揉了揉頭發從床上起來,拿着手機一邊發消息一邊進浴室,他給秋水發了條——昨天晚上睡着了,今天晚上等我給你打電話。
放下手機之後他到浴室又給自己沖了個澡,出來後換好衣服也沒帶手機就出門了。
寧戚手下有個二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是個追星族,黎簇中午食堂吃飯的時候小姑娘拿着手機坐在他身邊看得樂滋滋的,黎簇順嘴問了聲她在看什麽,小姑娘立刻興致勃勃地把手機伸過來,跟他認真解釋,“看見沒,姐姐拍的新劇,在裏面演個學霸,又美又氣場爆炸,太好看了!”
黎簇看了一眼,真實疑惑,“這個是你姐姐?”
小姑娘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無話可說地沉默了兩秒,然後說,“不是啦,就是我們喜歡這麽叫她。對哦黎簇哥你是上棉市的對不對,姐姐這部劇也是在那裏拍的,是在大學城附近拍的!”
黎簇挑了挑眉,突然有些記憶複蘇了過來,“這部劇叫什麽?”
小姑娘伸手指了指手機屏幕上的字,“青春的我們。”
黎簇慢騰騰地哦了一聲,然後憑着自己的記憶問了一句,“裏面有沒有一個打劫男主角的小混混?”
小姑娘認認真真地思索了半晌,“那誰記得啊——”
晚上的時候黎簇臨時被寧戚叫去分析數據,回到住的地方時候已經晚上十點,黎簇打開房間燈,坐在椅子上安靜了好一會兒,他才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房間裏很安靜,沒什麽人氣,黎簇一邊喝水一邊把電視機給打開,想要制造一點熱鬧的聲音,他站在電視機面前看着電視機播了兩個廣告,随後開始放起電視劇。
這部電視劇的名字有些眼熟,他仰頭喝水的時候從眼縫裏瞥見一眼,喝完水轉身去把水杯放回原位的時候有些疲憊的大腦才想起來自己要給秋水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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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揉着自己的後頸拿起放在床頭處的手機,秋水在早上七點不到的時候給他打了個電話,就是自己早上發消息過去沒多長時間,一個小時前也打了個電話,黎簇伸手捋了下自己的頭發,給秋水回撥了電話。
他坐在床邊,眼睛瞥了眼顏色飽和度很高的電視劇,手機響到第二下的時候那邊接通了電話。
秋水沒有說話,呼吸聲一點點的重起來。
黎簇,“崽崽?”
“嗯。”秋水的聲音很悶。
黎簇笑,“不想跟我說話?”
“……”秋水沒說話。
黎簇聲音仍舊不急不緩,帶着笑意調笑道,“那我就挂掉了?”
秋水悶着嗓子說,“不行。”
黎簇說,“生我氣了?”
秋水聲音像是悶在被子裏,帶着沉悶的呼吸聲,“沒。”
“怪我這麽晚才給你回電話?”黎簇聲音還是慢騰騰地,永遠都不急不緩。
“……”秋水不說話。
黎簇笑眯眯地說,“我忙嘛,剛剛才回來,還沒進房間就立刻給你打電話了。”
秋水用鼻子小聲的“嗯”出了一聲。
黎簇側頭瞥了眼電視,“你之前在學校拍的那部電視劇是不是已經播了,你知道你在第幾集出現麽?”
“……”秋水的呼吸聲越來越沉。
黎簇,“秋水?”
秋水的嗓子就啞了,“嗯。”
“怎麽了?”黎簇眉頭蹙了蹙,他作為一個正常的人,又身在疫區每天盯着确診的數字上升,自然而然地懷疑起來,他本來懶懶散散地靠在床頭處,身子都不自覺地直了起來,“你感冒了,身體有些發燒?最近去過哪了?”他問到後面聲音都不自覺地嚴厲了起來,“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最近最好不要出門的麽?”
秋水被他兇了聲後帶着哭腔的嗓子就越來越清晰起來,“我沒有。”
黎簇微微松了口氣,随後眉頭又皺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你不想告訴我?家裏親戚有人生病了,姐姐還是爸爸?”
秋水小聲說,“沒有。”
黎簇的手指在床頭櫃上有些煩躁地敲了敲,“不想告訴我?”
秋水過了很久才一字一句地開口道,“你晚上給我打電話,我沒接到,你讓我給你回撥電話,我給你撥了三個你都沒接。”
“……”黎簇的臉上表情頓了頓,帶上了點無奈,“我早上給你解釋過了秋水……”
話還沒說完,秋水罕見地直接打斷了他說話,“你給我打電話,我回電話你沒接,會讓我以為你生病了,送到醫院去了,甚至可能已經昏迷不醒不能接電話了。”
他這段時間很忙,确實跟秋水電話聯系的比較少,他沒想到秋水會他的健康問題這麽沒有安全感,他嘆氣,“實驗室防護措施很好,而且我們都不能出去,我來之前就把事情都告訴你了,對不對?”
秋水吸了吸鼻子,聲音十分平穩,“我不知道這個病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你要去做什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也不知道這件事情他媽的什麽時候過去,我他媽的什麽都不知道!”他的聲音說到後面帶上了一點咬牙切齒。
秋水極少在黎簇面前說髒話,黎簇突然聽見在這嚴肅的氛圍下突然悶笑出了一聲,他拖着嗓子慢條斯理地哄道,“崽崽,沒事的,聽話好不好?”
秋水在那邊卻猛地爆發了,一直乖乖聽話的秋水說話聲音猛地拔高起來,像是一頭在發怒的小獅子,“我不聽話,黎簇!”
他很少叫黎簇的名字,連哥都很少叫,見到黎簇就噌噌噌地粘在黎簇身上,說話就側過頭,從來都不指名道姓,好像每一句都在對黎簇說。
黎簇被他吼了聲給吼愣了,他沉默了片刻,嘗試着講道理,“秋水,我工作很累,我想到你會讓我覺得放松,給你打電話是因為我想你,你不能因為我離你這麽遠這件事對我發脾氣,你別不講道理。”
秋水的哭腔冒了出來,“你總是有很多道理,反正不管怎麽樣都是我不講道理……”
黎簇被他哭得嘆了口氣,心軟了,“別哭了,乖。”
秋水帶着哭腔反駁他,“我不聽話,也不乖。”
“……”黎簇,“等事情都結束了我馬上回去好不好?”
秋水聲音中仍舊帶着哭意,“我不聽話,不乖,我很暴躁,過去別人欺負我我就揍他,我喜歡撒謊,脾氣很不好,自私自利,一點也不關心我家裏的任何人,沒有孝心不尊敬長輩,也從來不跟別人講道理。我一想到你如果生病如果死了我就恨我自己為什麽不幹脆在你要走的時候把你綁起來,我不想讓你走,不想讓你離開我身邊,別人都跟我沒關系,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黎簇被他一大段話說得表情柔和了下來,房間內的燈光是泛着黃的暖光,打在他的身上,在這樣安靜的房間裏都顯出了一絲溫暖的意味,他聲音中也帶着一絲暖意,“秋水,你不是這樣的。”
黎簇到現在才知道秋水對自己的認識竟然是這麽不清楚,他在他自己那裏是個十分糟糕的形象,這樣很不好,沒有一個糟糕的人能夠一一地細數出自己所有糟糕的缺點,更何況黎簇從來都不懷疑自己的眼光,他的秋水是個被自己都誤解了的小孩,是個被自己關在樊籠中的小孩,是個好孩子;是個努力工作好好學習,善良又誠懇的好小孩;他不舍得自己從他身邊走開,但是仍舊會給自己收拾好所有自己需要的行李。
所以黎簇緩緩地告訴對方——你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樣子,你是個努力刻苦的好學生,是個誠懇的好朋友,是個體貼的好愛人,是個閃閃發光的人類,你的缺點掩蓋不住你身上的優點,你不要對自己認識不清,也不要懷疑我的愛人。
那邊沒有了聲音,像是手機話筒被遮住,所有的聲音都沒有了。
黎簇不介意他那邊所有聲音的消失,他笑眯眯地繼續說道,“好啦,是我說錯了,我不應該說你不講道理,也不該答應要跟你通電話卻自己睡着了,好不好?”
秋水那邊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黎簇笑了聲,慢騰騰地繼續道,“以後你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跟我說,我在跟你談戀愛,是你的愛人,我不需要你把自己變得又乖又聽話好不好,秋水,你得對自己有自信一些,我正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自己再早十年認識你,那樣我們可以再多在一起十年的時間。”
秋水那邊的聲音傳了過來,還伴随着他嗚嗚咽咽的哭聲,他在那邊小聲說,“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哦。”
黎簇笑了聲,他拖着嗓子,“我知道。”
秋水,“我每天都好想你,看見通報确診的病例又多一個的話總會害怕那個是你。”
黎簇笑眯眯,“你看我這樣的人,應該長命百歲才對吧?”
秋水吸着鼻子悶着嗓子嗯出了一聲,然後小聲說,“那我要活到八十七歲。”
黎簇在燈光下眯着眼睛笑了下。
而愛人嘛。
三十三歲那年的黎簇的生活發生了很多變化,談不上好不好這回事,他在這一年見證了很多生離死別的事情,他還很年輕,覺得自己還是有希望去做些什麽事情。
他在這一年的某一天,想到秋水這個人,心裏先是微微一軟,他在不長不短的一段距離下開始品味起了思念的味道,這種感覺不糟糕,旅人在路上走了一百天一千天,總有一天要回家的,家這個概念對他來說不至于模糊,只是現在變得更加準确清晰起來了而已。
他想到有一個人在家裏等他,有一個人在想他為他牽腸挂肚,他就為此也牽腸挂肚了起來。
而二十歲那年的秋水也突然對自己有了嶄新的認識,他并不是個很糟糕的人。
因為閃閃發光的黎簇在喜歡他在愛他,那麽想必他也是個閃閃發光的人,如果現在沒有閃閃發光那未來勢必有一天也會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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