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查夏一與陳嘉樹的盤算并沒有影響到蘇眠工作室裏的氣氛。

到下午三點左右, 司儀趁蘇眠與一位女賓聊完天的間隙,悄聲在她耳邊提醒流程:“林小姐, 剪彩吉時快到了, 請您和宋小姐還有顏小姐準備一下。”

蘇眠點了點頭。

司儀剛離去,宋婉儀便走了過來, 朝門口張望幾眼,臉上流露幾分不滿:“陸斯晚怎麽回事啊, 他不知道你幾點剪彩, 怎麽還不來?”

蘇眠也有點心急還有點生氣,可是一想到他平時工作忙, 只好默默調整情緒, 順便安撫宋婉儀:“你別急, 我打電話問問他。”

宋婉儀恨鐵不成鋼地看她一眼, 輕聲道:“陸斯晚也就是找了你這樣的女朋友,換了別人,他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蘇眠笑着擰了一下她腰上小肉, 另一只手翻陸斯晚號碼。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停下一輛黑色賓利,賓利前後各一輛黑色凱迪拉克。車子剛停穩,兩輛凱迪拉克上就各自下來三名黑色西裝的健壯男士, 其中四名背着手站在賓利兩側, 另兩名打開賓利後備箱,彎腰從裏面拿東西。

別說是宋婉儀,就連蘇眠也因這突如其來的陣仗愣了一下, 店內原本在交談的賓客也紛紛朝門外看去,交頭接耳地讨論些什麽。

結果,因人影阻隔,沒等店內幾人看清那兩名黑衣男士拿了什麽,賓利副駕門就打開,劉秉康下了車,一邊扣西裝一邊小碎步往後走,微微彎腰,恭敬地打開後座門。

夏日陽光濃烈,柏油馬路反着光。也不知是不是因外面略顯正式的場面,店內的交談聲漸漸低下去,最後寂寂一片,只剩舞臺上的樂隊還在演奏着悠揚的輕音樂。

陸斯晚從車裏出來,站直後,抻了抻西裝前襟。

劉秉康已經跑到後面,又拿出第三份禮物。

因隔着人群,裏頭也看不清劉秉康與另兩個黑衣男子手上拿了什麽。

倒是宋婉儀在陸斯晚闊步進來時,悄咪咪跟蘇眠說了一句:“別說,陸斯晚裝逼的樣子還挺帥。”

蘇眠護短,作勢掐她:“誰裝逼了?他一直都這樣好吧,這是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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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儀笑着一躲,将空間讓給走至跟前的陸斯晚。

當着衆人的面,陸斯晚大方地在蘇眠額頭落下一吻,像是當衆宣告着什麽。

人群中不乏有當初吃孟熹微與陸斯晚瓜的人,當時L&M官微澄清公告出來時,只說陸斯晚有穩定交往的女朋友,沒說他女朋友是誰,因此在圈內也引發了一場小小的猜測,有說是宋婉儀,也有說是別家大小姐。

可所有人都沒猜到居然是“林灼”。

畢竟,“林灼”很少在圈內走動,任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林灼”居然會與陸斯晚走到一起。

這林家陸家強強結合,那還了得?

在場一些年紀稍長、打理家族産業的人早已經開始盤算今後的路線。當然,還有幾位與蘇眠宋婉儀差不多同齡的姐妹花,趁着氣氛重新開始活絡,壓低聲音讨論起來。

“不是說宋家跟陸家聯姻嗎?”

“親愛的,你這都是哪年的老黃歷了?你不知道當初陸家這位在宋婉儀生日會上重金拍下林灼的翻糖蛋糕?”

“還有這種事?那宋婉儀怎麽想的啊,還跟林灼做姐妹!換了我,不把林灼撕了才怪!”

“我怎麽想,”一道壓低的含笑女聲打破了幾人的八卦,“你以為所有女人都跟你似的,就知道為了男人撕逼?”

說閑話的幾位一僵,紛紛往身後看去。宋婉儀正抱着雙臂,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們。

幾人背後嚼舌根被當場抓包,一時尴尬起來。也不知誰起的頭,說了句“啊,我去一下洗手間”,便匆匆離開,其他幾人紛紛效仿。

宋婉儀趕跑了這些長舌婦,又朝不遠處牽着手的顏栀和顏星使個眼色。

顏栀往宋婉儀身邊走的檔口,陸斯晚朝身後的劉秉康招了招手。

賓客們不約而同地往劉秉康的方向看去,劉秉康一臉從容商務範,帶着另外兩名黑衣男士走到蘇眠跟前。

他們三人手中都捧了東西,透明玻璃罩着。

蘇眠朝劉秉康左右兩人手上一看,立馬認出這是上次劉太太酒會上,她唯一駐足觀賞過的鑽石小羊和金箔巧克力兔。

而劉秉康手上抱着的,正是當初被陸斯晚拍走的《初雪》。

在場的人都是金雕玉砌培養出來的眼光,自然一眼看出那小羊與巧克力兔最大的亮點是什麽。尤其是那只金箔兔,兩只眼睛是約七克拉的天然紅寶石,也不知閃到了在場多少女士的眼睛。

劉秉康恭敬笑道:“林小姐,旁邊這兩件,是當初酒會上,陸總見您多看了兩眼,所以為您買下的,一直找不到場合送,今天倒是趕巧。”

“多看了兩眼”就直接買下,還是趕巧送過來,這麽雲淡風輕……

場上幾位女士聽到這話,也不知為何,就有點酸溜溜,恨不得當場錄個視頻,作為教材去教育家中男士。

有工作人員幫忙接過禮物,劉秉康抱着《初雪》又道:“至于這件,陸總說是物歸原主。”

蘇眠好奇看向陸斯晚。

陸斯晚跟她解釋:“你的作品應該放在最适合它的地方,享受所有人的目光。”

蘇眠心中一動,難得主動地抱了他一下。

她今天穿着齊胸的酒紅色曳地禮服,長發微卷,披散在肩頭。今日的化妝師也很了解她的五官特點,特意刻畫了她的眉眼,讓她楚楚動人之外,又多幾分韌勁。

溫香軟玉在懷,陸斯晚喉結上下一滾,要不是這麽多人在場,他真想将她揉入懷中,一寸一寸地打量。

可惜蘇眠這一抱很快結束,轉身叫來工作人員,将《初雪》放到展臺最中間的位置。

《初雪》是蘇眠展出的作品中,唯一的現代校園風格,穿着藍白條校服的少男少女站在宿舍樓前,鵝毛大雪中,男生撐着傘擋過女生頭頂。

賓客們的目光很快被這座風格不同的作品吸引,不少人拿出手機聚焦拍照。

蘇眠牽着陸斯晚的手,帶他樓上樓下走了一圈,司儀便跑過來通知她吉時已到。

蘇眠找來宋婉儀和顏栀,在司儀的指引下一起上臺。

真正剪彩的時間不到半分鐘,臺上樂隊漸歇,場內除了一些圈內人士之外,還有幾位媒體朋友。蘇眠拿起金剪刀的那一刻,閃光燈如潮水一般,迎面而來。

她變成了全場的焦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蘇眠從容地掃視臺下,陸斯晚笑意盈盈地朝她舉杯,各位貴小姐貴太太們或鼓掌、或将鏡頭對準她拍攝着小視頻。

蘇眠感覺自己一下子神清氣爽起來,她無比享受這種站在人群中央,被喜歡、被仰視、被尊重的快樂。

剪刀落下的那一瞬間,她想起七年前剛接觸翻糖蛋糕的那段時光。

那時候她還是個連橡皮泥都不會捏的小白,可是她有無數瑰麗的想象渴望實現。

她的老師告訴她:“你的每一尊作品都有生命,用心去描摹生命的魅力。”

七年裏,她用一個個日夜去描摹老師口中的“生命魅力”,她用每分每秒枯燥煩雜的鑽研來提升技術,她調動所有的精力來尋找靈感和創意。

什麽校園淩霸,什麽被家人抛棄,什麽被喜歡的人嫌棄,什麽又醜又黑又胖……所有傷痛都因為翻糖蛋糕結上了一層厚厚的痂,所有的自卑在制作翻糖蛋糕的過程中被一點點治愈。

兩年前,當CAKE INTERNATIONAL評委組宣布她的《小龍女》獲得金獎時,她站上領獎臺,接受所有參賽人員的恭喜。賽後接受各家媒體的采訪,她在無數的褒獎和自身的成就中獲得了新生。

她是世界翻糖蛋糕大師,不再是那個任人欺淩的土妞!她可以自力更生,她不再一無所有,她不再害怕被抛棄,她可以對所有的不公平零容忍!她是她自己的,沒有人可以要挾她、欺負她、蔑視她!

剪彩儀式結束後,蘇眠走到臺下與陸斯晚會和。

周圍一群貴小姐貴太太跟她說恭喜,蘇眠一一答謝之後,才有時間與站在一旁的陸斯晚走至無人的牆邊,說幾句私房話。

“你剛剛站在臺上的樣子,簡直就是仙女下凡。”

陸斯晚握着她的手,微微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着,聲音低醇,醞釀着濃烈情意。

耳垂上滾燙的氣息讓蘇眠呼吸慌亂,她下意識朝四周一看,悄聲警告:“這麽多人!”

陸斯晚輕笑,不再逗她,站直了身體。

他看着她光彩照人的臉,語氣鄭重:“蘇眠,你做到了。”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不,你早就做到了。”

蘇眠不解。

陸斯晚下巴微微一擡,示意她看向一旁的《初雪》。

記憶不斷流轉,高三那場初雪再次在腦海中浮現。

橘色路燈中大雪紛紛揚揚。寝室樓外,陸斯晚将傘撐過她的頭頂,聲音帶着少年時的清澈。

“聽說初雪這天許願的話,願望就一定能實現。”他垂眸看着她,“你的願望是什麽?”

蘇眠支吾一會兒,帶着羞澀,又像是鼓足了勇氣,才将心裏話說出來:“我想受人矚目,被人尊重,被人喜歡。我還想,變漂亮。”

最後一個願望,她說得很輕很輕,畢竟從小被嘲笑醜的她,想要變漂亮八成是癡心妄想。

可陸斯晚卻一點都不覺得她癡心妄想,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用很溫柔很溫柔的聲音說:“會實現的,你的願望都會實現。”

說完之後,他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蘇眠就問他:“為什麽嘆氣?”

她好害怕他只是出于禮貌安慰她而已,他的嘆氣也是為自己心口不一艱難營業而嘆。

陸斯晚凝眸看着她:“沒有別的願望了嗎?”

蘇眠心說還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可以跟你在一起呀!

可是,她跟他的差距實在太大太大了,普通朋友可以不計較長相,可如果是戀人呢?他還是會在意吧……

直到後來的散夥飯,蘇眠除了晴天霹靂外,還有那麽一絲絲慶幸,那就是她把剩下的那個願望藏在了心裏。

思緒從回憶中抽離,陸斯晚大約也跟蘇眠想到了一塊兒,神色有些迷離。

蘇眠想到些什麽,忽然在他胸口小小捶了一下:“老實說,你那時候是不是偷看韓劇了?”

陸斯晚回神,握住她的拳頭放在心口處:“還用看?光是聽就能把這句臺詞記住了吧。”

這倒也是,畢竟那時候某部韓劇正在熱播,一個前世今生深情等待的故事,幾乎全校女生都在讨論這部劇,裏面幾句經典臺詞也被女生們争相模仿。

不過,對于被全校孤立的蘇眠來說,那些流行話題自然不太清楚。

陸斯晚垂眸睨着她。

蘇眠迎着光,皮膚吹彈可破,她的唇妝不是今天妝容的重點,因此只薄薄地塗了一層橘紅色唇釉,水光質地,非常符合夏日風情。

“你那時候真的沒有別的願望了?”

他低聲問道,像是誘哄。

蘇眠想起自己那個沒說出口的願望,又看看眼前的人,臉上浮起一層緋色。

不過,她還是強自鎮定地狡辯:“這麽多年前的事,我哪裏記得清楚?”

陸斯晚哦了聲,默了默,開口:“可是我還記得我的願望。”

蘇眠好奇挑眉:“是什麽?”

他當初可是半個字都沒提起。

陸斯晚卻看着她,只笑不答,眸中卻流露出幾分滿足。

蘇眠見他不說話,又被他看得渾身發燙,那些讓她變黃的古怪期待又冒出來了。

“不說算了,我走了。”

她說完,正要轉身離開,手腕卻被陸斯晚抓住。

他掌心的熱度順着腕上肌膚一路傳達到她心裏,蘇眠幾不可察地輕顫一下,故意兇巴巴地回頭問他:“幹嘛?”

陸斯晚只沉默地勾着嘴角,一雙天生多情的眸中閃爍着令蘇眠呼吸急促的光。

不等蘇眠反應過來,陸斯晚已經拽着她避開人群,一路往角落走去。

直到身後的門砰地一聲關上,蘇眠被抵在門板上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陸斯晚居然将她帶進了無人的洗手間。

看着驟然逼近的俊臉,蘇眠瞪圓了眼睛,雙手力不從心地在他肩上推了幾下:“你、你……你變态啊!”

門外人聲嚷嚷,洗手間雖做了隔音處理,但還是有悶悶的低頻聲響從門縫底下傳來。

陸斯晚暫時松開蘇眠,轉身打開洗手臺的兩個水龍頭。

水聲嘩嘩遮蓋了外面傳來的低低噪音。

蘇眠還以為他又改變主意了,一時愣在原地,也不知是該罵他流氓,還是該罵他為什麽不繼續。

結果,不等她得出結論,陸斯晚一個回身,一手撐着她身後的門,一手擡起了她的下巴。

四目相對,蘇眠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同以往的火花。

她本能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她的小動作沒逃過陸斯晚的眼睛,陸斯晚拇指在她唇上輕輕劃過,他微微低頭,貼近她的耳邊,聲音低沉而喑啞,帶着笑意:“等不及了嗎?”

蘇眠紅着臉,一邊是眼前人的誘惑,一邊是害怕有人敲門的恐懼。

她壓低了聲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你、你才等不……唔!”

作者:感謝“蘑菇醬”寶貝投喂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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