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蘇眠看到信息的時候懵了兩秒。

他這是在邀請她同居??

這個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 蘇眠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她摸着狂跳的心口想,這發展速度會不會太快了?她根本還沒做好那方面的準備。

可轉念一想, 原本在英國時, 她不知道林慕言的心思,所以能在林家跟他一個屋檐下住這麽多年。可現在, 林慕言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已經隐隐約約有察覺, 再跟他在同一個房子裏住着, 好像的确不太好。

更何況,今後林先生林太太回來, 她與陸斯晚約會什麽的, 也不太方便。

然而, 就在蘇眠糾結來糾結去的時候, 陸斯晚又發來一條信息:“我對面還有一套房子,沒人住。”

蘇眠:………………

哦,原來是找她當鄰居, 不是同居。

陸斯晚也是想了一路才想出來這麽個辦法。

要他親眼看着女朋友跟一個沒有血緣的單身男士孤男寡女住在一個屋檐下,不好意思,他沒這麽大方。

蘇眠倒是認真思考了他這個建議,最後回複他:“那我有空去看看房子。”

過了會兒, 陸斯晚發來信息:“好, 晚安。”

蘇眠:“晚安。”

将手機塞到枕頭底下之後,蘇眠閉上眼睛翻了個身。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睡着之後, 夢中紛紛擾擾全是當年她剛到英國的場景。

那時她心中的屈辱怨恨像是藤蔓,纏得她透不過氣來。可是,比這些屈辱怨恨更讓她透不過氣的,是她始終不被愛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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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好想,好想被人需要,好想能被人堅定地選擇一次。

是林慕言拉了她一把。

說來湊巧,那天她漫無目的地游走在伯明翰街頭,一不留神,差點撞到林慕言疾馳而來的車。也不知是不是太想找個人傾訴,去醫院的路上,蘇眠便将自己的經歷大致跟林慕言說了一遍。

後來在醫院裏,林慕言跟林太太打了一通電話,出院之後,她就成了林家的小女兒林灼。

剛開始,蘇眠并不知道林家為什麽這麽好心收留她。她萬念俱灰,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直到後來她看到林灼的遺物,得知林灼在十五歲那年,死于校園淩霸,她才有了個懵懂的想法——或許,她也在被人需要。

之後的夢境便開始模糊,夢裏的一切都像打了一層朦胧的濾鏡,她看不清夢裏的人,但她知道,那是林先生和林太太,他們用另一種方式追憶他們的女兒,也給予了她從未有過的關懷。

大約是晚上夢裏場景跑太多,第二天早上起床時,蘇眠還覺得頭昏腦漲。

洗漱完下樓,林慕言已經坐在餐桌前吃飯。蘇眠在他對面坐下,擡眼對上他的目光,莫名就有點尴尬。

倒是林慕言依然像以前一樣,笑得格外陽光:“怎麽了?有話要說?”

蘇眠回神,忙拿起一片面包塞進嘴裏,一邊搖頭:“沒,沒有。”

林慕言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喝了口牛奶,調侃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有了男朋友就跟哥生分了?”

蘇眠差點被他這句話嗆到,捂着嘴幹咳了幾下,才終于把卡在嗓子眼的面包咽了下去。

眼前又遞過來一杯牛奶,蘇眠瞧了林慕言一眼,一些猜想在大腦中一轉,接杯子時,她的手就刻意與林慕言保持了距離。

林慕言見她低着頭,小口小口地喝牛奶,眸光微閃,終究是不忍心增加她的心理負擔。

過了會兒,蘇眠大概覺得餐桌上太安靜,便随意扯了個話題:“哥,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嗎?”

林慕言道:“只是過來提前布局國內市場,順便參加你的剪彩儀式。等這邊工作完成,還要回倫敦。”

蘇眠聽他只是“順便”來參加剪彩,提着的心稍稍往下一放。

早餐結束後,林慕言翻了翻腕表,對蘇眠道:“換身利落的衣服,等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蘇眠好奇:“去哪兒?”

林慕言卻故意跟她繞彎子:“先去換衣服。”

蘇眠哦了一聲,一邊往樓上跑,一邊在心裏嘀咕,林慕言昨天剛回來,今天就要帶她去一個地方。難不成他在寧城比她還熟?

想着林慕言讓她換身利落的衣服,蘇眠從衣櫃裏找出白T與黑色小腳牛仔褲,下面搭了一雙球鞋。

下樓時,林慕言原本在看手機,餘光一瞥,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蘇眠卻沒察覺,一心惦記着他要帶她去哪兒。

林慕言與她一塊兒往外走,到了車邊才道:“爸媽替你準備了一份禮物,恭喜你的工作室開張大吉。”

蘇眠上了車,聽這份禮物是林先生林太太準備的,心裏就松了一口氣。

林慕言坐上駕駛座,餘光瞥她一眼,見她一副心頭大石落地的表情,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他突然慶幸,剛剛臨時改口,沒讓她知道這禮物其實是他花了一個多月精心準備的。

當然,蘇眠也不是那種綠茶,過去七年她忙着治病、減肥、做翻糖蛋糕,再加上母單多年,根本沒有接收異性訊號的能力。可現在不一樣了,不管是宋婉儀的提醒,還是她自己突如其來的打通任督二脈,又或是陸斯晚的突然吃醋……一切跡象都在提醒她不能跟林慕言再像以前一樣相處了。

一邊喊他哥哥,一邊接受他男女方面的好,那不是婊嗎?

這麽想着,蘇眠這一路過去就有些心事重重,垂頭看着放在腿上的雙手,醞釀着怎麽跟林慕言提出保持距離。

林慕言也不傻,自然看出蘇眠的異常,可有些話他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或者幹脆就不該說出口。

今天是個難得的陰天,林慕言注視着前方路況,一時竟想不起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對蘇眠有男女之間的感覺。

或許是從她治好了臉上的痘痘,整個人又瘦下一圈之後;又或許,是她坐在花園裏認真畫翻糖蛋糕設計圖,陽光灑在她側臉的那天;當然,也可能是她經歷了近兩年的心理治療,終于對他露出第一個笑容的那一刻……

太多太多的瞬間,讓林慕言完全無法判斷,自己是什麽時候動的心。

可是,現在追溯這一切似乎已經毫無意義。他與她相處七年,終究比不上她與陸斯晚這短短幾個月的相處。

想到這裏,林慕言好奇問她:“蘇眠,你跟陸斯晚怎麽認識的?”

蘇眠如今對于陸斯晚的感情早已大變樣,陸斯晚也不再是她心中的禁忌。因此,蘇眠也不瞞他,老實說道:“其實我跟陸斯晚是高中同學。”

林慕言愣了愣,随即嘴角滑過一絲輕笑。

所以,他只是輸給了出場順序。

蘇眠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兩眼,整個人更加別扭起來,忍不住擡手薅了薅鬓發。

林慕言看穿她的尴尬,體貼地沒有戳穿,想了想說:“蘇眠,要是以後陸斯晚對你不好,爸媽,還有哥哥都會替你出頭。你永遠是我們的家人。”

他語氣中帶着安撫,蘇眠不是聽不出來。可就是這種安撫,一下子讓蘇眠愧疚起來。

前面紅燈,林慕言踩下剎車,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都是大人了,有些事不必糾結。你呀,就是想太多,什麽事都要站在別人的立場想一想,怎麽能活得開心?”

類似的話,宋婉儀也跟她說過。

蘇眠也知道自己性格的缺點,也有努力在改,可在親近的人面前,還是會忍不住。

不過,為了不讓氣氛尴尬下去,她揚起笑臉,坦然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哥。”頓了頓,又小聲補上一句,“還有,對不起。”

林慕言笑着別了別頭,忽然眸光一閃,從反光鏡中看到後面緊跟着一輛黑色賓利。

他微微眯眼,看了眼車牌,随即輕笑着搖了搖頭。

“沒事。”他對蘇眠說。

正好紅燈轉綠,他重新踩上油門,視線又往反光鏡中一轉,嘴角笑容更甚。

蘇眠卻沒注意到後車情況,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一點點變得空曠,最後林慕言将車停在了一個跑馬場附近。

下了車,提前得到通知的教練已經迎上來打招呼。

蘇眠不明所以地看向林慕言。

林慕言解釋道:“你之前不是念叨着想學騎馬?所以爸媽就讓人專門挑了一匹馬從土庫曼斯坦送過來。”

聽到土庫曼斯坦幾個字,蘇眠眼睛就亮了一下,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她心心念念的馬長什麽樣。

林慕言推着她的肩膀,将她送到教練身邊,囑咐道:“先去跟教練穿護具,我在外面等你。”

蘇眠小雞啄米般點頭,腳步輕快地跟着教練走了。

等她走遠,林慕言想起些什麽,無聲一哂,轉身往停車場走去。

露天停車場內,剛剛在路上看到的那輛黑色賓利穩穩地停在他的卡宴旁邊。

林慕言上前,敲了敲駕駛座窗戶,玻璃降下,露出陸斯晚輪廓深邃的面龐。

林慕言今天穿得休閑,雙手插着褲袋,渾身透着運動派的活力。他笑着朝陸斯晚擡擡下巴:“下來一起騎會兒馬?”

陸斯晚哼笑一聲。

今天周末,他原本想去接蘇眠一起看電影,誰知道剛到東湖公館,就看見蘇眠與林慕言說說笑笑地出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一路從東湖公館跟到這裏。可到了這裏,他又不好意思下去。畢竟要是讓蘇眠知道,罵他猥瑣他認了,要是她由此判定他不信任她,那就完了。

然而,現在林慕言主動找過來,陸斯晚又多了幾分下不來臺的尴尬。

可是他今天的這些行為好像完全出于本能,他就是想知道林慕言和蘇眠來做什麽,他們會創造什麽樣的回憶。

這麽想着,陸斯晚倒也沒再保持沉默。他擡眸對上林慕言的視線,扯扯嘴角:“騎馬倒是不必了。”

他語氣中的敵意,林慕言不是聽不出來。林慕言比陸斯晚大兩歲,看着此刻陸斯晚的樣子,林慕言忽然就好奇,如果現在他與陸斯晚立場對調,他會是什麽反應。

其實,能像陸斯晚這樣光明正大地為蘇眠吃醋,何嘗不是他所希望的?

只是,這注定只能成為“希望”。

林慕言想了想,幹脆坐進賓利副駕,長腿随意敞着,胳膊肘搭着窗戶,漫不經心地說:“我跟蘇眠相處了七年。”

陸斯晚看他一眼,強調:“以兄妹的身份。”

林慕言一滞,看向他:“一定要這麽尖銳?”

陸斯晚呵了一聲,他尖銳嗎?有人想撬他牆角,還要怪他尖銳?

他頓了頓,開口:“蘇眠現在過得很快樂。”

像是印證他的說法,遠處跑馬場內,蘇眠騎在一匹棕色大馬上,由教練牽着慢悠悠地在場地上遛,笑容耀眼。

陸斯晚補充道:“在我是她男朋友,而你,只是她哥哥的前提下,她很快樂。”

林慕言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有點驚訝雖然作為情敵,但陸斯晚的想法居然與他不謀而合。

林慕言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看向陸斯晚:“你在用她道德綁架我。”

陸斯晚對上他的視線,彎彎嘴角:“是嗎,那真是抱歉。”

林慕言笑容和煦:“但恭喜你,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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