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康王爺

薛懷咎掙紮出來,被按到地上的時候腦袋碰到石頭,鼓起來個大紅包。

薛慕極的臉貼的很近,沒有意識到剛剛把未來大理寺卿的腦袋給磕着了,還在自言自語說,“這丫鬟有問題。”

薛慕極打了兩下響指,扶風與扶雲接連從桌布底下鑽出來。

他與自家暗衛低語幾句,扶風與扶雲面露吃驚之色,薛慕極非常堅定的看着他們,小小的酒窩又凹下去,手指畫扇那邊,眯眯眼笑着說,“就這麽辦。”

如果他猜得沒錯,這次沒有成功,丫鬟背後的那位,很快就會有下一步動作。

薛懷咎雖然離着近,什麽也沒聽見,剛剛磕碰腦袋還有點暈乎,被薛慕極拉着搭上回岸堤的船。

馬車上,薛慕極才發現好哥哥前額凸起來一塊,腫紅的地方好像個心形。

剛剛……發生了什麽!!!

馬車內比較寬敞,兩邊有座還能再放張桌子,薛懷咎坐着離他老遠,還跟躲瘟神似的。

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薛慕極一點一點的挪過去,非要與薛懷咎擠在一個小角落裏,奉上讨好賣乖的表情,小肉手不停的摸摸哥哥前額,“哥,還疼嗎?”

這麽寬敞的馬車,怎麽非要擠過來坐呢?薛懷咎要坐去另一邊,薛慕極趕緊提腳擋住,連帶着靴子,半個人坐到哥哥的腿上。

薛懷咎閃躲不開,只能半抱着他,兩人是一般年歲,然而薛慕極比他足足矮了一個腦袋,臉龐又随馮家人,生成圓形,看上去年歲更加小,薛慕極的身體不重,但時間長了腿還是會麻木。

薛慕極又是一個響指,從馬車車窗外遞進一個白玉瓶子來。

薛慕極打開瓶子,聞了聞,果然,平江財源滾滾,連金瘡藥,都是從西涼千裏迢迢買回來的上上之品。

薛慕極一晚上做的事情他真是猜不透,那雙小肉手輕輕摸得他的傷處,像是螞蟻在爬來爬去,酥酥麻麻的癢。他其實能夠感受到世子今夜朦胧的好意,這輩子第一次出門有馬車坐,第一次有人為他量體做衣裳,可他心底還是不敢相信,這個平日裏最愛欺負他的世子,會認他這個克死同族叔叔的喪門星做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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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額頭冰冰涼。

薛慕極正用手指沾沾着藥膏一點一點的把金瘡藥抹在紅腫上。

上輩子自己與雍都那幫貴公子打架受傷,驸馬老爹總是手忙腳亂的把傷藥給他糊在傷口,疼的他哇哇哭,本來三天好足足多出十天才能消腫,還不如不抹呢!吃過無數次虧,以後謝漫星每次帶着傷回家,都直接躲到姐姐閨房裏,千萬不要被他驸馬爹看見。姐姐的手指是軟軟的,輕輕把藥膏點在傷口處,然後趴在傷口上吹吹,吹着吹着,就感覺不到疼了。

薛慕極把藥瓶放在手邊,也學着前世姐姐那般,小嘴湊上去,撅着老高,吹吹吹。

他覺得腿下的人又要躲開,難道剛剛有那麽一點兄弟情意,被一個紅腫的包給破壞了?絕對不行,他要趁勝追擊,把自己拳拳的改頭換面之心,通過無比誠懇又通俗直白的語言,告訴對方。

“哥,你別躲着我好嗎?我發誓,我對天發誓,從今天起,我再也不欺負你了,我也不允許別人再欺負你,無論別人怎麽說,無論二叔他們喜不喜歡你,只要我在侯府一日,平江都是你的家,無論你走多遠,弟弟我都會把你當成最親近的家人的。”

薛慕極閃着桃花眼,無比期盼眼前人的肯定回答。

“給我站住!站住!”

忽然冒出一聲大喊,薛慕極簡直被吓到心髒驟停,他整個人從薛懷咎腿上上滑下來,好在薛懷咎一手扶住他,才沒在未來大理寺卿的面前摔個破相。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敢耽誤他讨好認錯緊抱金大腿的寶貴機會!

馬車忽然停下,薛慕極氣呼呼的掀開簾子,扶風與扶雲一邊站着一個,神情極度緊張。

前面烏壓壓的一片人,酒鋪店面的門口,有個老爺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追打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

公子左右躲閃,一邊跑一邊解釋。看熱鬧的人圍着一層又一層,把前路堵得死死的。旁邊幾家店家放下生意,也圍過去看熱鬧。

薛慕極跳下馬車,好容易擠進去,最前排還是太高,擋着他的視線,他只看見一抹湖藍色,仰頭,是楚西酒鋪的牌匾。扶風扶雲很自覺的把前面擋着自家世子視線的人給推來。

阿哈?

薛慕極揉揉眼睛,真是想不到,能在平江地界遇到一位前世的故人。

這位故人如今的處境……那是相當的不好啊!

只聽那老丈憤地用拐杖戳着地面,說,“你不娶親,來參加我女兒的招親比試做什麽!”

穿着藍衣服的公子說,“秦老板,你講講道理,你剛剛說的是嬴者得酒,沒說贏了比試就要娶你的女兒。我只想要你家的酒,可從沒有答應你娶親。”

“這壇子珍藏,是我們老祖宗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是要給我女婿的,得酒就得娶我女兒,我十年前就說過這句話!”老人更加生氣。

“老板,十年前的我才是半大的孩子,從家離着平江遠着呢,怎麽可能知道你說過什麽?我是真不知道,您這是在女兒招親。求求你別胡攪蠻纏了行嗎?”

薛慕極聽身邊幾人議論說,“他是看秦小姐的模樣,才吓的趕快撇清幹系想逃吧?這秦老頭,每年給女兒招親,嫁妝倒是不少,連家傳秘方都送出去了,你說說,次次都有外地的公子參加招親,每年都是這樣,見秦家小姐真容,就用各種理由推脫逃走的!”

“哼,竟是些沒擔當的男人,秦小姐不就是臉上多了條疤嗎?”

“那你怎麽不娶?”

“怕天天晚上對着那疤,做噩夢啊!”

“哈哈哈……”

老漢說什麽也不讓人走了,自家女兒的親事不能再拖了。

薛慕極站在最前排,思索要不要幫一把。說到底,他挺感激這人的。上一世,這人的哥哥想要這人娶他姐姐,他的驸馬爹為了阻止,還帶着他跪在攝政王府門前冰冷的地磚上磕頭來着。好在這位仁兄的審美比較挑剔,像素蓮公主相貌平平在街上一抓一把的除了個封號啥都不咋地的女子,他極其排斥并且執着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直到打消了他哥哥的念想。

況且,在他原身的記憶中,還真是認識這位舉着拐杖打人的秦老漢與秦家老漢的閨女。

這秦家小姐芳齡三十,是平江城裏年紀最大的未婚女子。秦家在平江城開酒樓,生意興隆,家産富足,但秦小姐的臉上,有一條從左邊眉毛到右下唇角的深刻疤痕,是被利器豁開,扭曲猙獰,孩子見了總被吓得哇哇啼哭。

秦老頭都快急死了,才擺出這麽個局面坑外地人,想着外地人不知情形,能把他閨女給娶了。

可等了十年,所有招親成功的男人,見過他女兒本人後,都給了他一樣的答複,堅決不娶。

然而,卻沒有人知道,那條疤痕是怎麽出現的。秦小姐也曾經是個美麗的女子,一夜之間,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屋裏有人喊,“不好了,小姐上吊了……一定是被新夫君嫌棄……”

“哎呀呀,我看是因為老姑娘嫁不出去急的……”

“可不是嗎?每年被嫌棄一回。姑娘都是要臉面的……”

秦老漢聽聞女兒輕生,收了拐杖往酒鋪跑,也不管什麽女婿了。藍衣男子也慌了,他哪裏有這麽丢人過?如果有個縫子,他馬上鑽進去。

他左右看顧,想要走卻被人給圍起來,周圍人都是指指點點的平江百姓與游人,說他負心漢,說他薄情郎,明明他什麽都不知道最無辜了。就因為貪嘴想要贏那秦老漢的佳釀美酒,半路跳上前樓木臺,答對了幾道詩詞題目,就被這老人追着不放。

薛慕極也奇怪,這人從遙遠的西涼來大靖國土,沒有提前通知陸攝政王與小皇帝也就罷了,難道連個侍衛都不帶嗎?萬一遇上個刺客一類的,豈不是要挑起兩國的戰争!

薛慕極對着扶風耳邊低語兩句,然後從人群中擠到藍衣公子的身前。

那藍衣公子根本不會在意多出來一個小孩子,那小孩子拽住他的衣服腳,握着他的手掌心寫了個字。

藍衣公子吃驚的看着薛慕極,薛慕極甜甜一笑,“小哥哥,随我到家中坐坐可好?”

藍衣公子被人圍起來,哪裏走得了?圍觀的這些人,不等秦老漢回來,是絕對不會放他走的。

他剛要謝過這位小公子的好意,剛剛小公子在他手上寫的,是西涼皇族細作的暗語。他的畫像,細作營裏該是人人識得。這麽小的孩子,就被派來當細作,危機重重,九死一生,簡直是滅絕人性,他回去,一定要與他王兄好好談一談。

他搖搖頭,薛慕極說,“秦老頭倔強的很,不會輕易放哥哥走的。”

“不知秦姑娘怎麽樣了……”

你還擔心人家姑娘?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西涼康王爺,你好歹也有幾個豺狼般的兄弟盯着你親大哥的太子之位吧,你親哥把你當成寶貝供着,你這麽孑然一身悄麽吭聲來鄰國繁華名城逛夜集真的好嗎?

薛慕極不容前人再說話,拉着他就往大路處走。旁邊的人自然不允許,忽然,不遠處有人喊道:“着火了,着火了,快幫忙滅火。”

熱鬧連着一個又一個,人們紛紛到旁邊去幫助滅火,薛慕極趁機拉着人鑽進扶雲早早停在路邊的馬車。

藍衣男子也就是問問,那酒樓女兒的死活,與他沒什麽關系。

馬車緩緩行駛到主幹路。

藍衣男子上了馬車,與薛慕極道謝,見車裏還有個人,馬車裏一根小蠟燭,光芒灰暗,一張臉唯有眼睛比較明顯,他乍一看薛懷咎,驚訝的捏了自己大腿,确保自己沒有做夢,又捏了胳膊一下,确認自己還活着。

雖然不認識這人是誰,但這人長的,與王兄密室裏挂着的畫很像。他也不知道他王兄極其珍藏的那畫像中人是誰,但他可以确定,那個畫像裏的人已經死了,不死到現在也要四十多歲,不會這麽年輕。

“你……你爹是不是西涼人?”藍衣男子坐過去,問薛懷咎。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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