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他想他

天氣漸漸緩和起來,黎簇某天晚上睡前跟秋水日常視頻聊天,秋水坐在沙發上抱着貓跟他告狀說貓摔壞了一個水杯,說學校還沒開學,秋水拿着手機垂着眼睛有很多的話要說,黎簇就把電腦放在床頭處,自己懶懶散散地靠在床頭,只時不時應上一聲。

剛認識沒多久的時候秋水還是個小酷哥,幾棍子都打不出個悶響來,時間長了他的話痨屬性就出來了,尤其是黎簇因為有些疲倦不怎麽說話的時候,秋水就拿着手機盯着鏡頭那邊的人聊自己這邊的天氣,聊自己同學群裏的同學,聊中午晚上吃了些什麽,他聊得直打哈欠還要說自己在家突然學會了很多奇怪的菜譜。

黎簇從鏡頭裏瞥了他一眼,“困了?”

秋水聞言又一個哈欠打出來,他揉着自己的眼角搖頭,“還沒有,等你回家我可以在家裏給你做蛋糕吃,我最近新學會的……”他說着還伸手比劃,“就是把雞蛋打發……”

黎簇聞言笑,他湊近電腦的攝像頭,微微眯着眼睛盯着那邊,然後慢條斯理地問出一聲,“崽崽,你手邊有沒有水杯?”

秋水被打斷了自己做蛋糕的步驟,他顯得有些遲鈍的反應了一會兒,然後擡頭似乎在看桌上有沒有水杯,随後遲疑地回答道:“沒有啊——”

黎簇對着攝像頭擡起自己的手腕,因為休息他把腕上的手表已經摘了下來,他舉着一個空手腕對着攝像頭。

秋水在那邊歪了歪腦袋,“什麽?”

黎簇笑眯眯地伸手點了點自己的手腕,慢騰騰地回道,“我剛剛給你掐表了,你連着講了三十分鐘的話,中間一口水都沒喝,渴不渴啊?”

秋水的表情頓了頓,他伸手揪了揪自己長長了的頭發,然後埋怨黎簇,“你煩不煩啊?”

黎簇故作無辜,“我關心你,怎麽就煩了?”

秋水一本正經地看着鏡頭這邊的他說,“我不喜歡說話的。”

黎簇在這邊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

秋水不理他,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們班的好多同學說我高冷。”

黎簇沒忍住笑出了兩聲。

秋水在鏡頭前盯着他,“反正我就是不喜歡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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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笑得說不出話來。

自我覺得自己十分冷酷的秋水惱羞成怒起來,為了證明自己真的高冷他哼了一聲,然後認認真真地說道,“上次上公共課的時候有一個女生坐在我前面,她說他們寝有兩個我們班的,在寝室聊自己班男生聊到我說我不喜歡說話,很高冷。”

黎簇噢出了一聲。

秋水就更加惱怒了,“然後我就回了她一個哦字。”

黎簇嚴肅地點了下頭。

秋水下結論,“你好煩。”

黎簇點了點頭,随後又搖頭,一本正經,“你對自己有誤解崽崽。”

秋水抿唇。

黎簇繼續正經,“你很啰嗦。”

随後秋水為了向他展示自己的高冷,冷漠地哦出了一聲。

其後幾天秋水為了鞏固自己冷酷的形象給黎簇發消息都是一個字兩個字的發的,早上醒過來言簡意赅地發一個“早好”,黎簇給他回了個好,為了兩相對比後面還給他加了個波浪線。

秋水給他高冷的回個句號。

黎簇就笑呵呵地去刷牙洗臉。

他整整堅持了兩天,晚上跟黎簇發視頻,臉色冷靜地盯着手機攝像頭,“我不啰嗦。”

黎簇要為他這種奇怪的固執給感動了,他舉手投降笑眯眯地張嘴哄,“好好,你不啰嗦,我們兩個人我比較啰嗦。”

秋水從鼻子裏嗯出一聲,然後又不太滿意地糾正了起來,“你也不啰嗦。”

“我們都不啰嗦。”秋水認真嚴謹地下了這個結論。

黎簇十分配合地點頭,“好的。”

然後秋水跟黎簇聊了這兩天都沒聊的話,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事情,還告訴黎簇說店關了好幾月的蘭悅在朋友圈裏發了一條加了很多感嘆號的“弟弟回來了”,然後就給他發信息說奶茶店不準備開了,讓他開學後去別的店兼職。

秋水本來不是個八卦的人,但是蘭悅這人興奮起來逮着秋水就開始聊人生理想。

天天說拒絕姐弟戀的蘭悅在大學的時候有過一段姐弟戀,但是弟弟因為抑郁症退學回家休養了,蘭悅在跟秋水聊到這一塊的時候十分嚴肅地表達自己雖然在自己就讀的學校附近開奶茶店但是并沒有在等弟弟,而弟弟回來了又關店門也實在是疫情跟生活所迫,跟弟弟沒有任何關系。

秋水根本不想聽蘭悅的感情史以及自己她內心的真實想法,聞言只默默地哦出了一聲。

然後交友廣泛的蘭悅跟秋水提了一嘴,“我認識一個導演系畢業的弟弟,之前一直都拍短視頻的,最近在籌備一部電影,我跟他關系挺好的,前段時間偷偷吃了頓飯,他告訴我說他想拍一個留守的失學青少年一生的故事,秋水你看姐姐多想着你,你長這麽好看上鏡肯定不錯,上次你演的那個腦殘電視劇姐姐百忙之中抽出了一點時間找到你的戲份看了眼,雖然只有三秒鐘的鏡頭,但是我還是給別人看了眼,我把你的電話跟微信推給他了啊,你關注一下。”

秋水本來不樂意,想着無不無聊。

然後蘭悅說:“有錢賺。”

秋水就安靜了,他跟錢沒有仇,而且賺不到錢這件事會讓他有些焦慮,他半晌謝出了一聲。

蘭悅在那邊哈哈哈大笑。

秋水跟黎簇講到這件事的時候,黎簇笑眯眯地問他,“那人聯系你了麽?”

秋水在手機攝像頭前搖頭,“沒有。”

黎簇嗯了聲,“那你自己怎麽想?”

秋水遲疑,“如果他找我,我還挺想去的。”

黎簇嗯,“那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幾天之後黎簇就看見了秋水給他發的消息,說是那個導演加他好友了,因為導演也是新人導演,而且很年輕,跟他聊了兩句就直接說了,他演的話就演主角的高中那個年齡段的時候,戲份不會很多,具體的還要見到本人再說。

黎簇在手機這邊嗯了聲,“那就去吧。”

秋水去見了那個新人導演,新人導演姓耿,十分有理想抱負地跟秋水聊了很多,連着接觸了兩三天之後耿導才跟秋水說角色。

一個從小被爺爺奶奶帶大的小男生,爸爸媽媽早期在外面打工還會寄錢回家,後來爸媽都聯系不上了,男生讀完了九年義務教育就沒上高中,秋水就是演這段時間的戲份,因為年紀小以及性格乖僻等原因主角并沒有選擇出去工作,每天在自己生活的小縣城溜達,也結識了很多混混一樣的學生,會在夜晚蹲在縣裏最好的高中門口一邊抽煙一邊盯着這群同齡的人。

總之是個情緒挺複雜的角色,耿導說之前蘭悅推薦的時候他看了眼本來不太滿意,覺得人太秀氣,沒有那種氣質,但是這一天接觸下來竟然奇怪的感覺跟角色有些搭。

晚上秋水就跟黎簇抱怨,“他竟然說我跟那個角色性格像,說我乖僻古怪。”

黎簇就笑,“他胡說。”

幾天後秋水收到了耿導發給他的劇本,他晚上跟黎簇開着視頻,黎簇在用電腦辦公,他就坐在書房裏看劇本,兩個人都不說話,房間內很安靜,但是仍然在互相陪伴。

秋水的戲份确實很少,劇本裏主要是寫主角成年之後的戲份,而且側重點是三十歲到五十歲的戲份,他幾場比較重要的戲就是染着亂七八糟的頭發手上夾着煙跟一群同樣染頭發的青少年在街道這邊走過,而另外一邊是讀高中的學生穿着校服手中拿着書跟他們往相反的方向走,還有就是他在熱天穿着拖鞋蹲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門口面無表情地抽煙,他跟人打架、晚上找下晚自習的好學生“借錢”,大多是這樣對比比較明顯的戲份。

秋水不了解演戲,看完劇本後又去網上搜索了很多資料,甚至去看了幾節別人上的表演課。

等正式進組的時候,他覺得還挺好玩。

夏天的時候黎簇跟寧戚提了再見,經過這次後他覺得自己要學習的東西還是很多,他之前讀書的時候因為種種原因專業是自己随便選的,他沒怎麽享受過自己的學生生涯,讀書對他而言學習不過是為了以後找到一個稍微好一點的工作,然後賺多一點的錢,他算不上有追求,大多時候都只是在滿足自己的最低的生活需求。

但是他在他後來的人生中,先是大學兼職時候遇到了一個脾氣性格十分溫柔的姐姐,這個姐姐教會他人不必活得太過別扭,可以用另一個角度去看這這個世界;然後遇到了寧戚,一個亦師亦友的寧戚,寧戚對于生活以及自己所從事的行業的态度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尤其是這段時間他跟着寧戚在實驗室工作,寧戚時時刻刻在向他展示着作為這個世界上一個單獨的個體,誰都可以擁有去改變世界的能力;然後是遇到了秋水,這很重要的,能夠愛人及被愛,能夠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期待,因為跟秋水認識的第二個年頭,因為愛人,他開始簡單又純粹地希望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世界和平,沒有疾病,讓一份愛情簡簡單單地存放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沒有誤解沒有硬生生的拆散,沒有社會跟家庭的壓力,沒有別離。

黎簇在他跟很多人相識的過程中性格變得溫和,也開始熱愛生活,認真工作,關心自己的行業,而後開始關心世界,他愛人也被愛,他對着這個世界常懷感恩。

他開始準備他的繼續學習的事情,八月份秋水過生日的時候他拎着行李箱回了家,打開家門後他被家裏煙霧缭繞給熏得眉頭皺了起來。

大半年沒見的胖貓在見到他的時候愣了會兒,才喵嗚叫了一聲,秋水聽見動靜打開書房的門探出一個腦袋,他嘴裏還叼着根快抽完了的煙。

黎簇看見後挑了挑眉毛,他跟秋水每天晚上都要視頻聊天,他竟然從來不知道秋水什麽時候開始學會的抽煙。

秋水好像大半年沒見長高了些,看見他一雙沒什麽精神的眼睛猛地睜開了,嘴裏的煙都沒叼住掉到了地上,煙灰彈到他腳上,他抽了口氣,然後趕緊蹲下自己的身子去撿地上的煙頭,他動作很快,語無倫次,“你怎麽回來啦!怎麽不提前告訴我我可以去接你啊!”最後還急躁地冒出一句,“啊他媽的煙灰缸丢哪去了!”

黎簇彎腰自己的拖鞋,嘴裏提醒了句,“放在書房了?”

秋水啊了兩聲,立刻反應過來,“嗯嗯對!”說着慌忙地轉身進了書房,沒過一秒又迅速地沖了出來,他跑到黎簇面前,因為速度過快差點沒剎住,他雙手抵在彎腰換鞋的黎簇的肩膀上。

黎簇微微擡頭看他。

秋水深呼吸了一口氣,他睜大眼睛看向黎簇,張嘴催促道,“你快站起來。”

“啊?”黎簇慢騰騰地把自己的拖鞋給換上,身子還沒直起來。

秋水抿了抿唇,耳朵先微微紅了起來,“我……”

黎簇身子直了起來,秋水雙手緊緊摟住黎簇的肩膀,雙腿發力,直接蹿到了黎簇的身上,雙腿還環住了黎簇胯骨附近,他把自己整個人挂在了黎簇身上,才氣喘籲籲地繼續道,“哥,我要跳到你身上。”

黎簇猝不及防被他幾乎算是撞了下,腳步踉跄了兩步,最後抵在自己身後的門上,他伸手托了下秋水的屁股,十分漫長地嘆出了口氣,“秋水——你多大,你多重?”

秋水挂在他身上笑,還側過他親他的耳朵,“我很輕,很瘦,不信你摸摸我,你摸一下。”

黎簇看着,托着他屁股的手在他屁股上拍了兩下,“有肉。”

秋水側過臉把自己的臉往黎簇的臉上蹭,一邊蹭一邊連續求證道,“真的沒有肉,很輕對不對,不會覺得很累的對不對?”

黎簇被他蹭笑了,“好啦好啦。”

秋水抱着他的肩膀,過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把自己挂在黎簇身上的腿給放了下來,他上半身還粘在黎簇的身上,臉幾乎都貼着黎簇的臉,他眼巴巴地盯着黎簇,“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黎簇伸手拍他微微撅起來的屁股,“是啊,回來給我崽崽過二十歲生日。”

秋水十分快地笑了下,繼續眼巴巴地看着黎簇,“你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黎簇說,“那這個生日禮物可不可以把自己洗幹淨了然後送到你床上去?”

秋水的臉頰微微紅了起來,“生日禮物應該一直被我揣在懷裏。”

黎簇打他屁股,微微低頭嗅了下,然後搖頭:“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臭死了。”

秋水的鼻子聳了聳,拖着嗓子,不自覺地在撒嬌,“拍戲的導演說我要學會抽煙啊——”

黎簇垂眼睛看他,“不是拍完了?”

秋水低頭拿自己的腦袋在他肩窩處蹭來蹭去,蹭了好久拖着嗓子咕哝道,“不抽了,以後再也不抽了——”

黎簇從鼻子裏嗯出了一聲。

秋水側過頭亮閃閃一雙眼睛盯着他,“那我是不是應該有獎勵?”

黎簇被秋水這股粘人勁弄得發笑,他拍秋水的屁股,“刷牙——”

秋水的嘴巴往下耷了一下,“噢——”但是他還是抱着黎簇的手不動,上半身還是跟沒骨頭似地貼在黎簇的身上。

黎簇嘗試着離開了門,他走了兩步秋水才免為其難地拖動半個腳步,黎簇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又拍了兩下秋水的屁股。

秋水被打得鼻子聳了聳,然後他抱着黎簇的肩膀十分緩慢地把自己從黎簇的身前挪到了黎簇的身後,最後胳膊環過了黎簇的腰,雙手教握在黎簇的身前,他身子貼着黎簇的後背,下巴貼在黎簇的肩膀上,小聲說,“我們去刷牙吧。”

他就貼在黎簇身後完成了刷牙這個步驟,黎簇刷牙洗臉想去浴室洗澡他還亦步亦趨地貼着跟在身後。

黎簇站在浴室口的時候嘗試說自己要洗澡讓秋水先到客廳等一等,秋水貼在他身後,“我幫你擦背。”

黎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秋水低頭拿牙齒輕輕咬他的肩膀。

黎簇不急不緩地,“我從外面回來,肯定要先洗個澡收拾下自己對不對?你坐在外面乖乖等我出來。”

秋水啊了聲,又說,“我跟你一起洗。”

黎簇握着秋水的手讓自己轉了個身面對秋水,他也伸手虛虛地摟着秋水的後腰,他說:“我身上很髒。”

秋水噢。

黎簇說,“我很累,坐了很久的車。”

秋水小聲噢。

黎簇笑眯眯地,“你再粘着我,我要打你了。”

秋水不噢了,他十分委屈地看着黎簇。

黎簇慢條斯理地補充,“你跟着我進浴室,我就脫光你衣服打你。”他繼續不急不緩地補充,“打屁股。”

秋水臉猛地漲紅了,他小聲叨咕,“你好煩。”

黎簇問,“那你還要不要跟我一起洗了?”

秋水依依不舍地收回自己的手,一邊收手一邊吐槽,“你潔癖好嚴重,是病,要治。”

黎簇看他。

秋水聳聳鼻子,然後緩慢地後退半步,“那我等你洗完。”

黎簇這才能獨自一個人進浴室,他趕了挺長時間的路,也接觸了很多人,他想要舒舒服服地洗個澡,秋水其實要進來洗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兩個人赤身裸體地在浴室洗澡,又這麽長時間沒見肯定得發生些什麽,他覺得身上不幹淨,還是比較想要洗得幹幹淨淨舒舒服服的再發生某件事情。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洗澡才洗了一半秋水在浴室門口站了會兒,一鼓作氣地伸手叩起了門。

黎簇把水關小了下,方便聽秋水的聲音,他伸手把自己被水弄濕的頭發捋到到腦後,“怎麽?”

秋水在外面開口說:“我要進去。”他頓了頓,咬牙,“給你打……屁股。”

黎簇在水下頓了頓,他失笑,而後妥協,“進來吧。”

秋水就赤着腳噠噠噠走進了浴室,他紅着臉反身關了浴室門,站在門口的位置一時間不知道該幹什麽。

黎簇關掉浴室噴頭的水,伸手指了下,“你拿小凳子在旁邊坐着,等我洗完?”

秋水咕咚咽口水,小聲:“噢——”他搬起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浴室的凳子,然後到浴室門口的位置,自己乖乖地坐在凳子上。

秋水其實沒有想那麽多,他什麽都沒想,他就是好久沒見到黎簇了,他想黎簇,想到想讓這個人時時刻刻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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